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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册 第一章 野兽之路(3)

山冈朝里边窥视了一下,里面什么也没有,只看见洞穴在不断地朝里边延伸着。

他一猫腰钻进洞里,光线只能照射进洞内约二米远左右。再往前,便是一片黑暗,只觉得一股陰森森的冷气扑面而来。

山冈拾起来一块石头,朝洞里扔了进去,只听见石头骨碌骨碌的滚动着,一直不停地朝洞子深处滚进去。他竖起耳朵仔细的分辨,想听听石头滚到多深才能停止下来。但是,只听见那石头滚动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但始终没有停止下来。

山冈走出洞口。

那股激情,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确记得,刚才那头鹿,是曾在这里停留过片刻,就是在那头鹿跳跃起来的那一瞬间,他才注意到了这个黑呼呼的洞口,那么,这样看来,那头鹿和这个洞窟之间或许的确有着某种联系。

山冈的思路开始活跃起来。

他又开始浮想联翩,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在虚幻什么,而是想起了关于鹿的一些生活习性。

他作为一名“星期日猎人”,槍法、技能什么的委实太差劲儿一些,但却懂得不少关于狩猎的知识。这些知识,有的是通过参加狩猎讲习班呀、动物协会讲座之类的活动得到的,有一些,是他从有关狩猎的一些书籍、刊物上读到的。

鹿的栖息场所,通常是选择在山脉的尾部。当它为了采集食物,喝水时,可以满山遍野的活动,但栖息的地方一定是选择在深山的尾部,设在森林植被比较繁茂的场所之中,这样,一旦遭受到外界袭击时候,它可以从山尾逃向任何一个地方。

而这一带,显然不是这样的地形,而且,也根本没有什么植被而言,完全是一片荒凉寂静的、死一般的岩石地带,没有任何生命力。从常识来说,鹿一般是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作为它的栖息之地的。

那么,这里会不会是它的采饵场呢?山冈转念一想。

不,不对。第一,在洞里根本没有看见饵之类的东西;第二,即便洞里是存在少许饵料,这样的场所,也不是利于开拓鹿的视为视界的。不仅是鹿,恐怕大量的野生动物,也都难以在这样的洞窟中寻找到供其长久生存的食物。

可是,刚才那头鹿,为什么会站在这个地方呢?

——这是一个洞窟。

答案就只有这一个。

——鹿是从这个洞窟中跑出来的。

结论也只有一个,这头鹿总会是有什么理由,才跑进这个洞窟中来的,所以,它才能忽然之间出现在山冈的眼皮底下,而不会是从很远的地方跑来的。如果是后一种情况,坐在高高的山崖上面的山冈,是能够看得见它的,它也不会跑到离山冈这么近的地方才停步。

这头鹿从洞窟里跑出来,忽然看见了一个坐在岩石上,离它那么近的人,肯定大吃一惊,在一瞬间不知所措,才站在那儿与山冈对视了片刻。

——但是,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它这什么会跑到这个荒僻的洞窟中来呢?

山冈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这个神秘的洞口上。

这是痕口?可真是奇怪呀!

山冈圭介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了这个洞窟的入口上。

洞穴的入口,斜开在一片倾斜着的崖檐下面,山冈凝视着这片崖檐,这是一块坚硬的花岗石,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开着洞口的那个部分,给山冈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整块花岗石都略显凸凹,不那么光滑,在洞口附近的石头表面,却显得光滑平整得多。

这部分石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势利摩擦过一样闪闪发亮。

“难道……难道这是鹿的信道?!”山冈圭介不由自言自语地思忖道。

一阵颤栗从他背上掠过。这个设想,虽然还不敢肯定,但入口附近的这片异常的痕迹,除了解释为鹿的信道,很难作出其它的说明。

山冈凝视着这片岩石,脸色兴奋得发红。

如果果真是如他所推测的这样,这是鹿的信道,那么,要把坚硬的花岗石磨成如此光滑的表面,不知打这儿曾经通过了几千头鹿。

山冈伸出手去触摸了一下这片岩石,坚硬的花岗岩象铁块一样冰冷浸手。

也许,几千头都难以把它磨得这样光滑。

——那会,会是上万头?

山冈点燃了一枝香烟。他的手指,发出了一阵身躯的颤抖。秋风刮过,把香烟的雾团带到很远很远。

山冈把他的视线投向了远方。刚才那头鹿,就是从这逃远了的,就象被这洞窟给吸进去了似的。他的眼前,还出现了其它一些鹿的形象,他好象看见它们成群结队,一头接着一头地朝他奔来,山冈的视线开始有些感到模糊了。

接着,这群鹿都被吸进了这座洞窟当中。

或许,这是从远古时代就存在着的一个洞窟。山冈暗暗想。这个洞窟很早以前就是鹿的信道,曾经有过成千上万头的鹿,进出于这个洞窟之中。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可这是什么原因呢?

山冈不禁再次自己问道,这是一个多么费解的谜。

这个谜没有解开,也无法解开。因为,迄今为止只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这座洞窟中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如果洞里什么也没有,那群鹿是不会跑进去的。鹿的生活习性,决定了它们一可能选择这样的洞窟作为其栖息的场所。

他把抽了半截的香烟扔在地上,踩灭了烟头,但又很快俯下身去捡起那烟头来。山冈猛然意识到,不能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一旦鹿群发现洞口附近有人类活动过的痕迹,它们也许便从此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了,他悄悄离开了洞口。

这座洞窟从远古时代开始,便是鹿群的信道,一直到如今,那只需要在洞窟中的什么地方设下陷阱,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逮住鹿了。

一头鹿在市面上值多少钱,具体的数目山冈还不知道,他估计,仅仅鹿皮和鹿角而言,卖上二三十万日元是不存在问题的。

这样算起来,他便能过上舒适的生活了,只要每月能逮到两头鹿,就绰绰有余。他从此便成为一名专门捕鹿的猎师,能够身怀绝技,随心所欲地捕到鹿子。

从此,也就没有必要回到公司上班了。

说不定,自己还能开一家专门烹调鹿肉的小菜馆呢!只要有了原材料,那钞票将源源不断地流进他的口袋里。

越是胡思乱想,山冈越是感觉他跟别人不一样,觉得自己是一个富有罗曼谛克色彩的幸运儿,如果是个一般的人,假若他同样被发配到那倒霉的社史编纂室之类的位子上,那他这辈子就算是掉进了苦海,永无出头之日,说不定还会最后变成个疯子。

然而,山冈则大不一样。

能安于这份闲职,善于苦中求乐,星期天扛上猎槍,可以悠闲自在地上山打猎,而不愿象那些凡夫俗子一样,觅死觅活地去开展什么“求职运动”。山冈生性就没有那种兴趣,他从不愿意被人们的意志所左右,去拼命追求仕途前程,对于这种小职员的平淡生活,也并不十分留恋。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性情淡泊的男人,也正因为他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即便妻子跟人家有了私情,他也并不急于跟她离婚,仅仅感到内心十分茫然。

但是,直到今天,他才开始醒悟到,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生性安于淡泊生活的男人。

固然,他是富有浪漫色彩的,每到星期日,虽然从来收获甚微,但他还是要上山打猎,因为他的本心,是要追求远离凡尘,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之后那悠然神怡的意趣。但并非仅此而已,除了渴求从大自然的怀抱里得到恬静与安宁之外,在内心的深处,他才发现自己还隐藏着一种想要寻求为大自然所包皮皮藏,至今无从知晓的宝藏的强烈意愿。

这犹如在山间发现一个地下矿床。

他为自己的不懈追求终于有了结果而兴奋不已。

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成功。

山冈这才总算是通过自己的感受认识到了,为什么人们总是一提起公司里的小职员,就象变色龙一样立刻显露出鄙夷的神情来。

这个可怜的小人物一年辛苦到头,最终不过买得起一间住宅,靠着领取那点可怜的退休金,便了此余生。

山冈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否定了这种可悲的生存方式,过去,他无意去跟这种悲惨的生涯进行一场赌博,所以才浑浑噩噩的人生态度实际上无疑等于上自甘坠落,直到今天,他才算是大彻大悟。

在伟大的人生面前,才映像出了自己从前那渺小的身影。

在充满浪漫和传奇色彩的大自然面前,他才发现自甘堕落者的可悲与可耻。

山冈顿时感到心胸开阔了许多。

十一月二十日。

山冈圭介一大早出了家门。

眼看着山冈找起了猎槍,背起绳索走出门去,则子连一句话也说。

山冈也默默无语。车开走了。

山冈一边驾驶着汽车,一边又沉浸在昨天夜里的幻想之中。这是售价愉悦的幻想,只是在这些幻想当中,不时地映出妻子的肢体来。

昨天夜里,则子最终还是没有燃起欲火,她象个洋娃娃似的一声不吭躺在那里,用轻蔑的神情对待着欲火 炽烈的山冈。这个女人虽然名义上还是他的妻子,却竟然公开地与别的男人姘居,每逢星期天就去跟她的相好睡觉,对于遭受到奇耻大辱的山冈的心情,她一点也不 知道,也不想知道。她轻蔑自己的丈夫,他的妻子刚跟别的男人睡了觉,他竟然毫不顾忌地又扑到她身上来。她尽管那样地冷淡、奚落他,他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

而山冈平时一遇到则子的这种态度,他常常会自惭形秽,草草完事。

可是,昨晚的情况却有些不同。虽然则子一点也没来情绪,但山冈却感到了快感。或者换句话来说,他越发被刺激得高亢激奋。当然,妻子是不会知道他的想法的,她既然丝毫没有表示兴趣,就说明她深深陷入到对身上的男人那种憎恶的情绪当中。

关键在于自我的情绪。

从此之后,他打算不管妻子对他的态度如何,他也要尽情享受,他不想去考虑妻子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想法,只要他拿出她的身体来,让自己得到满足和快感就行了。山冈料想则子是无法洞悉他的内心活动的。

可怜的女人。

山冈不禁叹了口气。

十点钟左右,他再次到达了洞窟的入口处。

山冈决心今天要弄个水落石出。这次探险的成败与否,关系到他的一生的命运。要么,继续回到那间霉臭的社史编纂室里技术打发余生;要么,把地底的宝库的钥匙抓到自己的手中,今天可以说是来到了人生折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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