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属垣闻秘讯 紫清真诀现中条(5)
葛龙骧笑道:“师弟怎的聪明一世,懵懂一时?我们此时赶去,岂不是要与无数蛇虫为敌?你看这些蛇虫形状,哪一个也不是善良之物,正好藉那毒蝎之力尽量铲除!至于毒蝎本身,金钩毒尾既断,便易着手。等天明以后,我们便可去除此怪了。”
杜人龙听葛龙骧还在卖关子,未曾说出除蝎之法,心头的闷芦无法打破,好不急煞。
旭日一升,虽不能直接照射,但林内也已光亮。三人这次改由树梢轻身飞纵,到得那片枯草之处,只见满地均是蛇虫遗尸,腥血横流,惊心怵目。
葛龙骧向杜人龙笑道:“师弟,我们来的恰是时候!这种毒物饱餐同类精血之后,多半均要昏睡一时,师弟趁此良机,悄悄下去,找块干净草地,去掉枯草;用这我柄残剑在地上挖一个一人多长、二尺来深的土坑,但千万不要有甚声息,以免惊动了那只毒蝎。”
杜人龙到此时还猜不出葛龙骧心意,如言做好以后,葛龙骧笑顾奚沅说道:“奚兄仍请居高临下,为我掠阵,看我冒场奇险,除此毒物。”
奚沅知道“掠阵”之语,葛龙骧是故意为自己顾全脸面,其实是怕自己功力不够,在树上比较安全。心中又惭又佩,暗想自己枉称丐帮三老之一,江湖之中颇有名头,武功并不算弱,怎的与这两个少年英侠相较,便似不济,他们到底是何来历?不说奚沅暗自思忖,且说葛龙骧下树以后,取出一粒龙门医隐所炼半红半白的解毒灵丹含在口中,竟自仰卧在杜人龙所挖的土坑之内,向杜人龙笑道:“师弟取些枯草,把我全身覆盖,然后把那毒蝎引出,务必诱它从我身上蹿过。我出其不意,暗用‘弹指神通’袭击它腹下要害,大概便可了账!”
杜人龙觉得葛龙骧此举过于冒险,有些踌躇。葛龙猿笑道:“师弟不要害怕,我口中灵丹,是两桩稀世难得的朱藤仙果与千岁鹤涎合炼而成,专解万毒。何况你还有‘碧玉灵蜍’在身,决无大碍!快去把毒蝎引来,此事如成,功德不小。”
杜人龙万般无奈,捡起几块大石,照准那毒蝎经常出入的密叶层中,用内家重手猛砸而人!直砸得枝叶横飞,连树桠都断了两截。这一撩拨,碧光一闪,毒蝎已自密叶之中爬出。
杜人龙见它长尾只剩半截,神态威势果比先前稍弱,遂脱手一石飞去。毒蝎连理都不理,也不像先前一样凌空蹿扑,只由树干之上爬下草中,八只短足一划一划地对着杜人龙走来;古琴似的肚腹,大概是饱餐了不少蛇虫关系,鼓得极大。
杜人龙因那满地蛇虫尸体,对这毒蝎深怀戒意,又知它会八足齐划,凌空飞蹿,所以离身两丈以外,便即后退,决不与它靠得太近。毒蝎见杜人龙一退,口中怒啼,八足如飞划动,虽未凌空蹿起,却也行动如飞,拼命追逐。杜人龙仗着一身极好轻功,始终与那毒蝎保持两丈距离。几个转折迂回,便已把毒蝎引得朝着葛龙骧藏身的土坑方向追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奚沅商踞树顶,看那毒蝎追赶杜人龙,贴地飞爬虽然极快,但一次也未像以前那样凌空纵起。先犹不解其意,后来一眼看到枯草之中,那条金光闪闪被葛龙骧斫下的半截金钩蝎尾,忽然悟出:它长尾已断,可能身躯平衡均势已失,无法飞蹿,照这样贴地爬行,葛龙骧不但无法下手攻它腹间要害,并还危险已极。
想到此处,一看杜人龙已把毒蝎引得正对葛龙骧藏身之处追赶,距离只剩丈许远近,便到土坑;杜人龙也正作势欲起,要想引那毒蝎凌空追扑,好让葛龙骧从下面施展“弹指神通”
攻它要害!奚沅见情势这般危急,不禁亡魂皆冒,脱口高呼:“葛小侠速退,那毒蝎已然不会飞蹿,它要从你头上冲过。”
奚沅话才出口,杜人龙业已斜纵半空。毒蝎果然收势不住,也未凌空蹿起,直朝葛龙骧仰卧其中的土坑,飞般爬去!葛龙骧听奚沅一叫,知道不妙,赶紧出坑中猛运轻功,“龙门跃鲤”,电疾跃起!刚出坑面,毒蝎已到。无巧不巧地,恰恰和那毒蝎来了个“不是冤家不聚头”!人头、蝎头相距不过二三尺远!在这种情形之下,骤然不及施展,一身武功毫无用处,只有凭着人类遇危应急的本能,死中求活!葛龙骧万般无奈,口张处,竟把含在口中的那粒解毒灵丹,用混元真气喷出,照准蝎头打去,毒蝎被这从地中突然有人跃起之事一惊,毒吻怒张,想要喷毒;那股黑气才在口边一现,葛龙骧所喷的解毒灵丹,恰巧打入蝎口之内。
这些都是一刹那间之事。眼看葛龙骧起势未尽,金钩毒蝎冲势未衰,一人一蝎无法回避,即将相撞之际!杜人龙身形落地,见此情状,不由惊得心胆皆碎!奋不顾身地扑上前来,把全身真力贯注双掌,一招“饿虎扑羊”!无比劲风,猛自横里向那金钩毒蝎袭去!金钩毒蝎此时忽然凶威尽失,随着杜人龙掌风一震,便自飞出七尺远;“叭”的一声摔在地上,僵直不动。
葛龙骧上得坑来,一身冷汗,奚沅、杜人龙也都为方才那种惊险境头,舌挢不下。
葛龙骧稍定惊魂,向杜人龙问道:“师弟,今日怎的怪事层出不穷?这金钩毒蝎除腹下要害之外,周身刀枪难人!我的弹指神通都奈何不了它分毫,何以你劈空双掌,便将它震得一动不动。是真的死去了吗?”
杜人龙自己也是大惑不解,自地上拾起两块石子,打向毒蝎身上,仍是一动不动。这才放心走过一看,毒蝎确已僵直死去。杜人龙眼珠一转,向葛龙骧笑问道:“葛师兄,方才我好像见你口中喷出一点白光,射向蝎头,那是什么东西?”
葛龙骧失笑说道:“说来好笑,我在那种紧急状况之下,有点惊惶失措!任何功力均不及使,只得把口中所含那粒解毒灵丹,以混元真气喷出,不料无巧不巧地,喷入了蝎口之内。”
杜人龙拊掌大笑:“葛师兄,你想出这等绝妙主意,还说是惊惶失措,岂非言不由衷?
那种解毒灵丹,是朱藤仙果与干岁鹤涎合炼所成!朱藤仙果不谈,千岁灵鹤本来就是这些奇虫毒蟒的最大克星,鹤涎又是灵鹤内丹所化,自然对之有克制之效。何况竟被你把这种稀世灵药喷到毒蝎口内,宛如在蝎腹内消毒,自然禁受不起!不过这样一来,奚兄想要的毒蝎丹黄,恐怕也将随之化去,不得如愿的了。”
奚沅接口笑道:“能够把这罕见凶毒物除去,功德已自无量,哪里还要什么丹黄?不过今天除这毒蝎,一半固然是它劫运已到,桩桩凑巧!一半也实由于两位小侠的惊世绝学。昨日因大家心神专注毒蝎,奚沅未便动问,如今倒要请教二位师门,不要教奚沅失礼才好。”
葛龙骧、杜人龙因自己南游主旨,在秘密探听黑天狐宇文屏究竟藏身何处,才好设法歼却。一来为报亲仇,二来也好拯救被她掳去的独臂穷神老友无名樵子,并免得黑天狐万一练成“紫清真诀”,为祸江湖!所以不愿显露师门来历身份,免得黑天狐闻风,更作深匿,越发不好寻找。何况更知道独臂穷神柳悟非在穷家帮中班辈极高,不过生性豪迈,不愿受那些帮规羁绊,才不大过问帮中之事。
倘若说明身份,杜人龙小小年纪,可能要比奚沅高上一辈,无端受人礼敬,委实奇窘!
所以听奚沅问起,仍自随口推脱。
奚沅知道,越是高人越不肯轻易显露本相,一笑置之,也不再问。毒蝎既除,林中再无障碍。穷家帮中人物,个个对于道路均极熟悉,奚沅是穷家帮三老之一,平生足迹几遍宇内名山大川,带着葛、杜二人,不再回头绕路,干脆就穿越这片密林而出。
这片密林竟颇深邃,三人又复走了几日,才出林外。奚沅笑向葛龙骧、杜人龙说道:
“如今已在四川境内,独杖神叟万雪樵所设的‘百杖争雄大会’为时尚早,两位小侠在此期前,欲往何处胜游?奚沅闲暇无事,若不嫌我惹厌,亟愿追随,到时一同去往乌蒙山归云堡中,观光盛会便了。”
葛龙骧笑道:“奚兄说哪里话来,龙骧与杜师弟初人江湖,能有奚兄这样一位阅历、经验均极老到的武林奇侠,沿路指点,真连求都难得求到!我们对西南诸省非常陌生,仅从图籍及师长口中略知便概。我想由此先赴广元、绵阳,途中一览剑门之胜;再往川西,登临青城、峨嵋两大名山;然后南往人滇,把金马、碧鸡、滇池、洱海风光,收诸眼底!大概把这几处西南名胜游毕,离万神叟,百杖争雄大会’之期,也就不会远了。”
奚沅笑道:“葛兄寥寥数语,已把川滇胜景包罗殆尽!这样安排,再好不过。我们就沿路遨游,先奔剑阁。”
剑阁乃因连山绝险,飞阁通衢得名。地在四川剑阁县北,由诸葛武候凿石架空,始为飞阁,以通行道,也就是有名的“栈道”所经。
万山屏立,一崤虎口,九折羊肠。端的丸泥可封,地雄天险。
葛龙骧卓立剑门山绝顶,俯视群峰,心旷神怡,逸兴遄飞!正在与奚沅、杜人龙指点谈笑,突然远远响起几声极为从容悠缓的銮铃,好似来人也是策马漫步,眺览这剑阁雄景。
杜人龙笑向葛龙骧道:“葛师兄,可惜今日天朗气清,倘若细雨霏微,来人所骑再是一头小驴,岂不就是陆放翁‘细雨骑驴人剑门’的诗境了吗?”
葛龙骧点头笑道:“凡事必须讲求‘境界’,‘细雨骑驴入剑门’诗情画意,传诵千古!
倘若改成一个‘晴日驰驹入剑门’,便把那些优美情思破坏殆尽。不但不堪入诗入画,而且变成不堪入目!词章如此,武术一道亦然。纵然遇上生死强仇,挥掌舞剑应敌之际,仍然是讲究气定神闲,从容不迫,方算上乘。呼号跳掷,剑拔弩张,便是村夫之勇,不足以语内家奥秘的了。”
杜人龙连连点头,葛龙骧目光一瞬,忽又手指前方笑道:“杜师弟你看,天下事真有如此巧法!来人所骑,果然是一头长耳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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