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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萧云仙广武山赏雪 沈琼枝利涉(2)

黄评:随意写景必妙萧云仙看了,向着木耐说道:“我两人当日在青枫城的时候,这样的雪不知经过了多少,那时倒也不见得苦楚。如今见了这几点雪,倒觉得寒冷的紧。”木耐道:“想起那两位都督大老爷,此时貂裘向火,不知怎么样快活哩。”齐评:冷语传神。天二评:此其所以为都督大老爷。云仙语甚和平,木耐则不免牢骚矣,然尚蕴藉说着,吃完了酒,萧云仙起来闲步。楼右边一个小阁子,墙上嵌着许多名人题咏,萧云仙都看完了,内中一首,题目写着《广武山怀古》,读去却是一首七言古风。萧云仙读了又读,读过几遍,不觉凄然泪下。黄评:写云仙真是儒将,并无不平之鸣,至此则不觉泪下者,诗教之感人深矣。天二评:有触于中,亦木耐有以启之木耐在旁,不解其意。萧云仙又看了后面一行,写着“白门武书正字氏稿”,看罢记在心里。当下收拾回到衙署,又住了一夜。次日天晴,萧云仙辞别木耐要行,木耐亲自送过大柳驿,方才回去。
萧云仙从浦口过江,进了京城,验了札付,到了任,查点了运丁,看验了船只,同前任的官交代清楚。那日,便问运丁道:“你们可晓的这里有一个姓武名书号正字的,是个甚么人?”旗丁道:“小的却不知道。老爷问他却为甚么?”萧云仙道:“我在广武卫,看见他的诗,急于要会他。”黄评:由诗递到武书,因得与虞、杜诸人相见旗 丁道:“既是做诗的人,小的向国子监一问便知了。”萧云仙道:“你快些去问。”旗丁次日来回复道:“国子监问过来了。门上说,监里有个武相公叫做武书,是 个上斋的监生,就在花牌楼住。”萧云仙道:“快叫人伺候!不打执事,我就去拜他。”当下一直来到花牌楼,一个坐东朝西的门楼,投进帖去。武书出来会了。萧 云仙道:“小弟是一个武夫,新到贵处,仰慕贤人君子。前日在广武山壁上,奉读老先生怀古佳作,所以特来拜谒。”武书道:“小弟那诗,也是一时有感之作,不 想有污尊目。”当下捧出茶来吃了。武书道:“老先生自广武而来,想必自京师部选的了?”萧云仙道:“不瞒老先生,说起来话长。小弟自从青枫城出征之后,因 修理城工多用了帑项,方才赔偿清了。照千总推升的例,选在这江淮卫。却喜得会见老先生,凡事要求指教,改日还有事奉商。”武书道:“当得领教。”萧云仙说 罢,起身去了。
武书送出大门,看见监里斋夫飞跑了来,说道:“大堂虞老爷立候相公说话。”武书走去见虞博士。虞博士道:“年兄,令堂旌表的事,部里为报在后面,驳了三回,如今才准了。天二评:部吏能事件件如此,正与萧云仙报销对照牌 坊银子在司里,年兄可作速领去。”武书谢了出来。次日带了帖子,去回拜萧守备。萧云仙迎入川堂,作揖奉坐。武书道:“昨日枉驾后,多慢!拙作过蒙称许,心 切不安。还有些拙刻带在这边,还求指教。”因在袖内拿出一卷诗来。萧云仙接着,看了数首,赞叹不已。随请到书房里坐了,摆上饭来。吃过,萧云仙拿出一个卷 子递与武书,道:“这是小弟半生事迹,专求老先生大笔,天二评:又是儒林外史本色*来了。不朽正不在此或作一篇文,或作几首诗,以垂不朽。”武书接过来,放在桌上,打开看时,前面写着“西征小纪”四个字。中间三幅图:第一幅是「椅儿山破敌」,第二幅是「青枫取城」,第三幅是「春郊劝农」。黄评:题图,名士之恶习也,不如武夫。此图实事实功,足称题咏,亦作者不平之意每 幅下面都有逐细的纪略。武书看完了,叹惜道:“飞将军数奇,古今来大概如此。老先生这样功劳,至今还屈在卑位。这做诗的事,小弟自是领教。但老先生这一番 汗马的功劳,限于资格,料是不能载入史册的了。须得几位大手笔撰述一番,各家文集里传留下去,也不埋没了这半生忠悃。”齐评:文人之笔重于丘山,往往有正史所无,一经妙笔描写,反津津在人口角者,正是这个意思萧 云仙道:“这个也不敢当。但得老先生大笔,小弟也可借以不朽了。”武书道:“这个不然。卷子我且带了回去,这边有几位大名家,素昔最喜赞扬忠孝的。若是见 了老先生这一番事业,料想乐于题咏的。容小弟将此卷传了去看看。”萧云仙道:“老先生的相知,何不竟指小弟先去拜谒?”武书道:“这也使得。”黄评:借此便与博士诸人相联络萧云仙拿了一张红帖子,要武书开名字去拜。武书便开出:虞博士果行、迟均衡山、庄征君绍光、杜仪少卿。俱写了住处,递与萧云仙。带了卷子,告辞去了。
萧云仙次日拜了各位,各位都回拜了。随奉粮道文书,押运赴淮。萧云仙上船,到了扬州,在钞关上挤马头。正挤的热闹,只见后面挤上一只船来。船头上站着一个人,叫道:“萧老先生!怎么在这里?”萧云仙回头一看,说道:“啊呀,原来是沈先生!黄评:由此递到沈琼枝你几时回来的?”忙叫拢了船。那沈先生跳上船来。萧云仙道:“向在青枫城一别,至今数年。是几时回南来的?”沈先生道:“自蒙老先生青目,教了两年书,积下些修金。回到家乡,将小女许嫁扬州宋府上,此时送他上门去。”天二评:何以送上门?萧云仙道:“令爱恭喜!少贺。”因叫跟随的人封了一两银子,送过来做贺礼。说道:“我今番押运北上,不敢停泊。将来回到敝署,再请先生相会罢。”作别开船去了。
这先生领着他女儿琼枝,黄评:递到沈琼枝岸上叫了一乘小轿子抬着女儿,自己押了行李,到了缺口门,落在大丰旗下店里。天二评:无媒无妁自送到门,非妾而何?既知为盐商,必无娶贫士女为正室之理那里伙计接着,通报了宋盐商。那盐商宋为富黄评:为富不仁打发家人来吩咐道:“老爷叫把新娘就抬到府里去。天二评:此句明明是作妾了沈老爷留在下店里住着,叫帐房置酒款待。”沈先生听了这话,向女儿琼枝道:“我们只说到了这里,权且住下,等他择吉过门。黄评:为何要自送上门怎么这等大模大样?看来这等光景,竟不是把你当作正室了。天二评:呆鳥这头亲事,还是就得就不得?女儿,你也须自己主张。”黄评:妙在叫他自已主张,却居然贡生沈琼枝道:天二评:姑娘何其老气“爹爹,你请放心。我家又不曾写立文书,得他身价,为甚么肯去伏低做小?他既如此排场,爹爹若是和他吵闹起来,倒反被外人议论。黄评:逃走倒不怕人议论我而今一乘轿子抬到他家里去,看他怎模样看待我。”齐评:此段议論正欲自显其才耳。天二评:如此便无人议论邪?荒谬沈先生只得依着女儿的言语,黄评:妙在就依看着他装饰起来。头上戴了冠子,身上穿了大红外盖,黄评:既戴冠子、穿大红袍,得不谓之出嫁乎?谬极拜辞了父亲,上了轿。那家人跟着轿子,一直来到河下,进了大门。
几个小老妈抱着小官,在大墙门口同看门的管家说笑话,看见轿子进来,问道:“可是沈新娘来了?请下了轿,走水巷里进去。”沈琼枝听见,也不言语,下了轿, 一直走到大厅上坐下。说道:“请你家老爷出来!我常州姓沈的,不是甚么低三下四的人家。他既要娶我,怎的不张灯结彩,择吉过门,把我悄悄的抬了来,当做娶 妾的一般光景?天二评:何以听其抬来?黄评:打轿时已算定如此,然何如不来?此所以入《儒林外史》而为第三甲第一人我且不问他要别的,只叫他把我父亲亲笔写的婚书拿出来与我看,我就没的说了!”老妈同家人都吓了一跳,甚觉诧异,慌忙走到后边报与老爷知道。
那宋为富正在药房里看着药匠弄人参,听了这一篇话,红着脸道:“我们总商人家,一年至少也娶七八个妾,齐评:好夸口都像这般淘气起来,这日子还过得?黄评:叫你且过不得他走了来,不怕他飞到那里去!”黄评:他竟会飞了去踌躇一会,叫过一个丫鬟来,吩咐道:“你去前面向那新娘说:‘老爷今日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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