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当然,断定幻想妨碍卡莱成为一个勇于行动的人,这是不公道的——有人可以用亲身经验证明完全相反——可是卡莱行动之前总先经过很长的思索。他爱坐在那里想了又想,应该承认,他有时候也想出极好的东西,可大都是些没根没据的空想。
安德尔斯不幻想。他不在胡思乱想上浪费时间。他精力充沛,一动不动地坐着对他来说是真正的折磨。他成为白玫瑰司令不是偶然的。热爱生活,爱说话,机灵,不管做什么事都时刻准备带头,他比谁都适合当司令。
他最糟糕的就是他的家庭环境,他父亲象暴君似的压制他。可安德尔斯不是受压的人。他尽量少在家,总是用平静的心情忍受着和父亲的冲突。任何 痛骂都从安德尔斯身上弹回来,就象豆子从墙上弹回来一样,在最厉害的责骂以后五分钟,他跑到街上来还是照常快快活活的。对安德尔斯来说,袖手坐在皮鞋作坊 里简直是毫无意思,因为有那么重要的事情要他马上插手去做。
“走吧,卡莱,”他果断地说,“我把作坊锁上,随爸爸爱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你认为没关系吗?”卡莱问道。他很清楚皮鞋匠的脾气。
可安德尔斯只是吹了声口哨作为回答。
不过万一顾客上门,倒是必须告诉他们皮鞋作坊为什么锁上门,而且是在星期三。安德尔斯拿起铅笔在一张纸上用楷书写着:
由于发生谋杀案暂时停业
接着他把纸钉在门上,把钥匙一转。
“你怎么啦,疯了吗?”卡莱一见通知就全身一震。”这样写不行!”
“这样写不行?”安德尔斯没把握地说了一声。
他侧着头想。也许卡莱是对的——这样写不行。他扯下那张纸,跑进作坊,再改写一张。一转眼安德尔斯已经快步走掉,旁边跟着卡莱。
过了一会儿,对门的马格尼松太太拿着一双便鞋来修理。她在门口停下来,奇怪得鼓起了眼睛,念道:
由于天气关系
本皮鞋作坊
暂停营业
马格尼松太太摇摇头。这位皮鞋师傅过去也不总是在家,可如今变得更厉害了。“天气关系”——你们听到过这种事情吗?
安德尔斯急急忙忙上“高草原”去。卡莱很不情愿地跟着他走,他一点儿也不想上那儿去。可安德尔斯坚信警察们急着在等卡莱帮忙。当然,安德尔 斯不止一次取笑这位大侦探的怪念头。可现在发生了真正的犯罪案件,他倒把这件事忘掉了。现在他只记得卡莱去年的出色成就。正是由于他帮忙才逮住了三名匪 徒!没说的,卡莱是一位出色的侦探。安德尔斯很高兴承认他的优点,毫不怀疑警察不会忘掉卡莱.布吕姆克维斯特的功劳。
“你怎么不明白,你肯效劳,他们会很高兴的,”他说。“对于你来说,搞清楚这件事真是再容易不过了!我给你当助手。”
卡莱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他不能对安德尔斯说,他只能对付幻想的凶手,而真正的凶手只叫他恶心。他走得那么慢,安德尔斯忍不住了。
“你倒是走啊,”他最后叫道,“碰到这种事,每一秒钟都非常宝贵,你好象不知道似的。”
“依我看,就让警察们自己去办这个案子得了。”卡莱说,想摆脱困境。
“这话是你说的!”安德尔斯发火了,“你也知道他们会把事情搞乱,你自己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别装傻啦,咱们走吧!”
他把硬不想走的大侦探的一只手抓住,拉了就走。
他们就这样来到戒严的地点。
“你听我说,“安德尔斯猛然想起来,“咱们完全给忘记了!”
“忘记了什么?”卡莱问。
“他们把‘伟大的木姆里克’也给封锁在里面!红玫瑰那些人万一想拿到它,就得冲过警察的封锁线。”
卡莱想着点点头。“伟大的木姆里克”碰到过不少事,可在警察保护之下却是第一次。
警察比耶尔克在戒严圈里巡逻,安德尔斯直接跑到他面前。他把卡莱拉去,让他站到比耶尔克面前——跟一只把主人的东西叼回来等着主人称赞的狗丝毫不差。
“比耶尔克叔叔,卡莱来了。”他充满希望地说。
“我看见了,”比耶尔克叔叔回答,“他要什么?”
“什么他要什么?让他到那儿去侦探吧,”安德尔斯说,“检查一下犯罪现场……”
可比耶尔克叔叔摇摇头,他的样子异常严肃。
“走开吧,孩子们,”他说,“回家去吧!还得谢谢你们,可你们太小,不懂事呢。”
卡莱脸刷地红了。他很清楚。他极其清楚,这里用不着脸色坚决、说话响亮的大侦探布吕姆克维斯特。可怎么跟安德尔斯说清楚呢?
“总是这样的!”回城时安德尔斯恨恨地说,“即使你破掉从史前人类开始的所有案件,警察还是不肯承认私家侦探有什么用。”
卡莱很不自在。这种话他自己也说过几十次。他衷心希望安德尔斯谈点别的。可安德尔斯说下去:“他们早晚要碰一鼻子灰。可你要答应我,除非他们跪着求你,你不要插手办这件案。”
卡莱很乐意地答应了。
他们每走一步都遇到一群群沉默不响的人。他们不断看着矮树丛那方向,探员们这时候正打算找到这场人命案的谜底。今天“高草原”惊人地静。卡 莱感到心中空前的沉重。最后连安德尔斯也受到这压抑气氛的影响。也许比耶尔克叔叔是对的吧?也许不管卡莱是个多么有本领的侦探,这个任务他可承担不了。
两个朋友阴着脸一步一步回家……
西克斯滕、本卡和荣特也在从“高草原”回家。今天他们象安德尔斯所想的那样休战一天,去坐旋转木马和打靶,快快活活地过了好几个钟头。可半 小时前可怕的消息传到公园,公园的人马上走空了。西克斯滕、本卡和荣特跟所有的人一起到“高草原”来——只是为了证实一下,有了结果就可以直接回家了。就 在他要回家的这个时候,他们遇到了安德尔斯和卡莱。
今天红白玫瑰双方没有互相辱骂。无畏的战士们都不声不响,脸色苍白。五个人亲亲密密地进城,一路上比他们短短一生中的任何时候更多地想到死这件事。
孩子们深深同情埃娃-洛塔。
“她真可怜,”西克斯滕说,“他们说她完全垂头丧气,一直躺在床上哭。”
在这整个可怕的事件中,也许正是这件事最使安德尔斯受到刺激。他好几次抽搐着咽口水。埃娃-洛塔这样哭都怪他……
“得去看望她,”最后他说,“送她一束鲜花或是别的什么……”
其他四个人瞪圆眼睛看他。难道埃娃-洛塔这样不行了吗?送花给小姑娘——他准断定埃娃-洛塔已经不行了!
可是他们越想越觉得安德尔斯的想法高尚。埃娃-洛塔应该得到鲜花,她完全配得到鲜花。极其激动的西克斯滕回家拿来妈妈的一棵红天竺葵,五个人郑重其事地带着花上埃娃-洛塔家里去。
埃娃-洛塔睡了,不能惊动她。可她妈妈接过花放在她的床头旁边,让她醒来好看见。
埃娃-洛塔参与了这件事,这还不是她所得到的最后一件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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