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翠喜欢的人

阿翠二十九岁了，还没嫁人。

阿翠大专毕业，身材高挑苗条，面容姣好，她爹是村书记，她哥是乡长，她娘在村里开小超市。条件和没好都没嫁出去，她爹娘和兄长都着急了。

阿翠却不急。爹娘托媒人介绍的几个条件不错的年轻人，阿翠看都没看一眼，就说不同意。

慢慢地，阿翠她娘发现了一点门道，阿翠好像看上了隔壁村的严俊。

在人们眼里，严俊是个不错的后生。大学毕业，人长得不错，脾气性情也不错，人前人后，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总是一脸笑。还喜欢做好事，虽然都是一些针鼻眼大的小好事，但也令人感动。只是爱张扬，做了什么好事，总想让人知道。这也怪不得他，当今就是这么种风气。你看社会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做了一点小事，不找记者宣扬?不是在电视里露脸，就是在报纸上宣传。这叫扩大影响，又叫提高知名度，正常。

阿翠隔三差五地就要去找严俊。阿翠一见严俊的面，第一句话就是，“你又做了好事?”严俊的脸上就焕发出红光，不无骄傲地说，我给王奶奶送了一挑柴。或者是，我给七爷交了买药的钱。然后就详详细细地叙述着。尽管他已经对别人叙述过多次了，现在对阿翠叙述起来，依然那么激情洋溢。阿翠就静静地听，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严俊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

这时候，总有一双眼睛在不安地窥视着他们，窥视得鬼鬼祟祟。那个人叫曹川。

曹川和严俊是邻居，名声在整个乡不大好，是那种大罪不犯，小恶不断，偷鸡摸狗，手脚不干净的人。人们就发出感慨，说他和严俊虽是邻居，却有天壤之别，一个好得闪光，一个却坏得生蛆。他怎么就不向严俊学学。听到这些话，严俊不屑地一笑，说：“曹川这号人，再怎么学也学不好。”

有好几次，曹川正在窥视阿翠和严俊，阿翠就来了个突然袭击，快步走近曹川，问：“曹川，你偷看什么?”曹川的脸就红了，慌忙辩解说：“我没偷看。”阿翠咯咯地笑起来，说：“看你这样子，肯定又干坏事了。”曹川的脸更红了，说：“我没干坏事。”严俊嘲讽地嗤着鼻子，说：“你没干坏事，莫非还能干好事?”曹川就垂下头去，脸上，像抹了一层猪血。阿翠看看严俊，又看看曹川，陷入了沉思。

那天，阿翠的爹娘终于憋不住了，问阿翠：“你和严俊的事情怎样了?”

阿翠吃了一惊，说：“我和严俊有什么事?”

娘说：“没有事，你经常去严俊家干什么?”

阿翠笑了起来，说：“我想见曹川。”

“你去见那坏癞子干什么?”娘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阿翠直言不讳，说：“我喜欢他。”

娘的脸一阵惨白，惨白得心尖尖都变了颜色。她听别人说过，“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以为那是笑话，没想到她的女儿就是这号喜欢坏男人的女人。爹黑着脸，冲着阿翠咆哮：“你疯了啊你，喜欢上一个坏癞子。告诉你，哪怕你当一辈子老姑娘，我也不许你嫁给曹川。要嫁只能嫁严俊。”

阿翠的眼泪就刷刷地流了下来。

六月的暴雨也哗哗地倾泻下来。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下得山洪暴发，整个乡的村子都快淹了，人们都忙着逃命。严俊也忙着逃命。过小桥时，跑在他前头的一位老妇人突然闪了一下，跌落小河。严俊犹豫了一下，看着滚滚而来的洪水，没命地跑过桥去。

这时，一个人猛地跃入滚滚山洪，用一只手托起那位老妇人。

是曹川……

老妇人得救了，曹川却永远离开了人世。阿翠大病一场，再也没去严俊家。阿翠爹十分感慨，他不明白，在关键时刻，严俊的表现为什么不如曹川?曹川是个坏癞子啊。

那一天，阿翠爹来到乡政府，在儿子房里看到了一本书，书里有这样一段话：“为恶而畏人知，恶中犹有善路；为善而急人知，善处即是恶根。”他文化低，不懂是什么意思，便问儿子。儿子解释说：“做了坏事而觉得羞耻，这种人在恶性之中还留有一丝改过向善的良知；一个人做了一点好事就急着让人知道，证明他做好事只是为了贪图虚名和赞誉，在他做好事时已经种下了恶根。”阿翠爹听了，张大了嘴巴，说：“这不是说的曹川和严俊吗?”又问儿子，“阿翠也在你这里看过这本书?”儿子说：“没有。”

阿翠爹就很纳闷，说：“她没看过，怎么会懂得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