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女和她15岁的儿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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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李警官想的一样，谣言果然是从王大有家传出去的。先前走访死者的时候，李警官发现，几乎每家关于死者的放荡的说法，都是在王大有去过死者家之后才流传开来的，其实没有人知道死者在省城到底干的什么工作，也没有人亲眼看见过死者招呼过所谓的“嫖客”。
　　从王大有的讲述中，李警官得知到谣言的来源其实来自王大有的老婆。
　　当初死者刚从省城里回来，被正在田里干活的王大有看见了。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对她一见钟情了。没过几天，王大有就跑到死者的家里，向他倾吐爱意，甚至告诉死者，自己愿意和自己的妻子离婚。但是最后王大有还是被拒绝了。
　　失魂落魄的王大有回到家里，也不知怎地把这一切都告诉给妻子。这下可惹恼了妻子，对一个女人来说，男人的心被另一个女人夺走，简直是奇耻大辱。在羞愤之下，她也顾不上自己家的面子，就编造了死者其实是不要脸的荡妇这类的传言。而枣庄的其他女人，出于天生地对漂亮女人的嫉妒心，也就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王大有讲述完，李警官心里的脉络图大致就规划好了。
　　这在某种程度上印证着第一天晚上，那么摆在李警官心里悬而未决的第五个问题，当时他在纸上打了三个问号，而现在，他心里有了答案：这或许是一起因为谣言而自杀的案件。
　　当一个清白的女人，她周遭的所有人都污蔑她是一个放荡的人的时候，甚至当她的儿子也这么认为的时候，她是否会承受不住内心的打击，一时想不开？
　　就在李警官正打算将自杀作为这起案件的最终结论时，死者儿子当时面对盘问时冷静的表情飘过了他的心头。
　　不！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就算死者儿子因为谣言而对死者产生误会，可是他只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孩子，面对母亲的死亡却显得十分平静，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的表现！
　　更何况，那个孩子才十五岁，死者会丢下一个没有生存能力的孩子而离去吗？！
　　李警官离开王大有家，往死者家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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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警官到达的时候，死者的儿子正躺在死者原先躺过的沙发上，原先放着安眠药的地方又多了几个空瓶子。
　　死者儿子一脸平静地看着李警官：“是我杀了我妈。”
　　他没有丝毫掩饰，很坦然地承认了。
　　“为什么？”李警官不敢置信地问道：“那是个谣言，你的母亲是清白的！”
　　“我知道。”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她是我妈，我怎么会不了解她？”
　　“那为什么！”李警官显得十分愤怒，他不能想象会有人如此狠毒，亲手杀害自己的母亲。
　　“有一件事，他们确实说得对。”十五岁的少年眼睛看着惨败的墙壁，但眼睛里却没有聚焦的光点。“我妈之前在城里确实干的是那事儿。”
　　李警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从小就没父母，十七八岁的时候，被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拐跑了。男人把他睡了，生下我，自己跑了。”
　　“她一个女人，除了长得漂亮，没学历，也没干活的本事，为了养活我，除了干那个，还能干什么？”
　　少年继续说着，但声音已近似于呢喃。
　　“其实我知道，要不是为了我，她早就撑不下去了。她恨自己的肮脏，恨这具浑浊的身体。后来我劝她，要不回老家吧，没有人会知道她的过去。”
　　“可谁想到？谁想到？”少年情不自禁地咳嗽了一声。“谁想到无中生有的谣言竟恰好戳中了她的死穴！”
　　“她是带着希望回来的，可现在她只想死。你知道吗？她只想死。可是为了我，她只能继续撑下去。”
　　“于是她整天哭，眼睛好肿好肿，她好痛苦。”
　　少年把眼光移向李警官：“叔叔，你说我该怎么办？让她为我这么痛苦地活着吗？”
　　这番话震颤了李警官的心，他从未想到，事情的真相比他想象更加复杂，也更加心酸。
　　“所以你就喂她吃了安眠药？”李警官的声音有些嘶哑和颓然，其实他的心里对这个少年已经有了些许同情。
　　“没有。”少年的眼睛流出了泪：“她一直哭，一直哭，整夜睡不着觉，就让我去买安眠药。她把安眠药当糖片吃，可我没有办法，我不想看她这么痛苦。”
　　“后来有一天，我回到家，发现她躺在沙发上，动也不动。她的身边，空的药瓶散落了整桌。”
　　“是我杀了我妈。要不是我买给她安眠药，她不会死的。”
　　李警官终于知道，原来少年脸上的平静，不是冷漠，而是痛苦到极致之后的呆滞。他母亲的死已经在他心里打了一个死结，再也无法解开。
　　“叔叔，你知道我什么对你说这么多吗？”少年一脸惨笑道。
　　李警官的心里顿觉有点不妙。
　　“其实我是希望，在我死后，能有一个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妈虽然是干那种事儿，但她从没有勾搭过任何男人，她的心底比谁都干净。”少年的嘴里突然突出一口白沫。
　　李警官连忙上前扶住：“我带你去医院。”
　　“没用的，”少年说：“已经过了好大一阵了。”少年喘了口气：“其实我没想过你会来的，但是你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我是个有罪的人，我无法摆脱它。”
　　“最重要的是，”
　　“我想念我的母亲。”
　　少年的瞳孔逐渐开始涣散，但他的嘴角却开始上扬。呢喃般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响起：“妈妈，这个期末我得了奖状哦！对不起啊，耽误了一点时间才去见你！见面的时候要像老样子一样摸摸我的头，对我说一句：儿子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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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葬场又迎来了一场葬礼，只不过出席的只有李警官一人。葬礼结束后，李警官请埋葬的人将少年和他的母亲埋在一块。
　　李警官没有将这件事上报，他不想再打扰这对母子的宁静。
　　休假结束后，李警官离开枣庄，但他可能永远不会忘记，这里发生过一件震颤了他的心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