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落花有意(2)
他的意思是助杜天林上得那陡峭石笋,其实杜天林虽是身负内伤,但勉强上去还是不成问题,那老僧说了也不见他动作,仍是端然坐在石笋之上,杜天林身形轻轻一纵,右足在石壁之上再度借力一点,整个人飞在空中,一日真气提凝不散,正准备再换一次足时,斗然只见那老僧颔下一阵闪动,右手一伸,掌心疾吐,对准杜天林的身形,向后便是一扬。
杜天林只觉有一股无比的吸引力道无端端在空中产生,整个身形被这大力一吸,竟然轻飘飘地硬生生上升五尺有余,一脚踏在石地之上!
杜天林震惊得简直难以形容,他料不到这老僧人的内力造诣竟是如此奇绝。
那老僧见杜天林上得石笋,满面全是惊震之情,微微一笑道:“小哥儿,你内伤不轻呢。”
杜天林却似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股,怔怔地望着那老和尚,好一会儿才道:“敢问大师方才一股力道,可是出自禅宗一派?”
那老僧斗然之间面色一变,他似乎万万不料杜天林居然说出禅宗名派,而且竟然供出自已方才的力道来源,霎时之间他在心中思索了好儿个可能,对于这个姓杜的来源,却始终没有一个有把握说对。
他双目之中登时射一出两道一精一光,注视着杜天林一瞬不瞬,杜天林只觉那两道目光之中惊疑之色甚浓,这时他心中也是震惊未减,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沉寂无言。
过了一会,那老僧缓缓开日说道:“小哥儿,你怎么知道这禅宗之名?”
杜天林心意一转,口中答道:“在下曾听人说起,西域武学源流以禅宗为始,内力修为专对方力道,借而可产生自身之力,对方力道越强,自身力道也就越大。运之以反击对方,真是妙用无穷,只是听说此派失传已久,是以虽是听说,究竟如何却是不得而知。方才在下感觉大师力道生出极为奇异的感觉,信口猜侧,不知大师以为如何?”
他这一番说说得相当含混,那老僧惊疑之色丝毫未减,他顿了一会开口说道:“小哥儿来自中原,居然能知西域禅宗之名,想来必是出自名门了!”
杜天林默然不语,老僧忽然想起来,接着开口说道:“方才你说与那八玉山庄素未相识,那么你千里迢迢赶到西疆,为的是什么目的而来?”
杜天林只觉他这一句话问得相当突兀,尤其两人相见片刻,他以一个出家人的身份,那里应当如此问话?然而他此时心有别思,倒并不感奇怪,只因他明白,若是这老僧方才所施果为“禅宗”秘功,那么这老僧与自已师门便有关连了。
他想起师父曾经对自已谈起天下武学源流,统括可分两派,中原以少林达摩心法为主,西方则以禅宗秘学为尊。
少林心法流入中原,也曾光大一时,但日渐衰落,好些神功心法不是分歧便是失传,到近百年来,少林心法所留不过十之六七而已,而那禅宗一派,却是专而不废,修一习一 之人穷毕生之力专攻一派,代代相传反不易行流,是以若是那禅宗一派至今犹未失传,则较之中原已要高出几分!
当时这些话杜天林听得津津有味,曾追问师父对禅宗一派为何如此熟悉?师父曾说自已师门与之有关,详细情形则未说及。
这时杜天林想起这些事来,心中思念转动不已那老僧见杜天林似乎来听见自已的问话,满面思索之色,心中惊疑之念更浓,不断思索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路。
过了好一会,杜天林忽然间道:“大师可是那八玉山庄之人么?”
那老僧摇了摇头道:“不是。”
杜天林正待开口,那老僧斗然似乎想起什么,一拍双手十长吁了一口气道:“小哥儿,老衲恐怕已然猜出你的来历了!”
杜天林咦了一声,那老增双目一垂,面上微微露出感伤之色,长吁一口气道:“小哥儿,你的师门可是姓白?”
杜天林吃了一惊,想起师父所说的“师门关系”忍不住点了点头。
老僧嗯了一声道:“四十年了,老衲忘了他的名字,叫做白什么?……”
杜天林啸声答道:“家师名讳回龙——”
老僧忽然仰天一叹道:“回龙向青泉,白雪吞梅花,你还是不忘旧啊!”
杜天林吃了一惊,也不知他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那老僧默然一会,缓缓转过头来,对杜天林看了几眼,吁了一口气道:“白老弟这几年都在什么地方?”
杜天林从他口气之中,知道师父与这老僧关系非浅,斗然之间在这绝谷之中遇见一个师门旧识,杜天林真是作梦也未想到。
他想到师父这些年来隐姓埋名,不问世事,武林中知道白回龙的人真是少之以少,想不到这老僧口呼“白老弟”,加上一脸沉思之色,杜天林略一考虑,缓缓回答道:“家师隐身山林之间,绝迹江湖。”
老僧微微颔首,缓缓说道:“那么——你到西域之行,可是你师父所谴?”
杜天林微微一怔,答道:“这倒不全是!”
老僧似有不信之色,杜天林接着又道:“晚辈此行西来,乃是临时决定的。”
他既知那老僧与师父有不浅的关连,是以自以晚辈相称,那老僧微微颔首道:“那么,你为什么临时曾想起到西方一行?”
杜天林略一沉吟道:“这个——晚辈是想打听一个消息的!”
老僧似乎甚感兴趣,立刻追问说道:“消息么?有关何人?”
杜天林心中忽然一动,暗暗忖道:“想起师父当日将金刀一交一 给我时,面上神色显得不些异样,显然他老人家对盖世金刀之事有所知悉,这老僧既与师父有所关连,说不定也知道那盖世金刀,而可以告知我一些线索。”
他心念一动,望了望那老僧,伸手拍拍背上的长刀,说道:“有关这个。”
那老僧目光一转,望着杜天林的背上,那长刀挂在背后,老僧只看见露在肩上的刀一柄一,微微一怔,说道:“这——是一一柄一刀么?”
杜天林点了点头,索一性一反手一压簧扣,只听锋的一声微响,金刀已然脱鞘而出,他一横刀锋,平平划过半空,刀身夹一着金光一闪,霎时之间那老僧面上神色大变,右手疾伸,一把握向杜天林握刀之腕,杜天林本能之间一沉手腕,却觉一股其大无比的力道凌空一吸,这一刹时之间,杜天林忘记了对方有吸引掌力的古怪心法,只觉虎口一松,长刀脱手而飞,噗地一声刺在三丈之外的石壁之上,那金刀锋利无比,刀尖击在石壁之上,立刻直没及一柄一,半空中的黄光斗然为之一剑!
杜天林怔惊了一会,脱口呼道:“大师……你……”
忽然之间他收住了话声,只因他瞥见那老僧的面上整个是一片古怪得再也难以形容的神色,颔下的白髯不住地抖动着,右手凌空颤一动,仿佛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他再也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杜天林收住了呼喊之一声 ,那老憎忽然一掌落下来,平平拍在右边一方大石之上,只听“轰”地一声,杜天林吃了一惊,那石质已然自内粉裂,只听老僧哼了一声,缓缓喃喃自语说道:“盖世金刀,你终于来了!”
杜天林听得字字清晰,只觉心头大大一震,长吁了一口真气,勉强抑压住震动的心情,一字一字说道:“大师,你可知道这盖世金刀之事?”
那老僧转过头来,面上古怪的神色始终不减,他怔怔地注视着杜天林,一瞬不瞬,好一会,终于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杜天林只觉那笑声之中充满了内家真力。震得自已双耳微微发痛,整个山洞簌簌震动,声势极为骇人,他不知老和尚为何突然发笑,那老僧笑了一会,缓缓收止笑声,开口说道:“岂止知道那盖世金刀?老衲穷毕生之力,与他相缠迄今不了!”
极度震惊之下,杜天林反倒觉得沉得住气了,他怔怔地望着老僧,一言不发,那老憎顿了一顿,接着又开口说道:“小哥儿,方才你可自称姓杜?”
杜天林点了点头道:“晚辈姓杜,小名天林。”
那老僧嗯了一声道:“这长刀,你如何得到手中?”
让天林道:“家师一交一 给晚辈,晚辈一直到新近,才知道其中包扎的兵刃原来是一一柄一金刀。”
老僧啊了一声道:“听你的口气,你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杜天林怔了一怔道:“大师说那金刀么?正是如此!”
老僧又道:“那么,你又怎会决定到西域而来,找上八玉山庄呢?”
杜天林忽然觉得他一连串的问题,自已没有——回答的必要,他心念一转,缓缓开口说道:“大师问晚辈的话,晚辈都回答了,等会晚辈也想请问大师一句话,不知大师肯否相告?”
那老僧不料杜天林会如此说,微微顿了一顿道:“等一会,你让老衲想一想!”
杜天林不明白他这是什么用意,那老僧想了一会,开口问道:“你要问老纳的,可是有关那盖世金刀么?”
杜天林点了点头。
那老僧嗯了一声道:“不错,你有资格知道,老衲答应你这个请求!”杜天林心中大喜,不料这老僧果然一口答应,眼看这大事情便要一清二楚了,那老僧吁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小哥儿,你还未回答我方才所问,为何找到这八玉山庄?”
杜天林很诚挚地道:“八玉山庄么?晚辈实在只存碰运气之心——”
说着将自己的一切经过简略的叙述了,自然其中无关此事的细节均省略不谈。
那老僧听到八玉山庄庄主留客,并叫人考较杜天林的功夫时,不由神色微微一动。
当杜天林说到夜中有人计诱自已到山崖绝壁边缘,突以重手相袭,后为人用千斤巨力打入深谷之中,侥幸得庆余生,又寻找出路等等,神色屡屡变动不已。
杜天林一口气说完,那老增半响只是不语,突然之间一阵足步之一声 自不远之外缓缓传来。
杜天林心中一惊,低来说道:“大师,这谷中还有人么?”
那老僧双眉微皱,低家说走:“你既被他们自绝壁打入谷中,目下最好不要露面,让他们认为你已经死去。来人为八玉山庄中人,你暂已躲到那一堆石块之后。”
杜天林也来不及细问,一纵身隐到一块石块之后,身行藏好身形,一个人影己出现在山洞一口。
杜大林在石块缝中向外望去只见来人年约四旬上下,身材较为瘦小,但双目之中神光奕奕,见着那老僧,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礼,忽然缓缓说道:“在下奉命向大师请安。”一老僧微微合对道:“罢了,有什么事么?”那人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在下奉命,请大师有空之时,能否移写到山庄之中一行?”
杜天林在石后听了,心中大震,暗暗忖道:“原来这个山谷并非死谷,有路可通山上,倒是那一边是一个死谷,天幸被我找出了一条通路,穿过一个山头,看来重出此谷是不成什么问题了。”
他心中思索,耳中部贯注倾听,只听那老僧哼了一声道:“你叫庄主下来相见吧!”
那人行了一礼道:“如此甚好,庄主明日下谷。”
那老僧似乎吃了一惊,身形微微挪动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可是庄主叫你如此说的么?”
那中年汉子点了点头道:“在下岂敢假传庄主口讯?”
那老僧唤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那中年汉子又等了一会,缓缓行了一礼道:“既是如此,在下告退了。”
说着反过身来,向后行去。
老僧忽然双目一睁,沉声说道:“慢着!”
那中年汉子吃了一惊,怔然停下足步,老僧顿了一顿,缓缓地道:“庄主近日已经不闭关了吧?”
那中年汉子点了点头。
老僧面色斗然一沉。缓缓间道:“这两个月来,庄主可是多半时间在西边庄中的八极堂中渡过。”
那中年汉子面上微露诧异之色道:“正是如此——大师……”
老僧面上神色一变,右手一挥道:“你去吧,没有别的事——”
那中年汉子也不敢多说,又行了一礼,反身退出山洞而去。
老僧面上神色极为沉重,一言不发,像是在考虑一桩极为重要之事。
杜天林一个人躲在石堆之后,等那中年汉子去了好久,仍不见那老僧有所指示,忍不住缓缓站起身来,走出石堆,坐到老僧身边。
老僧这时双目一睁,斗然射一出两道一精一光,转过头来,对杜天林说道:“这一下麻烦可要来了。”
杜天林吃了一惊,见他面上神色凝重,他早知这老僧的功力已至不可思议之境,这时见他如此凝重,想来必是事态极为严重了。
他心中思索,口中回答说道:“什么麻烦,可是那庄主么?”
老僧点了点头道:“你方才说;黑暗之中有人在背后对你发掌,一逼一你坠入深谷之中,那掌力之大为你生平所仅见……”
他话未说完,杜天林已然连连点头道:“虽说当时晚辈立足之处居于劣势,但晚辈已有感觉,便是在相等地位之下,以全力相抗,也抗之不住——”
那老僧嗯了一声道:“你的功力——唉,你不妨吸一口气,看看内伤究竟如何?”
杜天林怔了一怔道:“大约功力只有六七成左右。”
老僧右手斗然一伸,凌空放定,缓缓说道:“你运气击老衲掌上,老衲测你的功力——”
杜天林微微迟疑,不知用意何在。
老僧面上神色焦急,口中催道:“此事甚为重要,你尽力施为吧!”
杜天林吸了一口真气,虽然能够凝聚,但若想运之于四肢,而可随掌发出却又有力不从心之感。
他一连试了好几回,都是不成,那老僧长长叹了一口气,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急急开口问道:“小哥儿,那白回龙可曾授你冲一穴一运气之法?”
杜天林呆了一呆道:“有的。”
老僧面上流露出一丝喜色,缓缓说道:“你快依法运气,老衲助你一臂之力,立刻治好你的内伤!”
杜天林虽觉自已伤得不轻,但依这老伯之能,说出此话并非信口开河,于是不敢再有迟误,立刻运气归府,运转四肢百骸。
他正在运气之际,突然只觉一股柔和无比的力道袭体而今,双目一昏,迷迷糊糊之中只觉有一股热流绕着自已周身大脉上下移动不已,忽快忽慢。
渐渐地,自已体内的真气已可以与之配合,每当那一股真气流过紫府要一穴一时,周身立时产生一股舒适无比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天林只觉自己的真气越来越强大,逐渐难以驾驭,随时有四分五散的可能,但此时他无暇多想。只得尽全力与体内强大的真气相抗。
渐渐地,体内那一股热流缓缓退去,杜天林只觉好比千斤的压力一分分地减轻,到了最后,长长吐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全身衣衫均已为汗水湿一透!
杜天林定了一定神,缓缓睁开双目,只见那老僧盘腿而坐,含笑望着自已,他斗然醒悟,那老僧已借疗伤之余,将内力灌住在自已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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