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终南之行(4)
灰衣人仍是笑笑说道:“老实说,老夫此来终南,乃是早与人有所约定,沿途无原无故遭阁下尾随,一路疾奔快跑足足早来了数日功夫,却恰巧遇上禅宗故人,结果两方面均以为老夫乃是适时赶到有目的而至,真是昏天黑地大冤枉!”
杜天林一听他说至终南山是与人有约,心中下由一动,暗暗怔道:“他与人在终南山区有约,难道也是那六指老人么?”
心念一动,隐约约只觉这灰衣人很有可能与六指老人牵连得上。
其实单凭那灰衣人说的这一句话,并不足以引起杜天林心中作如此想法,但是杜天林却突然兴起如此念头,自己也无暇多想究是为何。
那禅宗听得灰衣人如此说来,由他面上看来倒有八成是信以为真,只是金蛇帮主却冷冷一笑道:“这个在下不信!”
杜天林听得一皱眉,心中暗忖道:“这金蛇帮主统御如此实力一宠一 大的帮众,却似一个毫无气度之人,而且自恃技艺,明知这灰衣人乃是天下奇人之首,言语之中却句句顶撞,实非大才大勇之人。”
他心中这个思念一掠而过,只听那灰衣人略略顿了一顿,似乎也自抑不住心中怒火,冷冷哼了一声道:“这么说来,阁下认定老夫此来终南山乃是为了某一桩秘密了。”
金蛇帮主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灰衣人嗯了一声说:“这几日之中,老夫一边行路,一边在心中便自思索不已,究竟身后这青衣人是什么来路,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其实老夫自知若想真切得之,只须停下一身来,厚着脸和他动手数招,除非他是来自天上,否则老夫立可知其路数,可惜老夫久不与人动手,一出手又何必对付这等陌生之人,是以一路忍至此地—一”
他这几句话可是说得斩铁截钉,露骨无比,杜天林在一旁听了也觉雄心一奋,只见那金蛇帮上忽然仰天一声冷笑道:“好说好说,这番话可说到了在下心坎之上,这五日以来在下无时无刻便想这个跑在前面的灰衣人能够停下一身来,对面动手过招,是以这一番话正合在下心意,只是现下时机不巧,局势大为不同了……”
包括杜天林在内,所有的人都不明白他这局势不同之意究竟何所指,一时之间众人没有作声只等他继续说出下文来。
金蛇帮主微微一顿,继续说道:“现在在下可先要向这位禅宗名人请教,这位小朋友的事,究欲作何一交一 待?”
他说出这一句话来,分明是说明了要与那禅宗算帐,此人先与灰衣人形成敌对,再言明直语对禅宗宣战,以一人之力,面对两个盖世奇人,若说这一份豪气,委实令人敬佩。
禅宗合什说道:“老僧虽较施主先到一步,但亦未亲见双方冲突一幕。不过老僧自信门下素受严教,非至万不得已之境,绝不会出手伤人,好在此刻双方均在,咱们立可问个明白,究竟谁是谁非当场便可决定。”
金蛇帮主冷哼一声,但禅宗之言情理均合,如若再有异议,便是不讲情理之人。
禅宗见金蛇帮主并未多言,便转过身来,望了平一江一 一眼说道:“平一江一 ,你将当时情形说出。”
平一江一 点头道:“我与六弟在此屋中遇上对方两人,在言语上骤起冲突……”
他一句话犹未说完,金蛇帮主突然说道:“且慢,这件事咱们问这姓杜的罢了。”
禅宗双目一轩,但转念想到这金蛇帮主大约与姓杜的小伙子并无一交一 情,两人之间似乎并不相识,由姓杜的说出来比较不会偏袒何方,于是便不再多言。
金蛇帮主侧过头来,右手一挥.冷声道:“姓杜的你快说。”
他这等气势凌人之态,杜天林已是司空见惯,此刻乃非意气用事之时,于是杜天林吁了一门气,缓缓说道:“正如这位兄台所说,咱们双方言语之上骤起冲突,贺兄弟隐忍不下对方一再激言厉语,突施毒雾,在下一时之间也未料到对方会立即昏倒在地……”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目光望了金蛇帮主一眼,只见他双目中忽然流露出一种和平之色,杜天林觉得出,不由怔了一怔。
禅宗高僧这时冷然一笑道:“以后便又如何?”
杜天林抑止住自己思索之心,继续接口说道:“以后在下自认骤然以毒伤人,确实有欠光明,便立刻向对方表示甘原以药相救,但对方这位兄台却节外生枝,作过分之要求,僵持不住之时,这位兄台便施出迷字真诀,贺兄弟当场心神摄夺伤倒在地……”
金蛇帮主听他说到这里,忽然右手一摆道:“姓杜的,你不必多说了。”
杜天林侧过头来,冷然说道:“这一位又有什么高见急欲说出么?”
金蛇帮主哼了一声道:“经过情形说到此处,再没有什么好讲的了,禅宗门下恃技伤人,显示根本就未将你两人放入眼中。”
杜天林哼了一声,金蛇帮主却是理也不理,转过脸来对禅宗道:“久闻惑心之术伤人之后历久难起,现下这姓贺的小友已伤,禅宗门下总得有所一交一 待。”“施主说得好,只是贺施主以毒伤人又当如何?”
金蛇帮主道:“先治好贺小朋友再论其他!”
这一句话又是托大之极,禅宗长眉再轩,这一次他再也无法忍耐,宽大僧袍一拂而下,怒道:“这样说来,一切均为废话,老僧先领教施主高招。”
情势一触而发,那金蛇帮主却是一声冷笑说道:“那倒犯之不着。”
这句话大出禅宗意料之外,不由为之一怔,金蛇帮主忽然一笑道:“说一句实话,这位禅宗门下所中之毒乃是白骨烟雾,毒一性一至深,中者入骨久之枯萎而亡,若非毒门解药万难施救。”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果见禅宗吃了一惊,须知方才禅宗以内力施救中毒门下之时,并未察觉有何异样,但是相隔已有半个时辰,而那位“六弟”却未如意料之中逐渐恢复,反而萎顿在旁,这时经金蛇帮帮主如此一说,禅宗登时心知事非偶然。
他一念及此,立刻回转头来望着自己的门下徒儿,但见方才疏尽的黑气这时又渐渐浓厚起来,布于眉心,金蛇帮主微微一笑道:“任是如何高深内力一逼一入体内,毒一素既已攻入骨心,再难去除,非有独门解药一性一命不保。”
禅宗只觉一股怒火直冲上来,但却想不出对方说出这一番话来究竟是何用意。他乃是极有函养之人,纵是心中思念纷杂,但却丝毫不形之于色,仅是冷冷地望着金蛇帮帮主说道:“这姓贺的出手便施此等剧毒,想必身为蛇蝎其心,瞧他年纪轻轻,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金蛇帮主似乎并不在意,微微一笑道:“这个先别论议,倒是禅宗大师对令徒生死问题不知有何意见没有?”
禅宗沉默说道:“这个么,施主既然已经说明,老僧只得向施主求求剧毒的解药了。”
金蛇帮主嗯了一声道:“你要获得解药救治令徒,此番乃是有求于在下,有此一层关系,在下何必白费力与你动手过招!”
“如此说来,施主乃是有恃无恐而故意逞强了。”
金蛇帮主点点头道:“大禅师总算明白在下的用意了。”
禅宗心中怒火上升,但他明白剧毒难救,对方处处行动决不稍留后步,闹僵动强,自己也无十分把握,反可能导致不可挽回之局面,他心中暗暗反复思索,终于忍下一口气说道:“施主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金蛇帮主微微一顿说道:“这位贺小友身受禅宗惑心之术,若不能救治,虽说也无太大妨害,但总得静养数日,甚为麻烦,是以先烦大师设法将之神智恢复清醒……”
他说到这里便停下口来,望着禅宗似在等待答复,禅宗低哼了一道:“条件仅止于此么?”
金蛇帮主摇摇头道:“还有一事,便是在下想向大师讨取一件事物。”
禅宗微微一怔,缓缓说道:“什么事物?”
金蛇帮主道:“久闻禅宗门派数十载未入中原,此番驾临终南山区,为的是什么,咱们可谓心照不宣,可惜在下来迟一步,为大师先行得去,在下想向大师讨取回来!”
禅宗面色斗然一变道:“就凭你这一句话,老衲也非得知道施主究竟是何来路不可。”
金蛇帮主哼了一声道:“如若大师将那事物一交一 出,在下立即除下面巾,自告姓名。”
禅宗面上神色凝然,久久一言不发,杜天林听得他们两人一番对话,心中不由一动,暗暗忖道:“他们两人所说的那事物,难不成就是方才禅宗门下一再争夺的八卦图形?瞧方才平一江一 急欲得手之态,及贺兄弟出手便用剧毒攻击,为的便是争夺此物,也不知此物究竟为何具有此等重要一性一。”
他一念及此,忍不住暗暗伸手入怀,摸一着那一块八卦图形。”
金蛇帮主见禅宗久久未答,又开口说道:“大师先治好这位贺小友,再一交一 出那件事物,在下立刻将解药奉上。”
杜天林听他如此说来,心想这贺云与金蛇帮主果真有相当的关连了,便连她的毒粉,金蛇帮主也怀有解药,想想自己一再想能打探金蛇帮主秘密,不料与自己同行多日的贺云竟是最佳线索。
禅宗这时仿佛已考虑完毕,缓缓开口说道:“施主误会了,老衲不明白施主口中所说‘那事物’乃是指何物而言?”
金蛇帮主冷笑一声道:“在下万未料到堂堂禅宗门派居然明言相赖。”
禅宗双目轩立,怒声说道:“施主刻意如此,老衲也无言可说。”
金蛇帮主望着禅宗一瞬也是不瞬,口中冷冷说道:“大师此言果是出自肺腑?”
禅宗吁了一口气道:“施主一再含糊其辞,言不达意,老僧说是误会,实有极大可能。”
金蛇帮主一时无言,似乎正在内心思索一件巨大的问题,目光移在那灰衣人的背上动也不动,过了有半刻功夫,他双目一凝,大声一字一字地道:“大师之意可是要在下直言无隐?”
禅宗脸上流露出坚定的决心,他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金蛇帮主应声说道:“在下所说的那事物,便是一座八极图形,原属六指老人所有。”
他一字一字朗声说出来,杜天林虽在事先已隐略猜到,仍是忍不住心中一跳,暗暗忖道:“果然这些人来此均为找六指老人,那六指老人与师门既有牵连,又是金刀的唯一线索,这一下引入这许多一等一的强人高手,局面实在纷杂难明……”
正在思索之间,只听那灰衣人斗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真气,直震得屋角四处吱吱作响,好一会才停下了来,朗声说道:“老和尚,老和尚,你也未忘掉那年的事呀!”
禅宗叹了口气道:“白云苍狗,沧海桑田,老友,咱们在此处重逢也算是上天的一种安排啊!”
灰衣人嗯了一声道:“老夫来此处赴旧约,自以为此地甚为隐密,老和尚你是如何得知?”
灰衣人嗯了一声道:“说得也是,看来老夫非得瞧瞧这个青衣人是何来路不可了。”
他可是说到做到,话声犹自未落,呼地便是一个转身,杜天林急忙去看这天下第一奇人究竟是何面貌,入目只觉一呆。
只见那灰衣人头上戴着布帽一直盖及眉心,但并未掩住面貌,那张面貌杜天林入眼便识,竟然是上次以少林方丈身份出现与狼骨先生唐泉争执不休的大师,也便是杜天林在古庙中见他神功惊退一江一 南长钩于公子师尊枯木大师的老僧。杜天林当日便感到这位少林方丈的神功,已至大之境,不意便是名号“灰衣”的三奇之首,难怪他此等功力及轻身功夫了,想那少林一派武学正宗,佛法无边,老和尚以方丈之尊,在武林中排名居首,尚绝无人知,杜天林想着想着,只觉心中热血贲涨,对于这个少林方丈有着极端仰慕之情。
那灰衣转过身来,呼地一声已移至金蛇帮主身前不及五尺之处,口中轻呼一声:“接招—一”
只见他右手如风,长掌斜挥,宽大的灰衣袖角飘起,却如有骨之物,径自击向金蛇帮主肩下一穴一门。
他一出手之间,一招两式其快如风,只见灰衣人一闪,劲风之一声 作起,金蛇帮主急切间吸了一口真气,足下微一借力,猛可向后移了三尺左右。
灰衣人不待招式用老,身形急迫而上,左手一颤封住金蛇帮主下中两路,右手并不收回,平空划了一个半圆,猛然一翻急擒而下。
这是第二度的攻势,金蛇帮主后退已够迅捷,却不料灰衣人动作有如电闪,他足下犹未立稳,已觉劲风压体而生,根本连思索应对方法的时刻也无,只得直觉地再一滑步,二次后退。
这一霎间金蛇帮主已然意识到面对的敌人在行动上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迅速,自己二次后退,已尽力掠出一丈开外。
他这一掠,确是尽了全力,估计灰衣人再是厉害,必然跟之不及,则自己便有喘气余地足以动招还击。
他的想法不差,灰衣人果然不再前掠,但见他左手突地一沉,急急贴着右肘一翻,猛可斜推而出,由于变招出手太过于迅速,呜地一声衣衫在半空划出劲响之一声 。
金蛇帮主才喘了一口气,想不到灰衣人在这等情况下,仍能发出劈空掌力,待金蛇帮主足下才落实地,胸腹之间又是劲风压体,倍遭威胁。
一如前两次的情形,金蛇帮主被迫无奈,只得再作第三次倒退,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灰衣人的身形有如鬼魅一般又自欺到近处。
杜天林在一旁观战,只觉这几个变招倒并无神奇之处,只是那灰衣人身法如电,出招如风,便是如此简明的招式在他手中用出,仍是不亚于任何一门一派的绝学奇招,强如金蛇帮主,在灰衣人抢先出手之下,除了后退掠避之外,再无其他方法。
两人身形如风,在方圆不足五丈的木屋中先后追赶,灰衣人没有一招一式须要递满,也没有一招一势递满了便可伤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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