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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星泉奇遇(2)



“各位亲属,请到那边等候吧!”
火葬场的职员说话的口吻十分亲切,宛如在银行存钱时的银行职员一样。
一小伙黑色的人影慢慢地离开了熊熊燃烧着的火葬炉,走向休息室。中年妇女无意中回头一望,发现只有少女一个人依然伫立前,一动也不动。
少女身穿蓝色学生服,两手背在身后,立正站着,直愣愣地看着火葬炉。她胳膊上戴着黑纱。
“阿泉!”
中年妇女走过来,把手放在少女肩膀上。
“走吧!快!”
少女顺从地迈开脚步。冷冷清清的水泥路上回响着脚步声。
“你爸爸真够可怜!不过,你要打起精神来!爸爸也—定希望你能这样。”
被称作阿泉的少女表情严肃,只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她个子虽然不高,身材却长得很匀称。脸庞逗人喜欢,然而紧闭双唇,大大的眼睛里蕴藏着坚强的意志。这一切又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
“爸爸现在正在被烧成灰。”阿泉说,“他肯定没有工夫考虑我的事了。”
中年妇女听到阿泉的话,似乎吃了一惊,干咳了一声,没有说话。她突然停下来,四面环视,说道:“他们进了哪个房间?”
不知不觉,刚才那一伙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讨厌……是那边吧?”
中年妇女急得乱转,连忙探视拐角。这时,阿泉却一直沿着走廊走去,打开尽头的门出去了。
这天正值秋高气爽,晴空万里,阳光照得人有点热乎乎的,可空气十分干燥,微风习习。
转过大楼旁边,是一度似乎无人收拾的庭院。这里毫无人迹,大楼的墙壁和院墙围在四周。阿泉在堆放着的空箱子上坐下来,仰头望着天空。高高耸起的烟囱口处,黑黑的浓烟正随风飘去,阿泉突然拾起双手捂住了脸。
“呜……呜呜……”
紧闭的双唇中涌出哭声。阿泉痛苦地呜咽着,双肩颤抖,泪水不住地从手指缝里流下来。但是,这仅仅是一两分钟。当她再次仰望天空时,泪水打湿的面庞却显得镇静而开朗。
阿泉站起来,走出庭院,转到大楼前面。除了阿泉刚刚乘坐来的灵车之外,又有一辆灵车刚刚到达,白色的棺材正在卸下来。阿泉站在远处,望着这一切。
星泉,十七岁,私立N中学的高中三年级学生。如今,阿泉已经成了孤儿。
“阿泉!”
她看到姑姑酒井好子——那个中年妇女走了过来。阿泉慌忙擦去泪水。怎么能让这种人看见自己流泪呢!
“你原来在这儿!大家都担心呢!”
“我在看。”
“看什么?”
“那些人。”
棺材已经运走,穿着丧服的一伙人慢慢地跟着走去。只有两、三个人在哭泣,其余的人脸上露出厌烦的神情,都恨不能这一切早点结束。其中甚至有人笑嘻嘻地聊天。阿泉想:人情就是这么回事!
对阿泉来说,她只有一个亲人——父亲星贵志。她幼时丧母,又没有兄弟姐妹。对她来说,父亲是朋友,是老师,也是情人。他正值壮年,才四十五岁,在一家中等规模的贸易公司当营业处长。他很有魄力,因此同业的大公司不断来邀他调去工作,可是他厌恶庞大的组织机构,认为那里缺少自由,没有调离公司。
父亲大部分时间在国内和国外各地出差。这种时候,阿泉在公寓里一个人生活,但她从来没有怨恨过爸爸。有时,工作提前结束,爸爸会乘深夜的航班回到家里。那时,就别提多高兴了!
父亲星贵志在日本人中算是大个子,给人的印象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干将。和那些仅有出众能力的秀才们不同,他待人亲切,就连竞争对手的公司里的营业员们也都认为他这个对手并不可恨。虽然已到中年,可长期练就的身体却很壮实,如果说他只有三十岁,人们也会相信。
“哦,爸爸。”阿泉常说,“我要是结婚晚了,那就是爸爸的责任。很难找到象爸爸这么理想的入呀!”
就是这么好的爸爸,如今就要成为一堆骨灰……深夜,星贵志在成田机场下了飞机,打算坐出租汽车时,大概是脚下一滑,结果向前一扑,一下子蹿到了路中间。这时,一辆大型拖车急驰而来……他死得多么突然!
“我说,该走了。”好子姑姑说道。
阿泉最亲近而又在东京的亲戚就是这位姑姑,但阿泉却非常讨厌她。她的丈夫酒井呈一在一所大学当助教,恰和父亲找鲜明对照,为人阴险,心胸狭窄。眼下,这对夫妇成了阿泉的监护人,阿泉也曾去面致谢意。可是酒井丝毫也不掩饰他的厌烦。后来,当阿泉表示打算在公寓里单身居住时,他好容易才显出放心的表情,面露喜色。
姑姑好子也是一样,虽说是父亲的妹妹,可却爱虚荣,好排场,如今只是一味地顺从丈夫,想让他当上教授。她这样亲亲热热地对待阿泉,只是因为有别的亲戚看着的缘故。
阿泉明白,她如今正在心里抱怨:这可是背上了大包袱!
“知子去世后,哥哥要是早点再续一房就好了。”
好子无可奈何地站在阿泉旁边,望着别人的送葬行列说道。
“如果续一房,你也不至于孤身一人呀!”
“不,我一个人挺好。”阿泉说,“我一个人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那是因为你坚强,可无论怎么说,还是个孩子……”续弦,父亲一次也没提过。阿泉也觉得这可能很困难。
在父亲和自己一起生活的空间里,没有余地可容他人闯入。
父亲大概也认可了。
父亲并不是没有和女人来往。阿泉也十七岁了。她以女性的直感,觉察到父亲身边有十分亲近的女人。但是,父亲把她和生活区别得清清楚楚,从未提到过这个女人。那位“她”也从未来过一封信,也没打过一次电话。阿泉也明白,父亲也是男人,还年轻,需要女性的温存,因此也从没说过什么,阿泉忽然想:那个女人知道爸爸死了吗?
她的目光在火葬场门口扫视了一阵。她想,也许她正躲在什么地方凝视火葬吧!要是这样,也该让她拾些骨灰。不过,也许姑姑会大闹一常但是,附近根本没有类似的身影。
“快点吧,再不去就晚了……”
“好吧!”
阿泉刚迈开脚,却突然看到在门口对过公路的另一边停着一辆型号老得掉了牙的旧式轿车。那辆车黑漆漆的,又破又脏,恐伯连旧车行都不会要。车前面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高个子。从他身着丧服,系着黑领带这一点来看,象是参加葬礼的人,可他为什么不进来呢?而且,非常奇怪,他好象一直死死地盯着阿泉。这不是错觉!这绝不是偶然瞧瞧。他一直注视着阿泉迈步走去。
她没见过这张面孔。如果说是父亲的朋友,他又显得穿着过于槛楼,而且看上去缺少风采。他到底是谁呢?
姑姑催着,阿泉快步走了。但她半路回头看时,身穿丧服的人还在直盯盯地目送阿泉。
“……来啦!”
哲夫把耳朵贴在门上,说道。
“关灯!”
周平正在挪桌子,慌忙喊了起来。哲夫关于电灯,赶忙在黑暗中穿过房间,急匆匆地走到桌子旁边……可到底是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坐偏了椅子,吃了个屁蹲儿。
“痛啊!”
“混蛋,安静!”
他们屏住呼吸。脚步声哈哈地来到门前——接着又走了过去。
“不是呀!”哲夫丧气地说了一句,又站起来开了灯:“又不是这间屋子。”
“你倒听清楚啊!混蛋!”
听周平这么一喊,哲夫也满脸不高兴地说:“这么说,你能分辨出阿泉的脚步声罗!”
“那当然罗!要听不出来,还算是她的喽罗吗?”
一个是奥泽哲夫,一个叫渡边周平。两个人都是阿泉的同班同学。哲夫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中等偏下,虽然学习不好,可又不甘心放弃当优秀学生的幻想。相反,周平的学习简直完蛋,自己认为,觉得上学不过是为了去练习自己喜好的柔道。正因为如此,他性格爽朗明快,一点也不粘糊。虽说块头够壮,可个子矮小,罗圈腿还挺厉害。班上的女同学都拿他开玩笑说:你怎么总横着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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