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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谜坊(4)

来源: 未知 作者: 笑一笑 时间: 2016-03-04 阅读:

他双手被捆在身后,上衣撕破,露出前襟和手臂上几道噙血的伤口,但面色依旧淡然,看见小玉也没有丝毫动摇,就像从不认识她。

“玉小姐,这人你可认识?此人来历不明,身上带有凶器,昨晚有人在巷子里曾见到玉小姐和此人走在一处。”那太公的话音阴测测的,“玉小姐真想不起来么?”

曾小玉背脊都麻了,曾家乃是本地有名的书香门第,自己若被人抓住夜里与陌生男子相会的把柄,那是跳进西江也洗不干净,何况还牵扯到几条人命的官司……

“玉小姐,这事牵涉到我陈家人几条性命,即便闹到官府那去,你也是脱不开干系的。”陈家太公似乎很清楚她内心的动摇,话也一步步威逼着。

曾小玉不自觉又觑了一眼旁边地上的龙五,他正低头看着地面,不畏不惧,沉默不语。

“去年端午那时……”曾小玉想了想道,“你们陈家的人勾结外面歹人,拐骗小孩儿在我祖父的坟前乐善亭聚集上船,我和骆家的小玉都曾被他们捉住,险些被一并掳走。”

此话一出,在场的陈家人脸色都变了。

那怔忡在一旁的陈大娘,突然嚎哭起来,接着扑向几具尸首,掀开其中一块布料看到死者的脸,转扑过来抓住曾小玉拼命摇晃:“他们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芸儿会死在你家?我们陈家与你什么仇?为什么事事都有你?说……”

曾小玉被勒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能徒劳地撕扯女人的手,与此同时又有几人快步赶来,跟两位太公急说了几句什么,那两位太公刷地都惊得瞪圆了双眼,一个指着地上:“快!把陈角他娘拉起来,衙门来人了!”

一听这话,在场的人面上都现出慌乱,只有那太公还算冷静:“带上凶手,咱抬尸首到曾家大门口去喊冤。”

陈太公等人刚挪步,就听得一众整齐的步伐传来,空中荡起暴喝:“端州巡检司李毅观大人到。”

在场所有人都一激灵,还没反应过来,一队弓兵就利索地奔到眼前,从中率先快步出现的,居然是个身形颀长、眉如墨画的儒衣公子。他面带焦虑神情,快步走到曾小玉面前:“玉小姐?”

曾小玉好不容易缓上一口气,抬头望清来人,心中咯噔一下沉:司青简?

她像受惊的兔子般,下意识往旁边躲避,那边陈太公喊道:“巡检大人,凶手就是这厮!这贼人昨夜持刀杀死陈家三口……你们快把缴获的凶器物证呈上。”

曾小玉循声去看,果然有人搬出一长段白布包裹的东西,送到那巡检大人面前。

巡检大人却冷着修罗面孔不看物证,雕鹰似的目光盯着两位太公道:“五更时分五条伪装成夜捕的渔船,在下游十里处羚山与文殊口段,被吾等截下。”

此话没头没脑,曾小玉听得云里雾里,那两位陈太公则惊得张开口,其中一位甚至昏厥过去,其他人似乎还不明就里,围上去或撑或抬地乱喊:“阿公!阿公!”

“玉小姐受伤了?请恕在下无礼,”司青简对周遭的混乱竟全不在意,“在下这就送小姐先行回家?”

男女授受不亲乃礼教大妨,众目睽睽之下曾小玉赶紧收回被他拉住的手。

李毅观又适时地清一清嗓继续道:“被缴船只底层已检获大量玉矿璞石,而捉获船上艄公中的三位已验明身份,乃本地禹门坊陈氏,目前按本官掌握的线索,禹门坊陈氏多人与一宗多地联合的玉矿私采及运输案件相关。”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那三具盖住的尸首上,“想不到这里还有死人?带回署内让仵作验尸。”

此话一出,陈芸儿的娘突然指着曾小玉喊:“是曾家!是曾家害的我们一家!”

曾小玉顿时目瞪口呆,本能地反驳:“曾家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你们?”

“从大榕树这块到陈安他家年初新买的地皮,原本是从你曾家买的,你太爷在时就买下禹门坊多处地界,就算你不知道,你爹也清楚。”旁边有女人阴阳怪气地揶揄曾小玉,看来陈家针对曾家的议论私底下就有不少。

“小玉!”

又是一阵脚步声,曾兆寅也带着人急步赶来,曾小玉没来由地诧异,为什么爹才来?刚才陈家人说大榕树这边的地,本来是曾家产业?自己怎会从没听说?

曾兆寅与巡检司李毅观见礼后,这边王婶就过来搀起小玉,那司青简也好整以暇走过去向他见礼。

“大人,想不到还是引起了骚乱,还累及大人家的千金,只是事关重大,恐怕待会也得请小姐移步署内录一份详细笔供。”李毅观向曾兆寅建议道。

曾兆寅苦笑道:“只能这样吧。”

“将这些人都带走,年老高龄的,可在家听候传招。”李毅观向手下弓兵发号施令完毕,目光才终于落到龙五身上,不无疑惑,“你又是何人?与此事有关?”

“是他杀的陈家三父子!”旁边的陈家人似乎不服,吵嚷道。

“行了。”李毅观有些不耐地挥手,“将此人也带回巡检司,一并审理。”

六、乱谜

在家休憩两个时辰,晌午后便来了一台轿,将曾小玉接往巡检司署。

没有人陪同,只有她自己被一个弓兵引入内堂的一个房间里。

原以为会看到会审场面的曾小玉,没想到这里只有曾兆寅一人在等她。

“玉儿。”曾兆寅抬手让她坐。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儿,爹也没想到会牵涉到你,这本是公事。”他拍拍女儿肩头,“还记得上一任修塔杀人为自己填禄的王允贾王知县吗?”

“记得。”曾小玉莫名其妙,已过去两年了,当时禹门坊附近江岸上的一座宝塔年久失修,在任的王县令出面命人招工修缮,背地里却相信什么 血祭填禄的风水,故意割断修缮竹棚的绳索,使得许多工匠被竹竿压倒惨死,当时很快就被曾兆寅和跳月人班主揭穿,王县令逃走后却很快意外身死,死时如失心疯 发作。

“王县令死得蹊跷,我在衙门负责管理文书档案,后来又整理他的遗物,发现他参与了不少地方私自开凿玉矿并偷运盈利的往来信件,当时便交 予巡检司李大人继续调查此事……”曾兆寅摇摇头,默了默才接着道,“不知是不是注定,将你这孩子养在闺中,却怎么会和这些事件相连。李大人沿西江流域往广 西追查线索,想不到越查越多迷雾,那些人爪牙已经深入许多地方,上下贯通导致阻碍重重,他们不仅链条分布极多,除私贩玉石,还拐卖妇孺,对……去年在乐善 亭时,你和骆家小玉也险些遭遇毒手。”

“什么?”父亲的话终于使得曾小玉脑海中的一些线头连贯起来,“去年乐善亭的那件事就有陈家人参与,所以爹和李大人就发现禹门坊人也有问题?难道禹门坊的陈家人都跟那些坏人是一伙的?但陈芸儿……”

曾兆寅摇头:“当时仵作检验王知县尸身的时候,就发现他被人下毒,尸首的鼻孔和喉咙里都有些不知名的药粉,这东西在被雷劈死的陈安,甚 至陈芸儿身上都有发现。这些人都是被他们组织内部处理的,他们对待有二心的叛逆,或者有可能泄露组织秘密的人,都会这样处置。这组织说起来也年深日久了, 分布两广流域各地,禹门坊的陈家倒不是个个知情,其中只有以陈太公为首的主家以及亲信参与,那陈安因为说了门亲事,接连要张罗买地盖房和娶亲,父子几人便 起了贪利的异心,不知从中做了什么手脚,就被处置了。当时验尸就发现陈安并不是死于雷劈,而是火药,李大人表面依此处理,而陈安家心里有鬼,自然也不敢提 什么异议。”

“那芸儿她娘说大榕树那块地是从咱家买的?”曾小玉还是觉得不解。

“你太爷在世时,确实买下不少土地产业,本是保佑子孙福荫,并不为别的,那些人只是借大榕树闹鬼的由头说事,陈家大娘也许并不知情,也 就信了。”曾兆寅疲惫地摆摆手,“但那些人早知我与李大人联合在追查此事,是以特意针对我们曾家,散布谣言,又用那怪药迷住陈芸儿,可能想让她混入咱家伤 人引起事端,嫁祸于我们曾家,用心险恶。”

想不到整件事背后有如许多深沉的阴谋,曾小玉只觉得胸口又钝钝地痛起来,好像自从经历过去年竹萝山那场事故后,她整个人也被磨砺得坚韧许多。

“爹知道的大概都告诉你了,待会你就到后堂做个笔录吧,放心只是过场,把你知道的都说一遍就是。”曾兆寅站起身,曾小玉只得随他径直往那后堂去了。

后堂是个半敞的刑堂,曾小玉刚入这院子,便闻到浓重的铁锈气。

正中一案子后坐的是李毅观,案旁加了一张椅子,坐的居然是司青简,两边是虎视眈眈的狱卒弓兵,墙上挂满各式刑具。

几个陈家人,包括两位陈太公都在,意外的是其中还有龙五。

他还是被绑在那里,身上的伤痕没有处理,血液发黑地糊在破损的衣料上。

他们恰在审案,此刻正说到龙五是否杀害了陈角父子三人,只听得李毅观指着面前横陈的刀问:“再问一次,这佩刀可是你的?”

龙五没有作声。

李毅观又问:“陈家三人是否是你所杀?”

曾小玉已看出来,李毅观恐怕是将龙五看作那些人派来处置陈家的杀手了。

龙五仍不作声。

李毅观冷笑,一手握住那把刀向光处细看:“是把好刀,兵不血刃,你到底是何人?”

“此人姓龙。”旁边的司青简突然张口接道。

“举人公识得此人?”李毅观侧眉。

“曾有一面之缘。”司青简还是一副温和书生的模样,“此人出自故居青萝山一带的巫族龙氏一门,历代自称侍奉大青蛇神,且专研懂些驱蛇下 蛊的邪术,常年来通过这些手段,威胁或利用不少唯利是图的乡人做帮凶,又与一些地方士族乡绅上下串通一气瞒骗官府,为非作歹,十分阴险厉害,在下举人功 名,天子门生,家父亦为封兴县丞司诚毅公,无一官半职在身,所以近年蛰伏四处暗访,寻找龙氏危害一方的证据……”他说着,话留余音,面色沉冷下来看着地上 的人,“龙氏族人身上皆佩戴一块墨玉,据说从镂刻花纹即可知其在族内身份,大人可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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