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的盼头
不得不承认,他选择座位的眼光不错。他喝酒的位置,背靠一棵百年银杏,面对锦江,每天清晨,太阳从他正前方的楼群里升起,把锦江水和他身后的树叶映得金黄。在这样的氛围中喝酒,应该是极有情调和诗意的事情。
我每次跑步从他面前经过时,都会刻意留心观察他,有时看他满是油渍的衣着,有时看他泛着油光的脸,有时,则看他面前的卤鸡、猪头或豆腐干。他已经成为我每天晨练路上的一道固定路标,如果哪一天没看到,还真有些空落落的。
终于有一天,我停下步子,和他聊起来。
他是个拾垃圾的人,早年腰受过伤,不能干重活。他来自宜宾一个我从来没听说过的地方,老婆在家里种田,女儿在上学。
他说,自己每天挣的钱都分成三份,一份给老婆,一份给女儿留着,一份自己用。每天从早上出门,到晚上回出租房,能挣二三十块钱,如果运气好的话,更多。再过一段时间,有个老乡要当一家酒吧的后勤主管,那时,那些酒瓶和纸箱被他包了,效益就更好了。
说到这里,他像所有涨了工资或得了意外之财的人一样,发自于心地笑了。
很难想象,这是在全球金融危机闹得鸡飞狗跳,股票如扶不起来的阿斗,白领们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
我半开玩笑地说,你没感觉到生活的压力吗?
他说:压力?当然有,呵呵,我们这行,竞争还是很激烈的。不过我不怕,我每天跑得快,总是抢在别人的前头赶到垃圾桶前,总能捡到一些值钱的铁锅铜线或纸箱。
他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赶紧重新问:那你会不会觉得钱不够用呢?
钱哪有够用的喃?任随哪个都不可能说自己钱够用了。但我开销不大,住,是和老乡打拼,每天加水电在内五六元钱。余下的就是吃,二两酒,六角钱,半斤猪头,八九元钱,鸡鸭更贵点,但不是经常吃。
他抿了一大口酒,继续说:所以,早上这一顿最重要了,我的最大开销,也就是早晨这一顿,第二顿要到下午六七点钟,通常是一元钱买四个馒头。这么累的活儿,不吃好点怎么行?我可要为婆娘娃娃保重好身体啊!钱挣得多点,我就买卤鸡和凉拌猪头,钱挣得少,我就吃点花生胡豆或豆腐干下酒也。每天饭可以不吃,但早晨这二三两酒一定要喝,喝完之后,精神足,腰也不那么疼,干起活来也跑得快,而且,每晚睡觉前,想着明天早晨那杯酒,总觉得生活就有了些盼头。只要不下雨,我这点愿望总是能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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