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婚姻,了却半个世纪相思(2)
来源: 作者: 花开花谢 时间: 2012-09-05 阅读: 次
交易会上,喜美子偶然遇到了一位日本华侨。交谈中,喜美子向对方诉说了自己的苦恼。得知喜美子暮年的心灵里居然还珍藏着这么一份青春的感情,这位华侨感动万分,当即就打电话让在上海的弟弟帮助寻找黄伯平。
半个月后,喜美子收到了一封来自上海的信:“已联系到黄伯平,他的妻子已于4年前病故,给他留下一儿一女,子女都在外地。”信中,还附上了黄伯平的住址。
奇迹真的来临了。这些年来,失望一次次刺痛喜美子的心灵,如今终于有了昔日恋人的消息。这晚,喜美子无法入眠。自己真的能与那个“中国青年”结合,实现18岁之夏的约定吗?真的要以垂暮之年适应一个陌生国度吗?真的要和那个叫黄伯平,但也许已经很陌生的人朝夕相处吗?
当确定自己的回答是肯定时,喜美子起身连夜提笔给远在上海的黄伯平写了一封长信,陈述了分别后自己波折坎坷的经历和对黄伯平的殷殷期待,信的末尾写下了自己的夙愿:“得知尊夫人已仙逝,鉴于目前你我都是单身,可否在年近古稀之年再行婚礼,以践前约?”
放下笔后,喜美子似乎感到一封信还不足以表达自己对黄伯平的眷恋之情。于是,她拿出录音机,又把自己作词、谱曲的一首歌录下来,歌中唱道:“青春的梦想啊/那夏天银色的海滩/将爱情永远照亮……”翌日清晨,喜美子将这首歌连同长信和自己精心保留了50年的黄伯平的照片一起寄到了上海。
黄伯平收到喜美子的信时,内心的激动久久不能平息。其实在此之前,当他得知喜美子的消息时,思考很久,告诉传话人:“算了吧,这么多年前的事,没太大意思了。”但看完信后,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日本女子如此痴情。听着喜美子情深意切的歌声,黄伯平感动得潸然泪下,即刻回信,希望喜美子早日能到自己身边。
半年后的圣诞夜,喜美子搭乘班机从日本飞达中国。在上海虹桥机场,黄伯平手捧鲜花,早早地守候着。虽然分别了将近半个世纪之久,但毕竟曾经是恋人,在人群中黄伯平很快认出了喜美子。他快步迎上前,把手中那束漂亮而芬芳的鲜花献给了远道而来的未婚妻。这一刻,两人越过50年的间隔,轻轻相拥,都禁不住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3天后,黄伯平和喜美子一起来到上海民政局登记结婚,这对历经半个世纪的中日恋人终于结为伉俪,双方子女都向他们表达了祝福。这一年,黄伯平68岁,喜美子67岁。
相守10年的婚约
50年相思,终于能重新聚首,那段时光像蜜一样甜。每天一早起来,黄伯平和喜美子就开始互诉衷肠。和许多年前一样,他们还是用简单的汉字加上英文来沟通。
黄伯平告诉喜美子自己劫后余生的经历:“因为‘曾经被日本人寻找’住了8年牛棚,后来靠难友帮助在一所党校找了份看门工作,现在退休了。”虽然喜美子并不明白为什么人要住在牛棚里,但她大致知道自己当年的举动给恋人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心里充满了对爱人的柔情。
喜美子诉说的往事,也让黄伯平唏嘘不已。他拉着喜美子的手,不无遗憾地说:“如果没有发生战争,我们就不会分离,一切就不会那么坏了吧!”
每晚临睡前,喜美子总会依依不舍地说:“平,我要睡了,我们又要隔很多个小时再见了。”这时,黄伯平会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直到彼此坠入梦乡。
50年前的浪漫,50年后的相聚,晚年理应相依相伴,这么美满下去。然而,生活终究不是像童话那般完美。两人在文化上的差异,使得他们在生活中常常出现小冲突。按照喜美子的生活标准,事情一定要尽善尽美,而黄伯平多年来已经养成了活得不好,也能凑合着活得不太坏的习惯。
重逢的第一天晚上,喜美子让黄伯平坐在床边,蹲下来用肥皂帮他洗脚。“不要了,我自己洗吧。”黄伯平觉得脚应该自己洗,也似乎用不着肥皂,但又不能过分推辞。可喜美子完全不接受他的“反抗”,不作声地迈着小碎步端来一盆热水,搁在黄伯平脚边,再搁一块肥皂,然后半蹲半跪地脱下他的袜子……此后每一天,给丈夫洗脚就是喜美子这个日本女人的习惯。
渐渐地,喜美子的尽善尽美让这个家焕然一新的同时,也让黄伯平觉得生活越来越吃力。喜美子习惯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有条有理,连黄伯平洗完的手帕和袜子,也必须熨得棱角分明。
一天,喜美子一边洗碗一边对黄伯平说:“水泥池子太不卫生,沾了污垢都看不出,一定要贴上白瓷砖。”黄伯平心里直发虚:日本“爱委会”的检查员又来了。“不用了吧,水池很干净呀。”80年代的上海,很少有人家里贴瓷砖,黄伯平试图维持原有的生活方式。“一定要贴!”喜美子有点急了,又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坚持,对着黄伯平比划了半天,看他还是不认同,索性直接把他推出门外,把门一关,意思是让他去买。被推到门外的黄伯平,一脸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黄伯平看来,喜美子什么都没有做错,每件事都是建设性的,可家里的气氛还是越来越紧张。连喜美子自己都意识到了,不断解释自己只是想让两人生活得更舒适更卫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之间能聊的话题越来越少,常常四目相望,却看不见彼此心灵,黄伯平开始选择逃避。他每天上下午各去一次复兴公园,表面上对喜美子说自己是去锻炼身体,但他心里明白,其实是为了躲开她,他怕喜美子的尽善尽美,怕与她没话说。
可以想象得到,两人50年同样的忧患生活,却是泾渭分明的两种经历,当18岁那年的回忆被反复咀嚼得无味时,让这两个临到暮年的老人,又该如何相濡以沫呢?
这种既温存又矛盾的生活,如果没有变故或许就这样一直继续下去。然而,1995年初,喜美子不幸得了一场大病。由于她是外国人,在上海无法享受公费劳保医疗,而日本的一切保险在中国又都无法使用,频繁地出入医院,让两位经济都不宽裕的老人几乎花光了全部积蓄,他们感到了沉重的经济压力。
一天下午,黄伯平陪喜美子复诊完回到家中。喜美子把他拉到面前,对他鞠了一躬。这躬鞠得那么深,光是这鞠躬就让两人之间感到了有种陌生感在膨胀。喜美子用夹生中文说:“我要是以后再生病,怎么办?”这话一出,虽然一层纸没捅破,但两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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