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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读奇书孙康怜雪影 试英物宣武出啼声(2)

那西庄有五进房子,后面带着一所园亭,未能依着素娥主意,将第三进上房五间,东边做水夫人卧房,西边做田氏卧房,中一间空作起坐;两厢房做丫鬟紫函、冰弦的卧处。东边一座角门,开进第四进屋内,东两间安顿古心夫妇,西两间安顿两小舍人及秋香,中一间也空作起坐。西边一座角门,开出第二进大厅上来,把大厅西边两间隔断,准备鸾吹、素娥下庄安歇。候水夫人等进庄后,把大厅门封锁,原先住有两家庄仆,俱搬至第五进内居住。厢房内现有厨灶一切家伙杂物,除原有之外,都向家中取来添补,把文虚老夫妻二人安顿在第四进西厢房内,靠西厢房一座角门,开出园中,把所松楼三间做了古心的书房,就在后边出入。前边门房内,堆些水车、砖瓦,平时锁闭,至鸾吹等下庄始开。

忙乱了大半日,收拾停当。水夫人到庄一看,甚是喜欢,厨下备进三席便席,把一席赏给未能、申寿及住房庄仆,留一席与田氏同坐,一席送过后边古心房里。文虚夫妇及紫函等丫鬟自有酒饭。当夜无话。明日一早,水夫人梳洗已过,独不见田氏进房,因叫紫函去问。只见冰弦慌慌张张的过来,回禀道:“二一娘一娘一因轿夫抬得不稳,动了胎气,肚里疼痛,到半夜又见一些红,今早还耐着要想起来,不叫冰弦告诉太太,如今紫函来问,怕太太着恼,急了一急,这会子越痛起来了。”水夫人吃惊道:“怪是晚间陪我吃饭有那些不自在的光景,原来为着肚疼。你该早说才好,如今便怎处?他因月事不正,不得受胎,天幸医治好了,又动起胎来。”一面说着,一面自进西边屋里来,却见秋香一阵风的跑来道:“未小姐来了。”水夫人无奈,缩住了步,阮氏已从后而至。

早见庭中两个女子素服淡妆,姗然来迟。水夫人略放愁颜,阮氏降阶迎接,鸾吹、素娥上阶相叫,丫鬟们铺下毡单,清水夫人坐而受拜。水夫人道:“两位小姐只行常礼,休要折坏老身!”阮氏便去撤单,却被素娥拖住,鸾吹口称“伯母”,敛衽而拜。水夫人坚辞不获,只得还了两礼,受了两礼。次及素娥,绯红了两颊,低叫一声“太夫人”,便跪下去。水夫人一手拖住,说道:“此位想是二小姐了,因何这般行礼?”鸾吹道:“这就是素娥妹子。侄女前日禀知伯母,将来要奉侍伯母晨昏,该是这般行礼,伯母体要推辞。”水夫人道:“行礼且慢。老身有一句不知进退的话,二小媳动了胎气,正在没法,闻二小姐一精一于医理,斗胆欲求一诊,望以人命为重,亵渎为轻。”鸾吹慌忙答应,素娥亦腼腆应承。水夫人一大喜,立即陪进西间。田氏蹙躇不安,伸手出被,告罪请诊。素娥调息细诊,说是不妨,大约一剂可愈。因开出一方,是生地一两,川断三钱、杜仲三钱。阿胶五钱。写毕,递与水夫人,道:“有真阿胶便好。”水夫人道:“这却尽有,前日水梁公寄回来的,是叫那个丫鬟藏着?”紫函即刻送至,素娥啧啧称赏道:“这才是上等阿胶,真个明如镜,黑如漆,快如刀,碎如雪。有此真胶,包管一服即愈也。”

水夫人愈加欢喜,忙叫文虚去赎药,自邀鸾吹姊妹到中间去待茶。素娥重要下跪,水夫人仍行拖住,向鸾吹道:“二小姐贤淑,我已尽知,小儿病中受恩,老身还当拜谢,况侄女已经认为亲妹,自应一体,不必过谦。”鸾吹道:“其中委曲,待恩兄回日禀明,今日此礼是必要行的,伯母但请坐受,侄女岂敢相欺!”水夫人断不肯受,鸾吹无奈,只得把素臣病中许其禀知太夫人收为妾媵之事述了一遍,道:“伏望伯母垂怜收录,侄女衔感无穷。”水夫人道:“小姐书来,我已心疑及此。屈淑女于小星,特恐痴儿减福耳。老身何幸得此贤妇耶?但妾为侧室,原无如此行礼之法,紫函可铺好毡单,待二小姐相见。”鸾吹大喜,令素娥登单万福,整整的拜了八拜,然后阮氏过来与二人平拜,又叫两位小舍人拜见姑娘。水夫人复向素娥道歉说:“老身从前出京,也为驼轿内动了胎气,把一个八九月身孕弄掉;今见二媳腹痛下红,恐蹈前辙,故不俟坐定即求诊视,太觉冒昧了。”素娥连声“不敢”。茶罢后,问些路上风霜,家中讼累。只见一个小童跑进来道:“家里人来说,县里有差人在家,要请小姐回去哩!”阮氏急问是甚差人,丫鬟等面俱失色。正是:

草中石卧心疑虎,壁上弓悬腹畏蛇。

总评:

酒能乱性一段,小中见大,极有意义。书中如此指点,不可枚举,触类引伸,泛应不穷矣,安得以稗官目之。

正一、火居一段,议论与素臣一鼻孔出气,可谓格言。然则老、尹、庄、列,罪得末减乎?无火居亦无正一。火居为正一之倡,则老、尹、庄、列实为戎首。此又不可不知。

红光为龙儿始生之瑞,即为长卿之渔父屈曲而引入桃源,一事两用最为灵便。

长卿进园如人桃源,不复知有魏晋。听书声、见读书人,清谈往复,真有胁风飕飕散发天际之乐,即非古心已属侥幸,况平空得此奇遇乎?读竟急为浮一大白。

颗心不另立传,其性情、学问,错见全部,然不特费笔墨,少为摩刻,亦嫌渗漏,故于长卿传中细意描写,如等一小传者。经营曲折,具见良工苦心。

素臣不过由日月保举,岂能必得?御史前日见司官,面上刮得下黄霜,督学何以大异于是?缘抄报系浑开吏部尚书赵芮等保举云云,则文白之举主亦必系当前权贵,可知与司官之明知为日月者迥别,“沉吟一会,放下脸来。”写得一精一细之至,固未易吹毛求之。

水夫人之料事处事是第一等见识、第一等学问,即素臣亦在其范围中。欲资其德业才智者,凡其一言一动,俱当细意体究,不可草草看过。

水夫人料素臣必极谏得祸,当与后第四十四回闻谪不哀一段议论同读;论素臣必当极谏即得祸匆恤,又当与前第三十二回观水劝驾一段议论同读。不知合前后而读者,切勿令读此等奇书。

素臣纯一陽一寡欲,何得子之迟与后文绝类?此回于水夫人口中以田氏月事不正补之,乃无罅可指。

“老身从前出京为鸵轿内颠动了胎气”一段与田氏轿内动了胎气一段,读者知止为因此论彼、鉴昔防令,孰知其为百数十回平空持说一伏乎。奇文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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