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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册 第一章 野兽之路(4)

如果不能找到地下的这座宝库,山冈便毫无前途可言,无论他转到哪里去,也很难再有出头之日。而且,他便再也无法阻止妻子的出走。

一想到这里,一阵恐惧便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意识到,如果一旦自己没有发现这个洞窟,后果将是人生最后希望的破灭。

洞窟的情况跟昨天的一样,显得陰森黑暗。

山冈随身携来了约五百米长左右的登山用专门绳索、绳索的前面有个大钩。他把绳索的一头固定在洞窟的入口处,再钻进洞里。这可以预防万一洞内发现复杂的紧急情况时,随时能撤离洞窟。

他把绳索的另一头系在自己身上,往槍膛里填满子弹。

山冈慢慢接近了昨天的地点。

他又听见了洞窟深处传来的那种奇怪的声音,但是今天已经不再感到过分恐惧,他用手中的大型手电筒一边照射着狭窄的信道,一边向前移动。

当他向前走了五十米远左右,那响声消失了。这里是一处略显宽大些的空地。大概响声是传到这里之后,引起了复杂的反响声。信道两边,岩石狰狞,闪烁着手电筒的反光,一直朝着地底深处延伸着,然后向下折了进去。

山冈把槍平端起来,屏声静气地向下走去,他现在稍稍有些担心的是,鹿群会不会从黑暗中猛地窜出来。如果洞窟中有鹿群的话,它们无路可逃,一旦感到危险逼近,它们不是没有可能铤而走险的。

被它们那尖锐的鹿角给捅上一下子,可就没命了。

山冈抓住绳索,弯着腰,向前迈步。

前面的信道又变得崎岖起来,信道的右侧,有一条深深的裂谷横贯而过,像是一条巨大的岩石裂缝。他小心地用手中的电筒照了照,裂谷深不见底。石质十分坚硬,大概是花岗岩。

再向前,信道又急转直下。道路好象是一条回廊似的,简直不能想象这是自然形成的,可以称得上是一条地道的地底小径。

也许它的形成,是在太古时期,由于出现了断层,在断层的龟裂中流进了雨水,渐渐地浸蚀而成。要形成如此庞大的地下信道,不知需得花好几百万年的光陰。

山冈一边象这样的思忖着,一边走下去。他一步步小心翼翼地稳稳地踩在岩石上。

四周象死一般的寂静,连点滴声音也听不见,有的仅仅是自己脚步的回声,这种回声一会儿声音显得很大,一会儿又象被岩石所吸引了似的毫无反响。

还没有症候表明鹿群的确过到这黑暗陰森的地底,地底一定隐藏着什么让鹿群所迷恋的神秘物质。

他拉起登山绳,小心地向前移动。

向前又走了一截路程之后,山冈突然止住了脚步。长长的登山绳已经用完了。这表示着,他已经进入到洞内达五百米左右。山冈举起手电筒向前方探照了一下,只照见带着潮湿水珠的岩壁沉默地对视着他,信道一无改变地还在继续朝前,前方的窟顶已经变得高了一些,大约有四米左右的高度。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指针正指向十一点过,他进洞的时间是在十点钟左右,大约在洞里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一个小时内,前进了五百公尺,这可算得上是十分谨慎的行进速度了。信道还朝响地底深处。

山冈弯下腰来,凝视着黑暗的前方,他感到了信道还在向下延伸,心中不禁涌上了疑问,这条巨大的龟裂,究竟还有多远?!一种恐惧感从脚底上升到了脊梁。难道,它是无穷无尽的在向下延伸吗?它的最终目的地在哪里?!难道自己是在一步步的朝着死亡世界前进?!

那种被封闭在墓穴里的恐怖感,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身心。山冈感到四周的一切声音似乎都绝灭了。

难道,是鹿的墓地?!——突然,这个念头从他脑子里一下子蹦了出来,他早听说过,动物都有自己的墓地,大象就是这样,在印度、非洲都发现过大象的墓地。它们一旦醒悟到死期已到,便会悄悄地走向秘密墓地。

那么,鹿会不会也是通过这里,走向地底深处那秘密的墓地,永绝人世呢?!

——黄泉之国!山冈的身体禁不住颤栗起来。

黄泉之国!——这个念头一出现,山冈圭介的两腿便不住地打起颤来,他就象被什么缠绑住那里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他努力地想向前迈步,但两脚一点也不听他的使唤,冷汗不住地冒了出来。

他感到自己不断地在冒冷汗。不知不觉的,贴身的衣服已经浸湿了。地面上,还是冬天,万木枯槁,寒风怒号,岩石上一片冷霜。地底深处,山冈估计气温也很低,所以他还特地穿上了防寒服。现在,在他的防寒服下面,皮肤已经被汗水所覆盖了。

其实,刚才并没有经过什么剧烈的运动,五百米远的距离,分花了整整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走过,已经是非常小心谨慎了,这根本算不上什么运动。

然而,却出了这样一身大汗。

——这是为什么?他感到愈发恐怖。山冈定了定神,觉得这不全是出于寒冷和恐怖。从地底刮到他脸上来的空气,显得干燥而温暖。

他再次弯下身来,坐到了地上。他的两腿和腰肢疲乏得象要散架似的。他用手电筒照射前方,只见崖石龇牙咧嘴地耸立在两侧,就象被一柄巨斧劈出来的一条信道,这条信道弯弯曲曲地盘旋着通向冥冥黄泉。

山冈感到,这是一条深不可测的冥冥之路。他熄灭了电筒的光芒。立刻,他便陷入了无声的黑暗之中,绝对听不见一点声音,耳朵的深处,只感到虫鸣般的静寂。

——完了!山冈发出了一声喝令。他感到自己已经没有力量再向前迈进一步。力量一衰竭,恐怖便陡然增长。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处在巨大的黑色魔窟中的幼小生灵,马上就将被冥冥黑暗中那满怀敌意的魔鬼所吞蚀。

周围无声无息,只有无尽的黑暗,他似乎已经感觉到洞窟中的魔鬼正在暗中向他发着嗤笑。突然,山冈回过头去。他拧亮手电筒,探射着刚才越过的那段来路,有一种信道已被无声无息地堵塞起来的不吉之感涌上心头。

还好,信道依然如旧。

山冈全身被汗水贴得紧紧的,湿透的衣服粘在皮肤上,令他感到呼吸困难。他的全身上下,都有一种氧气不足的感觉。

他清醒地再一次领悟到,这是黄泉之国,从崖石上壁出来的这条信道,直通向地底那死一般的世界。只有预感到自己已经死到临头的生灵,才会穿过这条黑暗狭窄的信道,步入冥界。

洞窟的形状,也像是在暗示着这一点,花岗岩石上被鬼斧神工巧妙而神奇地开凿出这么一条弯弯曲曲,直通向地底深处的信道起,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这是大自然的天然作品。

这一定是某种意志力在发挥任用!——山冈间想,是谁?是死者?不,是灵魂?!不,都不是!而是某种支配着死者的魔性发出的意志力。

这难道还可能是一座乐园吗?

山冈的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站起身来,靠在身后的崖侧上,他的对面,是一道深深的裂缝,他感到这会儿从这道裂缝当中,正有无数的死者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他的腿。

他靠紧了崖壁,向后退缩着,恐惧使得他的皮肤开始收缩,身上的冷汗也干了。

他后退了大约五十公尺,他又停了下来。

山冈的全身不断地颤栗,但他拼命试图控制这种颤栗,他用劲咬住牙关,终于停止了颤抖,他象要努力赶走他身上的恐惧感一样,捏紧了猎槍。

如果这样放弃探险,山冈的前途也随之完结了,他意识到这一点。从明天开始,他又不得不回到社史编纂室里,打发着被妻子所轻蔑的日日夜夜。他再也鼓不起勇气,去哪妻子做愛了,一旦他搂抱着的女人对他毫无任何变化,他又会感到深深的自嘲和自卑,再也鼓不起劲头去跟她性交的。

那么,要想让妻子回心转意,更是不可能的事情。过不了几天,妻子便会跟着别的男人去过日子了。

留给他的,将是一片空虚。

他不由得又回忆起昨天晚上的幻想来,然而,这个梦幻中的地底王国已经烟消雾散。他曾经为之所活动,抱着必死的信念,踏上为条探险之路,而当梦幻消失之后,只会留下来现实生活中惨淡的人生……

——不,不能够就这样放弃探险!

山冈对自己猛喝道,他拼命地去说服自己,鹿群是的的确确从这洞窟中出入的,那一定错不了,它们肯定是与这个洞窟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才会钻进洞里,下到地底深处。现在,在信道的岩石上不就清楚地留着鹿蹄摩擦留下的痕迹么?

鹿群总有什么原因,才会钻到这地底下去,它们肯定绝不会毫无目的地栖息在这黑暗的洞窟之中,鹿群决不是发了疯,或者出自冒险的心理,才通过羊肠小道般的黑暗的信道跑进地心深处去。

而他是目睹那头鹿从洞中跑出来的,那么,把地底的这个世界想象成死者的墓地,也未免预言过早了一些。看来,洞里是有什么名堂。

那也许的确存在着从远古时代便令鹿群所迷恋不舍的某种物质?山冈凝然站了起来。

即使是洞中并没有什么让鹿群所著迷的神秘物质,也必须继续探险下去,哪怕地底下等待着自己的,果真是死亡的世界。

他说服着自己。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没有这种蔑视死亡的勇气,那能成就什么事业呢?!就算是死亡的世界在等待着自己,也不能中途止步啊?怕死的人,哪怕他苟且地活着,也毫无意义。

山冈决心以必死的信念去继续探险,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或许能够开辟出一条道路来,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愿意用生命来进行一次赌博,说不定,当他抱着必死的信念奋然前进到地底深处的时候,千千着他的,却是一个光辉灿烂的王国!

他用力吞了一口唾沫。

——死就死罢!他在胸中自言自语地发着狠。山冈重新向洞里走去,他抬着他那象灌满了铅的两腿,机械地朝前迈进。我还有槍呢——他想了起来,如果在地底深处果然是冥界,自己活活地被幽闭在那里出不来了的话,还可以用槍自杀。

信道的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大裂谷,道路就象迷宫中的回廊一样,盘旋向下。山冈加快了脚步,一旦抱定了有去无回的决心,无视生死之后,他突然感到反而轻松了好多。

信道急速地向下延伸,不一会,那条大裂谷消失了。从崖石上只余下了一条窄窄的缝隙可以容人通过。那缝隙就象随时可以合拢来把人挤扁似的,显得十分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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