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回 古佛今佛两窟俱空 君囿臣囿四灵威集(3)
文麟亦说出获麟之事,彼此一交一 贺。各师船齐集之后,龙、铁二人又派梅仁、柏节、李信、陶忠率岛兵二千名来会,择于二十五日启碇,进图锡兰、印度。并无兵船保护,诸军登岸,直入落伽山。土人不知战阵,慌惧异常。后知官军意在除佛,便各放心。盖岛中亦苦僧人供亿,又为回教所间,信佛不坚,俱各袖手而观。喇嘛贪一婬一无度,不防官军舍印度而先取锡兰,山中寺院虽多,僧众只有四百,自称释迦苗裔,仰食于人,岁收印度供奉,逸乐荒一婬一,别无伎俩,哪里还敢拒敌?
至六月初一日,已至释迦真身大寺,山川水秀,花木繁绮,禽声欢乐,风景最为清绝,寺屋金碧辉煌,径路纡折。龙、麟二人策马前导,军士缓缓而行,都觉爽豁异常。岛兵岛将,先前派过从行,在南洋如何辨理,熟悉情形,文龙即令跟随,就在沿山寺院内驻营。
文龙、文麟近殿观看,都是些金铜土木佛像,并无真身,当令兵上一一打毁,设起火炉,将金铜熔化。殿旁一排大屋,藏起经卷,贝叶梵文,约略有四百多柜,悉数尽烧。搜到后山一殿,门扃甚固。寺中僧人,此时逃得一个不留!兵士寻到山洞内,才有两个小喇嘛蹲着发抖,揪将出来,令其启门。小喇嘛不肯,文龙拔出宝刀要杀,始领至石壁上佛像旁边,小山洞口,令众人跟他进去。洞门阔止尺许,二三十步即觉开敞,原来外面扃鐍,是熔铸成的,并无匙钥,真身深藏在内。小喇嘛领了众人进来,便即反奔,被松纹一手一个,揪住不放。龙、麟二人,看是三间正殿,中设大龛,臼石腔子,遍嵌明珠宝石,前面供桌炉台,都是白石;再前,则大铜缸一具。万倍人身。松纹立在桌上,望见灯火荧然,满贮清油,知是长生灯,并无他异。文龙令众人将龛内漆身起他出来,众人皆不敢动手。二人心知其故,急抽宝刀,向龛中乱搅。那真身应手而碎,硌硌碌碌,跌了出来,约有一二百块,单剩一个囫囵头颅,滚于供桌之下。
文龙乃令留着头颅,把些碎骨给拾起。后由松纹胆壮,近前捧头,解下束身黄帛,将头包起,挂在腰间,宛然三柄铜锤。诸人一齐出洞,即在寺中顿兵。将释迦头摆在正殿,纵人观看,全岛土人,把信佛之心,冰消瓦解。龙、麟二人料理诸事,分派众人,各专职司,倒也头头是道。因虑印度之事,不敢放心。
谁知初八、初九,伏波、韦忠差百来报,印度王甚恶佛教,当下传令国中,照着行事。先托建佛会,传集有名位喇嘛入宫,禁锢密室;然后复逐寺院僧徒,一逼一令还俗。百姓有起而为助,几日之内,都除得干干净净。十四日,以神亦来报。十六日,云北、成全差弁同至,禀内情形,大略相同。二人知事已大定,拟留松纹夫妇及岛将四人暂驻锡兰,以收后效。
大气大热,南洋地近赤道,熇喝异常,锡兰雷雨时作。一日雨甚,空中有龙,直下取水。二人适在后山亭眺望,俯视海中,龙首探水欲上,忽然两巨物搏掣,隐约亦见鳞爪。此龙怒与相斗良久,始脱身而上,天亦骤霁,二人相顾骇怿。
次日,文麟发书,令印度差员回报将暂时监督,于秋深一齐班师,自与文龙,諏吉七月初一凯旋。下船之日,海师禀知文龙:“那日雨时。有龙取水,船上两条青龙,忽然不见,而止甫回;后随大龟两具,依着龙身,竟无去意。因试放板下去,两龟蹒跚而上,即以巨箩盛置船旁。”文龙顾文麟道:“这也奇怪,那日亭中所见巨物,即是此龟;鳞爪隐现者,大约青龙无疑矣。龟为灵物,必非无故而来,亦算是除佛瑞应可也。吾弟获献倒闭,合此二者,四灵已得其三,但少凤耳。”
文麟道:“弟正忘记,前在库车,父亲谕函内曾说起,上元之夜,凤弟同刘庶母上观星台,测量紫微太乙相去远近,忽有异鸟和鸣,集于台上。最后,两鸟者如清磬,独留不去。刘庶母识为凤凰,令凤弟相献祖母,现养园中,常有百鸟来朝。如此说来四灵已全!”文龙大喜,命文忠、文信扛过巨箩,看那龟时,大异寻常,背上隐隐篆文;细极其纹,则九宫八卦,部位分明,的是神物!文龙暗忖:“皇上园中,狮象之外,本有麟、凤、龟物,惟生龙不能致;今百家备有四灵,僭过菀囿,似非所宜;青龙颇知人意,回京时当再祝之,使分居御园为妥。”
二人功成域外,奏凯还朝,加以恩属同怀,青年得志,两舟维紧,辄复同一居 。有时纵谈世务,有时密语家常,极友爱之天亲,洵人伦之乐事!遂于八月初十日,安抵析津。先命四个内监,驰马入京,报知府中。水夫人、素臣这一喜,也就喜到尽情。正是:
联镳科第寻常见,灭佛勋劳旷古无。
总评:
此篇为除佛之余功,实则为除佛之正文。佛之起也,由印度而转入西域,以至中国。是印度一日有佛,即中国人心中不能一日无佛;必使释迦真身毁弃无踪,然后佛之根株绝灭,可保无旋流之患。于是由蒙古而西藏,由西藏而印度,以至于释迦降生之处。木之长也,自本而及末;其萎也,必先末而后本,此理之自然也。活佛诛而西番响应,真身毁而大功告成。于是留印西之回部、欧洲之天主,以景日京瀁瀁而行为者,为素臣父子之继。故日后日京一书为余功,而此则犹其正文也。
素臣诸子,举一可以例余,似表龙不必定表麟矣。然子至二十四人之多,仅仅一表实不相称,故以巡案三省、征倭靖海诸回表龙儿,即以登状元台及此数回表麟儿。麟主而龙宾,出师并记,而西征之事必详于东略者,即此意也。且前回征倭战僧封寺,已伏此时之根。若再东西并叙,则文必重叠,阅者厌之到
蒙古之事特详,西藏、印度与佛愈近,则祸事烈,事亦愈难。而库车驻节,赫然有诛活佛一事,则自此而西,闻风解体,亦事势所至者。从来除暴救民以有天下者,其入手必在紧要处所,本基既立,其余以师徇之可也。故汉高五年而功成,明祖十年而事定,以大例小,可类而推。
或谓活佛既殊,自此而西,更南下印度,以尽于海,如王者之师分师徇道,而天下已自大定。然至于印度,而忽然疑虑,计破锡兰,又是作者之好作波折耶?此非印度独难也,以有锡兰真身,而印度人必有所系耳,必定印度,而后图锡兰,刚印度不易得手,而且坐失锡兰;必如此而后印度,不讨自服,此正行兵之轨道,宜有声东击西之势者。观于行抵东印度,而文龙之书自适缅甸徼外而来,其中调度者为谁?素臣兵法所以为一生之绝学欤!
佛教除而人心正,以人事感天和,而联珠合壁之瑞彰,此机之应者也,故在元旦下詒一日。以人事尽物性,而麟凤龟龙之类至,此象之验者也,故在锡兰成功之时,文之不可苟为也,如是!
以麟得麟,以龙得龙,理之当,事之偶也。而以凤得凤,此处无从插入之法;妙在于家书中得之,而偏一无痕迹,恰好此时补述。文笔如一精一灵古怪,不可以常情测之!
除佛日本,其机已伏于平倭一回,此去迎刃而解,势易且这,故文龙出泽,声势初不张皇。若西番之役则不然,达赖免死归国,岂无仇耻?奉经僧众释放出关,拔宣、大,奏报滋扰异常,亦岂无抗拒之心?素臣婢仆,前者身亲战阵,目睹幻术;此时尽数带去,原只为此。于是读者料定必有狠战,不于蒙古则于西藏,不于西藏则于印度,乃中拦途截仅如却盗挺斗,数十人亡命相移,而此外则暴师一年,纵横万里,绝无一战,岂非出人意料者耶?文之变换灵活,真是巧不可阶!
微信扫码关注
随时手机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