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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恣意凌辱

1

昭和二十年十一月九日。

仁科伊都患感冒躺在屋里。

村里,被战争逼上前线的男人们,没有一个回来的。

伊都想:即使男人们从战场上回来了,也不会有谁娶自己为妻。她怀孕了。不知孩子的父亲是谁,因为她是在被三个军人轮奸后怀的孩子。那天晚上,伊都被轮奸到清晨。三个军人轮奸她后,又对她进行讯问,伊都没有回答,她象死尸一般躺在地上。三个军人似乎省悟到伊都确实什么也不知道,终于,停止了审问。但是,伊都再次被轮奸了。

早上,他们走了。

必须离开这个村庄……

仁科伊都想。堕胎吧——使用奇怪的药可以堕胎;或者到鄂霍茨克海里,据说让下腹部受凉也能堕胎。伊都苦苦思索后,在三天前的半夜时分,去到海边,裸着身子下了海。这是个风平浪静的夜晚,漆黑的大海漫无边际。星光中,看得见海水浸到了自己洁白的胸部,包皮皮围着身体。刚泡了五分钟,她的感觉就开始麻木了。十一月的鄂霍茨克海已是严冬季节,伊都冷得就象要散架似的。

伊都流出了眼泪,虽说是被轮奸怀孕的,但一半还是自己的骨肉,伊都的脑内闪过一丝对胎儿的怜悯。

尽管流着眼泪,但伊都仍然站着不动。脚下的砂子一点点的下陷,大海仿佛要将失去知觉的身体吞没似地,这也许是罪过,冰一般寒冷的海水,象无数的荆棘刺激着下半身,使皮肤渐渐僵硬,不久胎儿就会被冻死。

伊都的身体失去了知觉。

她听见有人在叫喊,往砂滩上举目一看,从远处高高堆起的砂丘上,走下一个人影。

从那人的叫喊声中,伊都知道,这是自己的父亲……

叭嗒,叭嗒……突然传来一阵令人恐怖的声音,定睛一看,一架直升飞机从房上飞过。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直升飞机。仁科伊都看见飞机在村外的砂滩上着陆后,就离开了窗户。飞机上是美国的标记,传说在城市里,美军需要女看守。伊都把门顶上了。

没过半小时,门外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伊都蜷缩着身体。门响了,仁科伊都蹲在地上哆嗦着。外面传来外国人的叫骂声,继而,门被推开了。

两个美国兵和一个日本翻译站在门口,都是赭红色脸膛的大汉。两个美军穿着靴子闯进来,拉走了吓得说不出话的伊都。

伊都被带到直升飞机前,人们都远远地躲在暗处,恐惧地看着,伊都的父亲出海去了,虽然看见母亲跑来,但已来不及了。

第二天早上,伊都被带到了千岁机场。

傍晚,伊都被关进一家大楼的一个房间里。她从着陆的机场坐汽车被带到这里,想象中这儿似乎是东京,但还不大清楚。翻译什么也未告诉她,护送的美军也什么都未询问。

到了晚上,一个美国兵和翻译进来了。翻译长着一副丑陋的相貌;美军是个长着蓝眼睛、褐色头发、浑身长毛的大个子,连手腕都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毛。

伊都立即明白了不是抓她来当女看守。翻译询问了战败书的第二天到伊都家去的五个军人的去向,这和轮奸伊都的三个军人所问相同。伊都回答说,什么也不知道,她也只有这样回答。反复审问了几次,都是同样的回答。翻译说:“快讲实话,不然就槍毙!”伊都一边颤抖一边诉说:“确实什么也未听到过。”

突然,美国兵从兜里摸出手槍就向伊都射击,子弹打在坐着的伊都膝盖面前,伊都只记得自己惊叫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当她清醒过来时,大个子美国兵,赤身倮体地站在她面前,从肩部到胸腹都长满熊一样的毛。

翻译的身影消失了。

伊都被拉了起来,美国兵把她的衣服撕破,全身脱得精光后按倒在床上。那美国兵大声地嚷着什么,……伊都仰面躺在床上呻吟着,她又被強姦了。

三天来,伊都都被关在屋里。三天里,包皮皮括大个子在内的三个美国兵,一边交替审问,一边将她轮奸。

第四天晚上,伊都被大个子美军用车带出来,在被战火烧成废墟的街上,将她放了。

到哪儿都无依靠,又辨不清方向,因连日来的审问和凌辱,身心受到了极度摧残,仁科伊都无力地蹲在楼房的陰影里。

“我能帮你点忙吗?”一个女人的声音飘进伊都耳内。

…………

第二年元月十八日,仁科伊都在东京涉谷区公寓里生下一个男孩——仁科草介。

给孩子取名的人,就是那个最初招呼伊都并照料她的女人——野关千代。

一年后,即昭和22年七月三日,仁科伊都在同一公寓里病故了。

野关千代模模糊糊记得伊都的故乡。她不知在何时,曾听伊都说过。

她请警察帮助,查找到了伊都的亲属。

接到警察通知后,到东京来的是伊都的老父铁造,六十多岁,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铁造曾在女儿的牌位前,哭得死去活来。

铁造把仁科草介紧紧地抱在怀里,把他带回故乡北海道。

仁科草介受祖父抚养。伊都的母亲——铁造之妻,在女儿还杏无音信时病故了。

当仁群草介刚开始懂事时,铁造就常常将他带到伊都住过的家去,房子仍旧原封不动地保持着伊都被美军带走时的老样子。仁科草介从家中残存的生活用具中,嗅到了母亲的气息。

仁科草介到了上小学的年龄时,铁造就常带他出海捕鱼。由于是小船,不能去远海,所以只能捕些毛蟹、海扇贝、鳕贝等。实际收入很少,加上一到冬天,流冰涌来,大海就被封闭了。

仁科草介八岁时那年冬天。

一天,大海被流冰覆盖着,铁造和草介在海边拾顺流冰漂来的木材。

“草介,有件事要对你讲。”突然,铁造停下来望着流冰。“你一定要给你母亲报仇啊!”

“给母亲报仇……”仁科草介吃惊地看着祖父。

“对,母亲的仇。”铁造点着头,“草介,虽然你还是个小孩,但我仍然要告诉你,你仔细听我讲,好吗?”

“嗯。”

草介莫名其妙地凝视着祖父布满深深皱纹的淡褐色脸膛。

“战败后第四天晚上,来了三个将校……”

铁造望着低沉的云层笼罩着的大海,详细地叙述了伊都的悲惨遭遇,那是伊都流着眼泪向他诉说的。被美军带走后的情况,是他到东京领取伊都的尸体和仁科草介时,从照料过伊都的女人野关千代那儿听说的。

是吗?母亲想杀死我,赤身倮体地站在海水里,多残酷啊!但这又是真实的情景,多么令人气愤,悲伤啊!这些愤怒,悲痛,都怪我父亲,怪那三个军人。杀!等我长大了,就找到他们,统统杀掉!

“给你母亲报仇,杀死他们!”

铁造盯着海面叫道。

从那天起仁科草介变得沉默寡言了。

2

仁科与山泽分手后,当天夜里,乘末班飞机到了北海道。

到达鄂霍茨克海边的故乡时,已是八月二十八日将近黄昏时分。从前的渔村,现在已成了小市镇。仁科朝镇外的茅屋走去。

母亲伊都的家还遗留着,尽管连菜园在内才有三百坪左右有的空地,但仁科曾几次拒绝不动产业者的购买交涉。

仁科默默地站在家门前。

家,已变得连茅屋或破屋都称不上了,墙已经倒塌,木板也被拆掉,只有屋架勉强遗留下来,而且已经倾斜。

仁科在家门前默哀了一阵,转身坚定地走了。野花、露珠上留下了他的足迹。

仁科刚走出空地,就停住了脚,一个不相识的人站在路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仁科若无其事地跨上大道。

“请等一下!”那人对从旁边穿过大路的仁科喊道。

“要是认错了人,请你原谅。你该不是仁科草介吧?”

“不是。”仁科慢慢摇着头。不知对方究竟是谁,在城里倒无所谓,但在这种乡村被发现了,是无法逃脱的。

“稍候一下行吗?”那人叫住已迈出步子的仁科。

仁科转过身来,停往脚,此时正是傍晚时分。

“我是田渊君雄呀!你要是仁科,就应该记得小学时代的朋友。”

仁科停下来,记忆中好象有田渊这个名字。不过,即使是儿时的朋友,在眼下,也不可大意。该不会是组织的手伸来了吧?

仁科转过身来,仔细看了那人一眼,确实是儿时的朋友田渊,全身的紧张稍稍松弛。

“是你……”仁科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开车路过这里,看见一个人呆呆地凝视着这所房子。”田渊满面堆笑地迅速说道,“我早就认为是你了,因为,除了你以外,没有人对这间房感兴趣。别担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田渊和仁科并肩走向汽车,仁科比田渊高出半头。

“谢谢!”仁科迷惑了。

“别讲礼,那样就不亲热了。无论如何,我们总还是儿童时代的朋友吧!我现在在渔业公司工作,情况还不错。虽然不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不过,既然来了,你就把你交给我吧,我不会让警察发觉的。”

田渊激昂地说着。他收集了所有关于仁科草介的消息,对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他坚信仁科是决不会平白无故杀人的。两人虽然是小学时的朋友,但仁科小时候的性格,即使长大了也不会改变,可以说还是老样子。

“我不能给你添麻烦。”仁科拒绝坐车。

“别牛劲了!难道不信任我吗?”

“并非如此,不过……”

“不过,不过什么?算了吧!你来是有什么目的吧?”

“对,我来调查一件事。”

“我帮你调查,行吗?街上到处都有通缉你的照片,你冷静地想一想吧!”

田渊强硬地将仁科推进了汽车。

“呵,想起来了!”仁科坐在座位上苦笑了一下,“你一争吵起来就急躁,而且,还是个不服输的人。”

“终于想起来了吧?不过,你却不同,总是与我作对,一人去看流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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