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米欧,我的米欧
对,黎明了,天气非常好。太阳出来了,当我站在窗前的时候,夏季的微风阵阵吹米,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探出身子,俯视下面的死亡之湖,它变成了一个快乐的蓝色小湖,太阳倒映在湖水里。被魔化的鸟儿不见了。
啊,这是多么美丽的一天,正是玩耍的好天气。我看着下面被夏风吹皱的湖水,真想把什么东西扔到湖里才开心。每当我看到这样的水时,几乎总是 产生这样的念头,如果把什么东西从高空扔到水里,就会有扑通一响,想想看,那该有多么开心。除了我的宝剑之外,我没有别的东西可扔,所以我把它扔了下去。 我看到它从空中落下去,碰到水面时,啪地响了一声,真有意思。宝剑消失了,水面形成很大的涟漪。漂亮的涟漪越变越大,最后扩展到整个湖面,真是好看极了。
但是我没有时间站在那里看,不能等所有的涟漪都消失了再走,我得赶紧回到丘姆—丘姆身边。我知道,他一定等得焦躁不安。
我沿着一小时前跑来的原路跑回。大厅和长廊里空无一人。一个黑衣侦探也没有了,他们统统不见了。太阳照进荒废的大厅里。通过走廊的窗子,阳光照耀在拱型门下边的蜘蛛网上,我看到这是一座非常荒凉的古城堡。
四处荒凉、沉静,我突然担心起来,丘姆-丘姆是否也失踪了。我跑得越来越快。但是当我离顶楼很近的时候,我听到丘姆—丘姆在吹木笛,这时候我放心了。
我打开找们牢房的门,丘姆—丘姆坐在地上。当他看见我的时候,他的眼睛亮了,他一边跑一边说:“我只得不停地吹笛子。因为我特别担心。”
“你现在不必再担心了。”我说。
我们非常高兴,丘姆—丘姆和我。我们只是互相看着,笑个不停。
“我们现在离开这里,”我说。“我们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我们手挽着手离开骑士卡托的城堡。我们跑进城堡的院子。有一匹马朝我飞奔过来,不是米拉米斯还能是谁呢!我的长着金黄色马鬃的米拉米斯!在它身边还有一匹白色的小马驹。
米拉米斯径直朝我跑来,我用双手抱住它的脖子,把它美丽的头长时间地贴在我的头上,并在它的耳边小声说:“米拉米斯,我的米拉米斯!”
米拉米斯用它忠诚的眼睛看着我,我知道,它也像我想念它那样一直想念我。
在城堡的院子中央有一个木桩,旁边有一条锁链。这时候我明白了,米拉米斯也曾经被魔化。它就是夜里被锁在城堡院子里的那匹黑马,那匹小马驹 不是别的马,就是被骑士卡托从幽暗的森林里抢走的那匹。正是因为这匹小马驹,几百匹白马才哭得眼睛里流出了血。如今它们不必再哭了,很快它们就可以重新得 到小马驹。
“但是其他被骑士卡托抢走的人呢?”丘姆—丘姆说。“那些被魔化的鸟儿,它们到哪儿去了?”
“让我们骑马到湖边找一找它们。”我说。
我们爬到米拉米斯的背上,小马驹在后边拼命追我们。我们走出城堡的大门。
在同一瞬间,我们听到了一种奇怪而可怕的声响。我们听到身后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原来是骑士卡托的城堡坍塌了,变成了一大堆石头。那里不再有顶楼,不再有荒凉的大厅,不再有漆黑的台阶,不再有走廊的窗子,那里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一大堆石头。
“骑士卡托的城堡不存在了。”丘姆—丘姆说。
“对,现在那里除了石头以外什么也没有了。”我说。
一条崎岖小路从城堡峭壁上境蜒伸向小湖。一条崎岖、狭窄、危险的小路,但是米拉米斯稳稳当当地走在上面,小马驹也一样。我们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湖边。
在紧靠城堡峭壁脚下的一块石板上站着一群孩子,他们肯定在等我们,因为他们看见我们以后就朝我们走来,个个容光焕发。
“噢,那是努努的弟兄,”丘姆—丘姆说。“那是吉利的妹妹和其他孩子,他们不再是被魔化的鸟儿。”
我们从马背上跳下来,所有的孩子都朝我们走来,他们显得有点儿腼腆,但同时友善和兴奋。一个男孩——努努的一个弟兄拉着我的手,小声地对我说了下边的话,好像他不想让别人听到一样:“看见你穿了我的斗篷我很高兴。我对我们复原成人感到非常高兴。”
一位姑娘,她是吉利的妹妹,也走过来。她不看我,她看着湖水,因为她很腼腆,她用很低的声音说:“对你拿了我的勺子我很高兴。我对我们复原成人感到非常高兴。”
努努的另一个兄弟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我对于我们能够从湖底捞上你的宝剑感到非常高兴。我对我们复原成人感到非常高兴。”
“不过宝剑现在又沉入湖底,”我说。“这样也不错,因为找不再需要宝剑。”
“对,我们再也不能捞起宝剑,”努努的一个弟兄说,“因为我们不再是被魔化的鸟儿。”
我朝周围的孩子们看了看。
“谁是织布老人的小女儿?”我问。
周围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没有人吭声。
“谁是织布老人的小女儿?”我又问了一遍,囚为我想告诉她,我斗篷上补的那块布就是她母亲织的。
“米丽玛妮是织布老人的小女儿。”努努的那位弟兄说。
“她在哪儿?”我问。
“米丽玛妮躺在那里。”努努的那位弟兄说。孩子们闪到一旁。紧靠湖旁的石板上躺着一位小姑娘。我跑过去,跑在她的身旁。她紧闭双眼平静地躺在那里,已经死了。她的脸苍白瘦小,她的身体被烧烂了。
“她朝火把飞去。”努努的那位弟兄说。
我极为感动。米丽玛妮是为了我而死,我很伤心。当米丽玛妮为我而死的时候,我觉得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了。
“请不要伤心,”努努的那位弟兄说。“米丽玛妮是自愿这样做的,她飞向火把,尽管她知道她的翅膀会起火。”
“但是现在她已经死了。”我说,我很伤心。
努努的那位弟兄把本丽玛妮烧焦的小手放在自己手里。
“我们只得把你放在这里,米丽玛妮,”他说。“但是在我们走之前,我们一定要为你唱我们编的那首歌。”
所有的孩子都坐在米丽玛妮的周围,为她唱歌,这是他们自己编的:
朱丽玛妮,我们的小妹妹,
沉入波涛中的小妹妹,
你带着燃烧的翅膀沉入波涛。
米丽玛妮,噢,朱丽玛妮,
安静地睡吧,不要醒来,
米丽玛妮再也不会带着悲伤的叫声
在漆黑的湖水上空飞翔。
“对,因为不再有漆黑的湖水,”丘姆—丘姆说,“当米丽玛妮安息在湖畔的时候,只有柔和的细浪为她歌唱。”
“如果我们用什么东西把她包起来就好了,”吉利的妹妹说。“软软的,免得她躺在石板上太硬。”
“我们用我的斗篷把她包起来,”我说。“找们用她母亲织的布把她包起来。”
我用补了童话布的斗篷把米丽玛妮包起来。它比苹果花还柔软,比吹动青草的夜风还光滑,比心脏里的鲜血还热,这是她自己的母亲织的布。我小心地用我的斗篷把可怜的米丽玛妮包起来,让她舒舒服服地躺在石板上。
这时候奇迹发生了,米丽玛妮睁开眼睛看着我。开始她只是静静躺着,看着我。后来她坐起来,看着所有的孩子,显得迷惑不解。她又朝四周看了看,显得更加迷惑不解。
“多么蓝的湖水。”她说。
这是她说的惟一的一句话。然后她脱掉斗篷,站了起来,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火烧的痕迹,我们为她获得新生感到无比的高兴。
湖上漂来一只船。有人摇着巨大的船桨。当船走近的时候,我看见摇橹的人是宝剑制造人,跟着他的是埃诺。
他们的船很快靠到山坡上,他们跳上岸。
“我说得不错吧?”宝剑制造人用含糊不清的语调说。“我说得不错吧?骑士卡托的末日不远了,这是我说的。”
埃诺急切地走到我身边。
“我想给你看点儿东西,米欧王子。”他说。
他伸出长着老茧的手,展示手中的东西。这是一小片绿色的叶子。一小片漂亮的叶子,薄薄的、光滑的、浅绿色的,上面有着细小的叶脉。
“这片叶子长在死亡森林里,”埃诺说,“我刚才在死亡森林的一棵树上找到的。”
他满意地点着头,他那头发蓬乱的小脑袋一上一下地动着。
“以后我每天早晨都到死亡森林里去,看看有没有新的绿叶长出来,”他说。“把这个给你,米欧王子。”
他把绿叶放在我的手里。他肯定认为,他把他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了我。
然后他再一次点头说:“我祝愿你一切顺利,米欧王子。我坐在我的家里,遥祝你一切顺利。”
“我说得不错吧?”宝剑制造人说。“骑土卡托的末日不远了,这是我说的。”
“你是怎么找回你的船的?”我问宝剑制造人。
“波浪把它推回去的。”宝剑制造人说。
我顺着湖朝宝剑制造人住的山和埃诺的房子望去。这时候又有几只船驶过来。湖 面上有很多船,船上坐着的人我都不认识。他们脸色苍白,身体矮小,他们看着太阳和蓝色的湖水,显得惊异和兴奋。他们过去从来没有见过太阳。如今太阳高悬, 照耀着他们周围的湖水和山坡,景色宜人。只有城堡峭壁上那大堆石头站人看了不舒服。但是我想,总有一天那堆石头上也会长出苔藓。总有一天它会被柔软、翠绿 的苔藓盖住,没有人会知道,下边曾经是骑士卡托的城堡。
我看到过一种粉红色的花,它们在苔藓上长得很好,样子很像小小的吊钟,它们长在长长的茎上。将来在骑士卡托城堡的苔藓上也许会长出这种粉红色的花。我相信那里也会变得漂亮起来。
回家的路很长,但是很容易走。小孩子骑米拉米斯,特别特别小的骑小马驹,他们觉得非常开心。我们其他人步行,一直到幽暗的森林。
这时候天黑了,像过去一样,幽暗的森林洒满月光。我们走进森林时,那里静悄 悄的。但是米拉米斯疯狂地嘶叫起来,森林的远处几百匹白马也疯狂地嘶叫起来作为回答。它们朝我们跑过来,马蹄踏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响声。小马驹也叫起来。它 想像大马一样高声、疯狂地嘶叫,但是它的声音很低很弱,几乎听不见。不过那几百匹白马肯定听到了。啊,它们为小马驹返回家园欣喜若狂。它们挤在它的周围, 都想接近它,摸一摸它,好像要证实一下回来的是否真的是它。
现在我们有了几百匹马,谁也用不着步行了。所有的孩子都有了自己的马骑。我骑米拉米斯,像平时那样,丘姆-丘姆坐在我的身后,因为除了米拉米斯以外他不想骑别的马。一位小姑娘,她是我们当中最小的,骑小马驹。
我们穿过森林,几百匹白马在月光下漂亮极了。
没过多久,我看见树林里有点儿白色,这是织布老人房子周围的苹果花。一簇簇柔软的苹果花挂在房于周围的苹果树上,房子看起来很像童话中的房于。我们听见房子里有响声,米丽玛妮说:“我母亲正在织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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