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回 素父忽逃罗刹国 麟儿独上状元台
这狮子一吼,声闻数十里,前至大明,后至元武,东至东华,西至西华,各门以内,闻者皆如雷击,心震耳聋。幸天子已回乾清,紧掩双耳,未曾吓坏。殿外从臣,已俱惊仆。值殿二将,一是以神,一是云北,与那番使,俱离狮丈余,亦俱掩耳,尚被吓倒。狮一奴一是惯闻狮吼之人,亦伏地不起。何况素臣紧对狮子站立,从未闻其吼声,又并未掩耳,焉得不仆!
天子忙令内监赶至殿前,从臣俱入。将素臣、以神、云北、番使陆续救醒。狮一奴一爬起,看那狮子目眦尽裂,便溺俱下,道:“太师真天人也!”天子见素臣瞋目不语,慌令内监扶上肩舆,送归府第,令太医随去诊视。问狮一奴一道:“太师被狮吓倒,何谓天人?”狮一奴一回奏:“此系神狮,等闲不吼,惟喜怒畏则吼,吼则声震山谷,然从未发如此奇卢。因被太师一喝,畏极而吼,以致目眦皆裂,便溺俱下。太师虽倒地,神气不改,非天人乎?”天子不复问,立时遣回本国。须臾,太医回奏:“太师被惊,似有失心之状。”天子奏闻上皇,上皇道:“朕处深宫,掩耳塞聪,犹如雷震;况素父立于其前,可知受惊是真。须令太医每日一视,以病势奏闻。佛、老之威,百倍于狮;素父尚畏狮吼,乃敢议灭佛、老,见其不知量耳!”
天子退出。即日召洪文、李东一陽一、谢迁入阁办事,以皇甫毓昆巡抚北直,召龙儿入京侍疾。太皇太后等将素臣受惊之事,含泪向遗珠说知。遗珠大惊,给了假,带凤姐、遁姐出宫。见素臣躺坐在一交一 椅之上,妻妾子女,垂泪环侍。遗珠涕泣问病,素臣瞋目不答。遗珠问素娥:“脉象何如?”素娥道:“老爷不许诊脉,教人没法。”遗珠正要相劝,素臣挥众人使退。众人不退,即发恚怒。大家只得退出,同去见水夫人。水夫人道:“不过受惊,惊退自愈,不必仓惶。彼既怕见汝等,即不必往见之也!”遗珠等相顾失色。到晚来,使女传禀:“太师爷竟像失心一般,改了常度,把小内监乱抱在膝,摸弄头面。”众人愈加惊扰。
次日,龙儿进京,陛见后回家,至日升堂,见素臣抱乌乌在怀,吓得不敢进去。问起文勤、文慎,说:“大师爷有些失心之状。生人俱不能见,见即恚怒畏怯,只把小内监宫女抱着玩耍。”龙儿只得进见。鸟鸟胀红了脸,被素臣掰住,不得下来,把头颈别转。素臣见了一面,亦即挥出。大医连看数日。将病势奏闻,说:“素父之病,与上是相似,怕见生人,极与妇女孩童,戏耍作乐,看来似失心之病,未能速愈也。”上皇闻奏,赐素臣女乐一部,秘器一匣。
素臣见女乐内六个女教师,俱甚熟识,问知是又全之妾七姨、十姨、十一姨、十二姨、十三姨及续升之十八姨大桃。因当官变价,与歌姬、丫鬟俱被郝三丰买去,教成一部女乐。三丰杀死,女乐分散,此六人归于安侯,令其教一习一 幼一女十六人,成此一部女乐,名”花蕊飞仙”,进与上皇,上皇转赐素臣。素臣大喜道:“还记得献技在我之面前否?九妹之屁,何至熏得乃尔?”七姨俯首不答,率领诸姨女弟子等叩见素臣。素臣逐人看去,嘻嘻而笑。当晚即令七姨献技,须照从前又全家故事。献技之时,令女弟子轮着唱曲,以助其兴。七姨初怕素臣严正,到得面前,腼腆不敢脱卸;奈催一逼一不过,只得解去上衣,婆娑而舞。素臣道:“你的技艺原不在此,不脱裤,不褪袜胸,如何献得来呢?”诸姨见素臣改常,个个撺掇七姨,真个一丝不挂,连翻筋斗,滚到素臣面前,伸开两足,运用功夫,在那又嫩又红香牝里做些生活。
素臣不像从前靠着随氏待看不看的光景,反低着头,瞅拢两只眼睛,望那丝丝的缝儿里,细意揣摩,哈哈大笑。引得这些内监们,都在窗外偷瞧。只有熊熊、鸟鸟及小楷女们,早已避开,听见外边唱曲声,诸姨喝采声,及素臣狂笑声,羞得要死,只得装聋作哑,蒙被而卧。素臣愈看愈喜。那些女弟子,又是诸姨教惯,唱的曲儿,并手中乐器,恰与七姨做牝,翕张偃仰,高下疾徐,都是应弦合拍。素臣手舞足蹈,欢喜异常。技已献完,令其上床 歇息。吩咐诸姨:以后按次轮流,都要如此。众皆应诺,率女弟子退入后面去了。
素臣取出秘器观玩,拣了一件,在七姨牝内淘碌作耍。七姨笑声吃吃,两足摆动起来,素臣歪坐床 沿,微睨而笑。不多一会,七姨面泛红潮,浪声娇颤,两只手只望胸前空抓,下面一婬一水直流,星限朦胧,望着素臣哀恳同睡。素臣兴已勃发,一手拉掉裤子,一手退出秘器,腾身跨上,紧抱七姨而睡。七姨千唤百唤,率性”乖肉心肝”出声大叫。闹得满屋子的女人,个个倮体狂跑,男的个个抱持研擦,臊声浪气,直至半夜方止。次日晚间便轮着十姨翻筋斗、竖蟑蜒,献技已毕,即令仰睡在床 ,不过一刻,即哀求一交一 一媾。素臣仍如前上床 同睡,也是一婬一声浪气的闹到二三更天方息。以后,十一姨、十二姨、十三姨各献原技。大桃学会翻滚、捎鲤鱼,豁虎跳,俱轮流侍寝。素臣令将日升堂后,安乐窝前,拦一高墙,与内隔绝,开了宅门,与大厅通达。将文虚、张顺移出二门廊房,腾出十四间廊房,令文勤等六内监、大桃等六教师居住。将大厅前筑起拦墙,另设墙门转斗,自成一宅,与内外隔断。合家人进出,俱由东西前两角门。将日升堂东三间,与女弟子居住;中三间,为夜间御女之所;空出西边连近影堂三间;以补衮堂东西六间,为日间歌舞筵宴戏耍之处;空出中间三间。每日歌唱之一声 ,直达于外。至夜,即令女教师掷色,得采音侍寝。家事国事,概置不理。合家妻妾兄妹,以及相好亲友,劝谏不入。在内者怨慕呼天,在外者疑议太息。惟水夫人处之淡然,虽无欢容,亦无戚意。惟天子每五日一次,遣怀恩问病、赐撰、赐果、赐金帛等物,以资宴赏。惟上皇不拘时日,络绎候问,赐彩帛以助饰,脂粉以助容,春图秘器以助兴,恩一宠一 较前愈渥。素臣固乐此不疲。
文勤等六名内监,始犹若将浼焉,久而俱化,便觉一婬一声讽讽可听,妖态袅袅可观,私下与大桃等亲近。素臣看见,率性将六个女教师,配作对食,伊然六双夫妇矣!
九月、十月,田氏等连举六男。田氏子名彪,红豆子名骏,璇姑子名(田光),素娥子名鵾,湘灵子名鼍,天渊子名猊。此番却不如从前之甫生下地,即争抱为婿。虽彪儿亦仍尚主;骏儿仍为楚世子婿,鵾、鼍仍为玉麟之婿,猊儿定天生之女,(田光)儿定长卿之女,皆由水人作主,于一二年内陆续定亲。
十一月内,田氏等俱经满月,遂约了遗珠、鸾吹,齐见水夫人,让遗珠开口说道:“二哥耽于声色,恐至伤生。公主、郡主起数,虽云幸有太一陽一星化解,于大象无妨;而居幽受尅,墓久生迟,有履尾濡首之危!兼之太一陽一现受太岁月将尅制,若纯任自然,恐失趋避之道!二哥虽是心疾,然母亲说话未必全然不听,怎忍置之度外?女儿与妹子、诸嫂所见皆同,求母亲出去教正一番,必有转头。”因一齐跪下。水夫人撇不下诸媳女情分,令人扶起,率领着出去,文勤连忙开门。
素臣垂首伏地,水夫人令抬起头来。素臣只得仰面看着水夫人,水夫人不发一语,即至日升堂。诸女教师子弟,俱穿衣不迭,一齐跪下磕头。水夫人亦令抬头,众人俱知水夫人严正,又吓又羞,只得抬头。水夫人逐一看过,亦不发言。令十六弟子各唱一小引,唱毕,至影堂,率女媳叩拜而出,终不发言。把遗珠等都惊呆了。水夫人太息道:“心疾从无治法。玉佳一身,上关治化,中关国运,尤非口舌之功所得挽回。自此以后,汝等俱委心任运,以待天时,勿徒作无益之思也。”遗珠等面面厮觑,不知所谓。请亲友尚思动正,及闻此事,知水夫人尚不能挽回。便俱付之无可奈何矣!女教师子弟经此一番,更无忌惮,歌唱的更是热闹,暖室内常是赤着上身的,以后便把袜胸解掉,或着裤而不加裙,或系裤而不加裙,愈不成模样了!
素臣虽纵一情 声色,不理家国之事,却幸天子圣明,有刘、洪、谢三贤相为辅,东一陽一专司文墨之事,经济词命,烂然可观,天下仍是太平。水夫人治内,龙儿治外,男端女正,家政仍是严肃。只把东宅一个晚香,正宅一个柏氏,东西从屋内山东十将夫人,气得要死。都说:“我们面一皮,被七姨等羞剥尽了!”
次年,九月初五,素臣诞辰,立一娘一生下一子,雪白聪秀,与小钟馗迥别,铁丐细看,眉眼依稀有似素臣。立一娘一因怕上皇疑忌,凡遇内监到府,即执炉扇跟进,立侍素臣左右。两宫内监络绎不绝,立一娘一侍立较前益密。素臣又已改变,铁丐又不能随入,立一娘一因见不惯诸女教师子弟妖一婬一赤膊之状,出来无不头红面涨。铁丐越想越疑,知无实据,不便发作,但名其子曰”一婬一儿”以示意。立一娘一道:“是金银的'银'字么?与太师爷同生日,何不取名寿儿?”铁丐忒出眼珠,喝道:“是他生的,取他寿意吗?”立一娘一气得要死,认是淘气活儿,也便歇了。
十九年三月,奉旨,铁面以原官、回原岛管理岛事。铁丐连忙收拾、立一娘一因感激水夫人,起身时,两眼哭得通红。铁丐越气越疑。一至岛中,即置两妾,将立一娘一分住房屋,令其单领!天生、飞一娘一几回过岛责劝,铁丐不言其故,亦不听劝,只得付之无可奈何了。
是年,龙儿已十六岁,身量长成,儼然冠者。鸾吹因凤姐亦已长成,蛟吟已十五岁,久同龙儿卧起,怕被他占了先筹;请命水夫人,要替龙儿毕姻。水夫人亦因素臣有疾,无曾孙主妇双承祀事,一口许允。龙儿以父病辞,水夫人道:“汝父非病,乃心疾也,况我命即父命乎?”龙儿乃不敢辞。择了三月初五日迎娶凤姐,初八日迎娶蛟吟,向两家送了婚期。
尚功将蛟吟接回,至期遣嫁。初五日,凤姐成婚。初六日,皇后召蛟吟入宫,将守宫圈其左臂,赐宴之后,取水拭之,朱色鲜明,毫无剥损,与皇妃两人赞叹龙儿不置。奏知天子,天子道:“素父宜有此子,独难于蛟吟耳!”因赐蛟吟二品夫人花诰,厚贺而出。初八日,天子命内监宣旨,令水夫人等验其朱臂,以彰二人之美。鸾吹、凤姐疑一团一 尽释,愈敬爱蛟吟如亲女、亲妹矣。水夫人因蛟吟才品俱全,又奉旨特封,命合家上下俱称凤姐为少夫人,蛟吟为小夫人。田氏、红豆俱称凤姐为媳妇,蛟吟为钱媳。两番成婚,俱令遥拜素臣。庙见后,亦不断令亲人至补衮谒见。
七月内,天子命麟、鹏两儿准备科场之事,两儿以父病辞。天子道:“汝父非病,乃心疾也,况君命即父命乎?”两儿乃不敢辞。八月出榜,文麟解元,文鹏第二。次年二月会试,文鹏会元,文麟第二。三月传胪,文麟状元,文鹏榜眼。乡、会、殿三试,被兄弟二人都占绝了,都下喧传,以为旷古未有!玉麟、洪氏、翠云喜得满心奇痒,成日拉开着嘴嘻笑,连茶饭都没心肠吃了!
天子问麟儿:“可能登状元台?”麟儿回奏:“若令臣弟文鳌登之。便可恢恢游刃。臣不才,当竭蹶从事,以承圣眷耳!”天子大喜道:“宫中自建此台,从未有人登过。卿能胜任,乃状元中之状元矣!”是日,麟儿登台。合官自后妃起,至宫人止,无不求诗。麟儿笔不停挥,直题至夜,或切其位号、或切其姓名、或切其身材相貌,篇篇秀丽,字字风一流 。得诗者络绎呈献御前,天子看一首,赞一首,拍案叫绝,连赞奇才。皇后、皇妃深悔当日不争为婿,天子道:“彼自谓不如文鳌,至蟠腹之凤,又岂弱于此?几何可不知足也!”皇后、皇妃乃辗然而笑。
诗完,赐宴,忽太皇太后亦令宫女求诗,麟儿就席上挥笔立成,字字切着保育圣躬、回天启运之意。太皇太后得诗大喜,赐以夜光珠曰:“卿诗奕奕有光,故以此润笔也!”天子令宫人将夜光珠,及皇后、皇妃所赐明珠、宝玉,俱纳麟儿之怀;贵人以上,皆缝于袖;以下至宫人等,皆装入小车。天子亲洒晨翰,书”真状元”三字赐之,撤莲烛送归府第。刚走过东华门御河桥,后面飞骑追至,说:“上皇见了何、陆二妃及宫人等诗篇,龙颜大悦,特来求诗。”勒住丝韁,一个太监高擎笔砚,一个太监送上黄绫五爪金龙帕子。麟儿就着锦鞍,提笔写道:
块第马萧萧,新题过御桥;清宁方颂圣,仁寿欲歌陶;
听久封人祝,情忘去壤谣;簫韶开舜乐,万载两唐尧。
太上皇得诗大喜,赐白玉椅、青玉案以酬劳,曰:“此儿非此椅此案,不足置身也!”
是年日本、安南、扶余三国并四川各土司,俱不人贡。安南、扶余因隔年庆素臣寿诞,知有心疾,故为怠慢,以窥探朝廷。日本关白、木秀夫妇,奇一婬一极恶,将倭王囚起,日夜练兵,欲雪败降之耻。四川土司因川抚条陈,欲土司依汉法限田之政,虽未准行,土司内豪势大酋俱怀疑忌;因探知素臣有病,亦不入贡。
天子笑道:“彼知素父有病渴耶?先礼后兵,当遣使谕之!”特旨令文点、景山使扶余,文容、奚勤使日本,吉於公、金砚使安南,文因、成全、伏波分路往四川招谕。奚奇等十二将,分发一江一 、浙、山东,以原衔补用,为防倭之计。府中属将俱错愕非常:“怎把属员家将,遣发一空?”既已奉旨,只得各办行装,刻日起身。只有玉一奴一久忆父母,甚是欢喜,进宫求皇后转奏,愿随夫同去,回家时,给假半月省亲。随氏等十夫人,被七姨们出丑狼藉,亦巴不得早离一步,俱随夫而去。独苦金砚妻柏氏,丈大远别,独留在家,日夕听那竹歌谑笑之一声 ,便为睹赤身献技之状,提起当年丑态,心头便跳个不住。正是:
蝉为餐霞思蜕浊,蜣因推粪有余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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