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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收刀窥柬柔情念远人 打店夺镖黑鹰搏紫虎

孙正礼狂笑道:“好小子,我正要找他呢!”当时拨回马头,迎上前去,随手由鞍后的行李卷内一抽一出钢刀,大喝道:“小子你来得正好,孙大爷倒要斗一斗你!”

此时金刀冯茂已跳下了马,将马系在道旁的一棵槐树上,他便由鞍下一抽一出雪亮的双刀。

孙正礼也下了马,将强绳压在一块大石头底下,他的手提著刀奔上前去,向冯茂抡刀就砍。

冯茂展开双刃招架,当时两条虎一般的大汉也不费甚么话,就杀在一起。只见两条雄躯一往一来,三口刀磕得锵锵乱响。

旁边的俞秀莲也下了坐骑,放开马,叫马在野地上吃草,她却注目观战。

只见金刀冯茂的双刀确实厉害,虽然他没有其么新奇的招数,但因为他的力猛,所以两口刀忽上忽下,叫人眼睛都看不清。

对方的孙正礼也毫不让步,一口刀左磕右撞,把冯茂的几下毒手全给挡回去了。

秀莲就看出孙正礼的武艺确比以前二年进步多了,而且他身高力大,决不会吃亏。上面是刀光夺目,下面是尘土飞扬,三十多回合之后,两人的身上都没有负伤,可是孙正礼的刀法就像是有些错乱了。

俞秀莲诚恐孙正礼受伤,又不愿二人这样争持,于是赶紧由鞍后一抽一出双刀,也飞奔过去,喊声:“都住手!都住手!”

当下她的双刀搀上去,成了五口刀。在秀莲的意思原是要把他们分开,住了手叫他们请理,可是不想金刀冯茂这时杀起来怒气,他不顾青红皂白,竟用双刀狠狠地向秀莲砍来。

当时孙正礼反倒退后,往来的行人也都躲得远远的,大道之上,就叫这同是使著双刀的一对英雄男一女厮杀起来。

冯茂是刀疾力猛,俞秀莲虽然力弱些,但是刀法新奇,身躯轻便。四口刀一交一 战在一起,却像几道闪电在飞迸,夹杂若锵锵的钢铁相击之一声 。往来四十余合,秀莲的刀法一点不乱,并且还不退后,冯茂的力气也是一点不减。

这时孙正礼在旁喘了几口气,他又乘隙抡刀上前,帮助秀莲与冯茂厮杀。

他一面抡刀疾砍,一面大叫道:“金刀冯茂!你这小子今天休想逃命。”

秀莲咬著牙,舞动双刀抢过孙正礼,她还是独自与冯茂拚斗。

又一交一 手十余合,忽然由南边驰来一匹白马,来到近前便收住。那马上的人跳下来,一抽一出了宝剑奔过去帮助俞秀莲、孙正礼二人去与冯茂厮杀。

这人的剑法也颇为高强,冯茂又应付了四五合,他便紧退几步,把刀一横,喊说:“住手,住手!我有话说!”

这边的三个人一齐收住了兵刃,秀莲扭头一看,见此人却是冲霄剑客陈凤钧,不由心中有些生气。

这时对面的金刀冯茂满头是汗,他像牛一般的喘气,摆手说:“我不与你们打了!你们三个人打我一个人,算其么英雄?”

秀莲槍上两步,抡刀说:“不用他们帮助我,你歇一歇,咱们俩单斗。”

陈凤钧也挺剑奔过去,拍著胸脯说:“你何必欺负他们,有本事斗一斗我冲霄剑客陈凤钧。”

孙正礼却推了陈凤钧一下,怒声说:“干你其事?他的对头是我,老爷不叫别人帮助。”

此时金刀冯茂已解马跨鞍,向这边冷笑了一声,便飞驰向北而去。

孙正礼也上马要追,秀莲却将他拦住说道:“何必,他没有胜了我们,就叫他走去吧!”孙正礼气犹未息,一手提刀,一手勒马,望著那金刀冯茂逃去的人马影,心里急得像著了火一般。

这时陈凤钧却提剑向秀莲一拱手说:“俞姑娘,我自北京追随姑娘南来,在暗中帮助姑娘。今天那人十分凶悍,若不是我赶来,恐怕姑娘也要吃亏。现在如若姑娘不弃嫌我,我情愿跟随保护姑娘。姑娘,你须知道我陈凤钧是一个最诚实的人。”说话的时候,他眯缝看眼笑著。

秀莲却气得把刀一挥,说:“你是其么东西?我凭其么要仗著你的保护?”

孙正礼也在马上抡著刀道:“小子好大胆,你敢调一戏我的师妹?”

陈凤钧一面用剑招架,一面退著身跑,跑出二十几步,他还对著秀莲笑,说道:“你们太不请理了。我好心来帮助你们,你们反倒向我翻了脸,真是,俞姑娘你也大无情了。”

孙正礼在马上气得抡刀说:“这小子嘴里胡说八道,我非得要他的命不可!”

这时,孙正礼催马过去向著陈凤钧就砍,陈凤钧却一面招架一面将他的马匹抢到手中,飞身上马向南就跑。

孙正礼就在后面紧紧追赶。秀莲也上了马向南追下去,心里想著:陈凤钧一定是个江湖一婬一徒,何况我恩兄李慕白又是死在他的手中。不如今天把他赶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结果了他的一性一命,也算是给李慕自报了仇。

于是纵马急追。秀莲座下这匹马极快,一霎时越过了孙正礼的马匹,又一霎时追上了陈凤钧。

陈凤钧一看,知道跑不了,他便将马头一拨,回身抡剑向秀莲就刺,嘴里说道:“姑娘你太无情!”

秀莲却以左手的刀将陈凤钧的剑磕开,右手的刀抡起向他的肩臂削去。

陈凤钧急忙一抽一剑招架,同时他的脸色煞白,愤怒地说:“俞秀莲!你以为我真怕你吗?”秀莲却不答说,只用双刀向陈凤钧的身上去砍。

此时孙正礼的马匹也赶到了,他抡著钢刀大喊道:“师妹闪开,让我杀这小子!”

陈凤钧却无法再斗,他又拨转马头,回身用剑遮住秀莲的双刀,冷笑了一声,便飞马向南逃去。

秀莲与孙正礼的两匹马又往南追赶。

此时孙正礼忽然想起一个办法来,他就将钢刀入鞘,从马胯后的行李卷内,一抽一出那一头系著大秤钩的井绳,说道:“我拿这东西对付这小子!”

说时两匹马荡得尘土多高,眼看又把陈凤钧追上。

孙正礼催马向前,抖起了缰绳向陈凤钧的坐骑抛去,口里说道:“小子滚下来吧!”井绳抛去,一下没有钩著,陈凤钧却慌了,他赶紧用剑一柄一拍马向前疾驰。

孙正礼却又抛起井绳追上,这一下钓在陈凤钧那匹白马的前脚上,一个前失,立刻将冲霄剑客栽下马来。

但陈凤钧的腿很灵便,他宝剑并不撒手,一挺身站起来,横剑向孙正礼说:“你这算是英雄吗?”

孙正礼却听不懂陈凤钩的南方话,只一抽一出钢刀跳下马,又与陈凤钧厮杀在一起。

秀莲也奔上前来,在马上抡双刀向陈凤钧砍来,陈凤钧又用剑招架几合,他就弃了大道往田间跑去。

秀莲却跳下马来,向孙正礼说:“孙大哥快看守咱们的马匹,让我去追他!”说话之间,秀莲也手提双刃跑上了田地之间。

这时谷子虽已收割,但是还种看许多花生白薯之类的杂粮,还有农人在田问耕作,一见那个提剑的年轻人在前面跑,这个拿著双刀的姑娘在后面追,就齐都不禁惊诧,扭著头直著眼看他们,并有人问秀莲:“喂!姑娘,你们是干甚么的?”

秀莲只是提著只刀向前去追,但因为怕踏坏了人家种的庄稼,所以不得不挑著道儿走。

此时,那冲霄剑客陈凤钧已然钻进一座坟地的松林里,忽然他又钻出来,用剑向秀莲招著,仿彿是说:“你来,你来!”

秀莲不禁红了脸,气得肺都要炸裂,但是脚步却止住了,心想:“看这个陈凤钧人很卑鄙,现在他跑到松林里,不定要施其么诡计。李慕白在一江一 南尚且中了他的诡计,我若再上了他们的当,那岂不冤枉?”

于是秀莲因为谨慎就不愿再去追赶,忿忿地提著双刀往回走。那田间的几个农人,还不住地向她呆望。

秀莲回到大道上,孙正礼于车看三匹马,就问说:“那小子跑了吗?”

秀莲说:“他跑进了树林去隐身,我不便再追进树林去。”

孙正礼说:“饶他那条狗命吧!这回叫他知道咱们的厉害,下回遇到手时再说。”

秀莲却怒犹未息说:“咱们翻翻他的马上有其么东西?”

于是秀莲就和孙正复看手检查陈凤钧的行李。

陈凤钧的行李很简单,只是一只剑鞘和一只相当沉重的钢鞭,包裹里有一封银两,几件衣服,两三块女人用的花手绢,另外有一封信。

孙正礼把那两三块女人手绢扔在地下,说:“这小子不是好东西,一定是个采一花 一婬一贼!”他又把钢鞭掂了掂,说:“这小子使宝剑可又带著这沉重的家伙干其么?”

这时秀莲椅马站立,把陈凤钧的信束一抽一出来看,只见上面写著:

凤钧贤徒见字:汝过一江一 北上至今已两月余矣,不知己寻得被人踪迹否?现闻披人确在人世,已离开一江一 南,千万著意寻他,将图籍夺回,一性一命可饶他,唯动手时须小心。图籍在彼手已两年余,彼必已揣摩有素,而心有得矣,千万防他毒手。

崇友现在遣人往山东,伯勇亦往湖北方面去了。今饬人送到银五十两,望连信一并收下为荷。

师静字

秀莲把这封信看了两遍,蓦然她明白了,她清看这封信一定是那一江一 南的静玄老和尚寄给陈凤钧的。他们在两年前将李慕白打下水去之后,如今又知道李慕白并未死,所以静玄老和尚才派了陈凤钧和一些人过一江一 北上,来寻李慕白的下落。这样说,李慕白不但没死,还已到北方了。

因此秀莲心中十分欢喜。旁边孙正礼又问:“信里写的都是甚么?大概没有好话。”

秀莲的芳烦不禁红了红,就说:“这封信是他师父静玄老和尚寄给他的,那静玄老和尚是一江一 南有名的人物,我想将来要会会他。”

孙正礼说:“其么有名人物?我想一定也不是个好人,好人还能收他这样儿的徒弟?”

秀莲将信收在自己的衣包内,又将双刃入鞘,将马肚带松了松,就向孙正礼说:“孙大哥,现在离看咱们家乡已不远了,咱们先回家中去看一看,勾留半日再往南走,好不好?”

孙正礼听了也很是喜欢,他就连连点头说:“好,好!我回到家里倒没有其么事,只是想在师父师母的坟前烧几张纸。”

当下二人上马,那孙正礼骑著自己的枣色大马,章著陈凤钧的那匹白马,就随著秀莲往南去。

先到了一座市镇,二人用毕了饭,然后依旧住南去。

当日天已黄昏,就进了他们的家乡钜鹿县城。

孙正礼虽然回到了故乡,但是他无家可归,便随秀莲到了俞老镖头的故居。

一打门,里面地里鬼崔三就出来了,他一见秀莲和孙正被同来,就出乎意料之外的喜欢,笑著说:“哎呀!师妹,孙大哥!”

可是他看见共合是三匹马,他就问:“还有哪位呀?”

孙正礼说:“没有人了,你就把三匹马全都牵进来吧。”

崔三觉得有点诧异,就把三匹马全都牵进门来。关上街门,他又把里院的北房开开,秀莲和孙正礼进到屋内,崔三又喊他老婆泡茶,打脸水。

秀莲虽有三年没有在家中居住,但房一中的一切器一具丝毫未动,桌上的尘土也不厚,仿彿最近有人在这里住过似的。

那俞老镖头当年养画眉的鸟笼子还在墙上挂著,睹物思人,秀莲心中又不禁一阵悲伤。

崔三的老婆擦了擦椅子,二人坐下。此时崔三把马上的行李和兵刃全都拿进屋来,崔三就笑著说:“姑娘和孙大哥著是早来几天,就和郁三哥见著面了。”

秀莲一听她父亲的师侄金镖郁天杰在几日之前曾到这里来过,遂就问:“郁三哥来了?他有其么事呢?”

崔三说:“郁天杰到这里来,第一是给师父师母上坟,第二是要找孙大哥,到河南帮助他查点事。他可不知道孙大哥在新疆住了些日子就到北京去做镖头,永远没回来。”

孙正礼赶紧问:“他找我有其么事?”

崔三却摆手,仿彿是叹息似的说:“先别提了!我先去买点草料把那三匹马喂上。”

孙正礼却发急道:“你这个人还是这个颟顸一性一情,喂马其么要紧?你先别急著,快说,郁天杰他找我干其么来了?”

秀莲也急道:“崔三哥你快说!”

地里鬼崔三叹口气说:“郁天杰现在混得很狼狈!他是上月二十六来的,初三走的,还要赶回彰德去过八月节。他的右腿都瘸了,左手也掉了两个手指头!”

秀莲和孙正礼听了,都不由面上变色。

崔三又说:“郁天杰他来到这儿就说,这两年他那镖局的买卖不行了。早先有这儿的老爷子活著,别看老爷子不出头,可是江湖上谁都久仰铁翅鹏的大名,知道他是铁翅鹏的师侄,没有人敢欺负他。

自从老爷子死后,姑娘你又与张玉瑾仇上结仇,因此他在河南简直立不住脚,由去年冬天起到今年夏天,他局子里的镖在外面出了两回事,他赔了三四千两银子,把他家的田产都卖光了。

现在又有一个张玉瑾的一党一 羽名叫紫毛虎张庆的,找到他的门首去打架,把他的右腿砍伤,手指削去,强占了他的镖局。郁天杰一点办法没有,现在住在他丈人家中。好容易把伤养好了,来到钜鹿打算请孙大哥跟著他去报仇。

可是他知道孙大哥在北京没回来,他要到北京去,又怕盘缠不够,所以他就先回去了。打算过一两个月凑足了盘费,再直头到北京去找孙大哥,并要求姑娘也帮帮他。”

崔三说完这些话,孙正礼就气得跳起脚来,说:“真他一娘一叫欺负人!郁天杰在彰德仗著师父的名声,他自己的人缘又好,向来没受过人欺负。现在他一娘一的来了个没名姓的紫毛虎,竟把他伤威残废,夺了镖局,他一娘一的!我非得替一我那兄弟出气不可!”

旁边俞秀莲听了这事,她也是颇为不平。

本来孙正礼和崔三这些人虽然都称呼自己的父亲为师父,但他们实在没有给父亲磕过头,不过是当年父亲开远雄镖店时,手下的几个得力的伙计罢了。至于那金镖郁天杰,确实是父亲的师兄郁德保的儿子。

郁德保早故,郁天杰承袭父业开设镖局。他很忙,可是每年他必要由河南到钜鹿来两趟,给秀莲的父亲磕头。一次是正月来拜年,一次是六月来拜寿。

秀莲的父亲死后无亲寡友,只有郁天杰与她还算近些。

当下秀莲心中很难受,就对崔三说:“这件事好办,我们现在是要往河南去,顺便到一趟彰德府,帮助他把镖局要回来就是了。”遂又把她此次同孙正礼往河南寻找杨丽英的下落,以及要捉拿冯隆、斗金槍张玉瑾之事说了。

然后又说:“我们今晚在这里往一夜 ,明天早上去上坟,上过坟之后我们就走。我们的马快、大概郁三哥回家不几日,我们也就到了。”

崔三旁边瞧著秀莲说话时,真是轩昂利爽,与早先在家里住著的时候绝然不同,他心里就暗暗钦佩。

当下他又问了秀莲在北京的生活,他又说了钜鹿县的一些杂事,然后他就出去买草料喂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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