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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4)

忽然远远火光一闪,高战心中大奇,施展轻功穿了过去,他连番受高手指点,此是武学已致通悟地步,举手抬足,无不觉得得心应手,自然流露出一种潇洒之色。奔了一刻,只见前面一个山洞,洞内烧着一把火,火光微弱隐密,生怕是被人发觉的模样。

高战定神往内一瞧,只见洞内黑黝黝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功力一精一湛,十数丈内之物,虽在黑暗之中,也可瞧得清清楚楚,可是这洞甚是深长,竟然看不得底。

高战心中疑惑,正自沉思要不要发言相询,忽然一股疾风从洞内传出,高战一挺身,一手勾在山壁上,身一子向空中荡了起来,只听见碰然一声,那堆火竞被一物压熄。

高战一想,心知自己已被发现,是以洞内之人抛下大块泥土打熄火堆,看来洞中人不喜与外人相会,自己也不便不知趣再去打扰别人,正待离去,忽然不远之处人声嘈杂,好象是大批人经过。

高战纵身上树,向人声处望去,但见十多人仗着兵刃,搜索前来,其中为首一人道:“明明看见火光,这对狗男一女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另一人道:“秦岭鲁老贼受了重伤,他们走不远的。”

高战心中一惊,暗付:“如果是秦岭一鹤鲁道生鲁大侠,这事我倒要伸手管一管,先瞧清楚再说。”

那为首人道:“咱们分四路搜索,发现敌踪,立刻点火箭传讯,那小子武功倒不怎么样,只是剑上那怪招的确凌厉,咱们人少了一定拦他不住。”

高战心念一动,暗付:“难道就是他和蕾妹,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众人依那为首的人分为四起,呼喝而去。高战见那为首的人向那洞中走近,心想不管是否姬蕾,先把这群人引开再说,一伸手摘了二支树枝,运劲向那为首双目打去,身形却向右边奔开,故意震动树枝。

他不知来人是敌是友,是以手下留情,只用了三分劲力,那为首的武功不弱,伸手接着树枝,脚下立刻运劲向右扑去。

高战脱一下外衣蒙在头上,不停向前奔去,那为首的人武功虽高,怎能与高战并驰,高战放足弃了一阵,后面的人已落后甚远,便挠了一个圈子,向左扑去,那搜左边的人武功低微,高战忽隐忽现,逗得几人又急又怒,蓦然放出了火箭。

高战见众人都向左边扑来,心中暗暗一笑,踏着树梢回到山洞。他这种功夫,却是非同小可,全凭一口真气,那树尖枝细摇动,错非上乘轻功,要想跃来跃去,真是万万不能。

高战走进洞前,伸首向内一看,想要通知洞中人情势危急,忽然咦的一声从洞中传出,那声音虽轻,可是高战却听得清清楚楚,当下如中焦雷,千思万想一齐涌上胸头。

高战只觉热血上涌,那声音就是再过一百年,他也会辨别出来,因为那正是他少年初恋的情人 ——姬蕾的声音啊!他拔脚便往内钻,忽然一种从未有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他停住了脚步,暗付:“我可要瞧瞧蕾妹倒底和他有多好。”

他心中虽然有一千个一万个念头,想要促使他奔上前去找姬蕾倾诉,可是少年人的傲气和男一性一的自尊却像一道牢不可破的铁匣,横在他面前,他几次举步竟然没有前走。

这洞中又干又净洁,而且弯弯曲曲深不可测,高战屏息轻步向暗处闪去,走了半天,才见山洞尽处点着一盏清油小灯,他躲在凹洞中,只见地上躺着两个人,高战仔细一瞧,一个气息微弱的中年,正是上次替辛叔叔传信而会着的终南一鹤鲁道生,他身旁躺着一个年约二十旬气势威猛的汉子,姬蕾正用手帕不停的在他额上抹汗,那汉子虽然紧闭着两眼,似乎受伤不轻,可是神色安样已极。

高战只瞧得眼前金星直冒,他见鲁道生身受重伤。本想现身出救,可是他眼睛直生生的盯在姬蕾的身上,再也移不开来。

姬蕾抹了一会,又去替鲁道生一揉一胸助息,妨似无意的侧过脸来,高战只见她瞧着地上的青年,眼睛中流露出千般关怀及同情。

高战只觉心中凉得很,接着双手也凉了起来,“那目光。”高战想着,“那目光正是她当日对我瞧的呀!那天我在她家,只因瞧见了她那柔情万状的目光,便奋不顾身和几个高手拼搏,可是现在呢?但愿我死了,我也不愿见她怜一爱一的瞧着别人。”

他真想一定了之,然后也许像吴凌风大叔一样,不再过问人间尘世,也许海阔天空的东闯西荡,直到有一天,当用尽全身力量时,便偷偷往洞里一钻,再也不知人间愁苦。

姬蕾轻轻叹口气道:“唉!天地会定然包围住这个林子啦,这两人都受了重伤,怎么办呢?”

高战见她眉头凝注,一幅小儿女的天真模样,数月不见,样子一点也没有改。姬蕾又轻轻道:“要是我那大哥哥在的话,他一定会大展武功,把那般小贼杀得一干二净,替一我出口气,可是他呢?他死了,死了,我再也看不见他了。”

她说完,长长的睫毛上沾上了一滴泪珠,高战大奇,暗付:“她原来还有一个大哥,怎么不曾听她说过?”

姬蕾喃喃道:“大哥哥对我是多么好啊!我要的东西他没有不替一我找来的,我心中想的事,他马上就知道了,然后设法达到我的目的,大哥哥,我多么想你哟。”

她脸上洋溢着柔情密意,似乎深陷沉思,姬蕾接着道:“要是大哥哥不被那小妖女害死的话,那有多好!我也不用困在这里,大哥哥是无所不能的,这些小贼,哼!瞧在他限里真是像灯草捏的一样。可是,现在怎么办哟?”

高战怔怔听着,暗付:“她说的大哥哥难道是指我,我好端端的活着,她怎说我死了?

哟对了,对了;她这是恨我和英弟,所以指咒于我。”

高战一想到这;但觉百脉齐放,心中甜美无比,暗付:“这样看来,蕾抹对我还是很好的,我向她解释,她一定会听得进去,目下先再听听她口气再好。”

姬蕾慢慢站起,把清油灯火焰压小,满洞青光森森,光影变幻无方,姬蕾正待靠墙休息,那三旬左右青年忽然从醒转过来,姬蕾连忙凑近道:“小余,你觉得好些么?”

那青年道:“蕾姑娘,你没有受伤吧?”

姬蕾眼圈一红,暗想这世上倒底还有关心我的人,当下柔声道:“小余,我好好的,你舍命护着我,唉!其实我的命那有这样值钱?让我死于那批人之手,你是可以逃出去的,现在弄得你身受重伤,只有死守这洞中的一条路了。”

那青年道:“蕾姑娘,我……我从小受尽欺侮,身一子任人作贱,这才挨了两剑,又有什么关系?”

姬蕾道:“你舍命救我,我心里很是感激,你流血太多,好好歇歇吧!”

那育年道:“蕾姑娘,你赶快出去,这般天地会的人,虽然不讲江湖道义,可是对你一个女人家,想来也不会为难的。”

姬营道:“那么你们呢?”

那青年道:“这就看命运了,咱杀了天地会这许多人,要是吃对方拿住,只有死一条路,只可惜这位大侠,与我们一面不识,仗义出手,倒累了一条一性一命。”

姬营俏一脸一扳道:“你当我是这种人么?你以为我为一爱一恋这生命么?告诉你,我这条生命无人怜惜死在谁手中都是一样。”

男青年急道:“蕾姑娘,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你……

别生气。”

他心中发急,说话声音增高,伤口震痛,豆大的汗珠沿颊流下,姬蕾柔声道:“你别急,我没生气,让我来替你擦汗。”

她伸手摸出汗巾,又小心地替那青年擦汗,高战在一刻之间,三番四次想要去救伤者,可是终为忌嫉所克,不曾出手。

姬蕾口中轻哼着催眠的小调,那青年脸上安祥无比,又过了一会,那青年道:“蕾姑娘,我……我……想喝水。”

姬蕾从袋中拿出瓦罐,倒了一杯水递给他,那年青伸手抓住姬蕾的手道:“蕾姑娘,请你扶我起来。”

姬蕾道:“怎么啦!”

那青年奋然坐起道:“我去把敌人引开,咱们总不能坐在这儿等死。”

姬蕾急道:“不行叼,你背后一剑刺得那么深,你听我话,咱们一定会脱险的。”

她语气完全是大人哄小孩的模样,那青年居然安静唾下,姬蕾忽然道:“等你伤好了,我们也要分手啦。”

那青年大惊道:“为什么?我……我……对你……无……”

他原想讲无礼,可是说不出口,姬蕾悠悠道:“人生若梦,离合无定,天下岂有不散的宴席?”

那青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才呸咽道:“蕾姑娘,你……你不要丢开我,我……

我……。”

他说到这里,竟然号啕大哭,高战心中暗笑,心想这么大人了,还像一个孩子一般,他见姬蕾说要和那青年分手,不禁大是得意。

姬蕾道:“别哭!别哭!我不离开你就是。”

那青年道:“我小时候,后母天天打我、骂我,我都能忍耐得住,可是当有一天我得知表面上一宠一 我疼我的父亲,竟然受后母指使要害我,于是我像发狂一样,一跑跑离家乡几千里,从此我再也没有回家,那时我才六岁多。”

姬蕾柔声道:“真是可怜的孩子。”

那青年道:“我只道天下永无一爱一我怜我之人,我从来不曾被人惜过,后来遇着兰姑姑,她待我好得很,可是她不久便死了。

我立誓替她报仇,经过千辛万苦学成了武功,而且偷学了一招武林三剑之一孙凌重大侠的剑式,于是便去刺杀害兰姑的官儿。”

姬蕾道:“别谈了,我累啦。”

那青年不听,接着道:“蕾姑娘!我上次受伤,你守在旁边两天两夜,你当我昏迷不知么?你这般怜惜我,总不会抛弃我不顾吧?”

姬蕾脸一红,啐道:“你再瞎说看看。”

那青年喜道:“蕾姑娘,我要永远跟着你。”

他诚恳的说着,脸上热情真挚,姬蕾想起负心无良的高战,心中又酸又痛,不知如何是好,她心念一转,婿然笑道:“好啊,我不离开你就是。”

高战心内如中长刺,姬蕾忽道:“有些人自以为聪明,见异思迁,最是忘思负义。”

她这没头没脑的一骂,高战心中一惊,暗付:“他骂给谁听,难道她看到我么?”

忽然洞外脚步之一声 大着,姬蕾见话不生效,又道:“我还是喜欢像你这样诚实的孩子。”

那青年喜出望外,睁大眼睛望着姬蕾,高战注意渐近的脚步声,是以没有主意,那脚步声愈来愈近,不一会,走来十几条大汉。

那青年一翻身拾起长剑,护在姬蕾身前,姬蕾也拔一出峨眉刺,那为首的人笑道:“小于,快快束手就缚吧!”

那青年冷笑道:“要在下之头却也不难,只得依在下一事。”

他仗剑而立,倒也威风凛凛,众人都知他剑法高强,一时也不敢一逼一近,那为首的人道:“在下敬老兄是汉子,有话尽管说。”

那青年道:“只是各位不伤这姑娘一根头发,在下立刻随各位去。。

那为首的想道:“这姑娘虽说与我帮为敌,可是从来未曾杀过我帮一人,而且听说她与久绝江湖世外三仙关系颇深,杀她却有何利?”

当下装作慨然道:“这事包在我身上,这如花似玉的姑娘,摸都舍不得重摸,怎能忍心杀她。”

他胜利在握,言语中自然流露出一种轻薄之态,姬蕾又羞又急,心中又恨高战为什么还不出手。

原来高战第一次走近洞旁,她便借火光瞧见,当下百感一交一 集,对于这个负心人真不知是一爱一的多,还是恨的多,她这半年到处乱闯,结识了这个江湖上人称“怪剑客”的小余,在他呵护下倒也并未吃亏。此时陡然见到高战,面貌如昔,英风勃勃,不由砰然心动,恼恨之心消了几分。

她略一沉思,生出一计,假装和小余亲一热,想要气高战一个够,然后再在他千万软语下化怒为喜。岂知人算不如天算,高战先受辛捷所说影响,一上来成见便深,是以迟迟不曾出面。

姬蕾见高战并不出面,小余多情的眼光始终凝注着她,她苦恼已极,那为首的道:“咱们就这样办,让这位小姑娘离去吧!”

高战在考虑这洞中狭小,一出手便和这许多人的兵器搏斗,一定得想一个好方法才可,他想着自己所学的武功,要找出一套最适宜的,是以迟迟未能出手。

姬蕾见情势已急,她胸中愈来愈冰凉,忽然想道:“他原来对我的死是求之不得,罢了!罢了!死在这真诚多情的人怀中,也胜似一个人日后飘泊一浪一荡。”

她一性一子刚硬,在这生死关头毅然决定,可是想起自己一生命运,全部少女的情感托负于一个负心郎君,不由悲从中来,一颗颗眼泪流了下来。

她一伸手握住小余的粗一大臂膀,但觉安全无比,她柔声道:“小余大哥,咱们死就死在一块!看这些没良心的人有什么好处。”

小余被她一握,登时精神百倍,他一向敬姬蕾有若神明,此时只觉一只又滑又腻小手捉住他的手臂,真不知是真是幻。

姬蕾又道:“小余大哥,我生不能嫁给你,死后再嫁给你吧!”

她此时神智已昏,脱口而出,小余惊喜欲狂,高战刚好想通如何应付天地会众人的手法,心中刚喊一声“成了”,忽然听到姬蕾柔情无限的说着,他一一揉一眼睛,看见姬蕾挽那着青年,一幅同命鸳鸯的样子,只觉眼眶一热,泪水渐渐充满,他一咬下唇,心中默默道:“就是今日死了,也不能让眼泪流下。”

他心中尽想着儿时爹爹所说的话,“丈夫流血不流泪”,长吸一口真气,强忍住将垂下的泪珠,手一按凹壁,身形疾若箭矢,现出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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