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立嗣之争(3)
"先生言之有理,但安国君已作决定,要如何挽回?立嗣 本是他家的事,大王批准,只不过是一项程序。"
"在立嗣书犹未呈递批准以前,想阻止并不难。"吕不韦 胸有成竹地微笑。
"什么高策?说来听听!"陽泉君好奇地想听下文。
"异人贤名满天下,这早已传到大王及王后和安国君及华 陽夫人的耳中了。"
"不错,孤就曾亲自听到主上有次对王后说,此子年纪轻 轻,竟能靠自己的力量,得到天下的赞扬,不容易!"
"王后如何回答?"吕不韦问。
"王后当时说,真可惜,这孩子不受太子的喜欢。"
"那就对了!"吕不韦惊喜地说:"王后早有意立异人了, 只是立嗣是大王和太子的事,她不便参加意见而已,君侯只 要将臣今天这番话提醒王后,她就不会不说话了。"
"但安国君那方面怎么办?"陽泉君摇摇头说:"这是安国 君的家事,王后也不容插手。"
"安国君那儿,臣自有对策,"吕不韦以右拳击左掌说:
"华陽夫人无子,对子傒及生母得宠不会没有怨怼,假若 让王 后召华陽夫人入宫,赞夸异人贤名,再暗示华陽夫人收异 人为子,此事就成了。"
"假若华陽夫人不懂暗示,甚至不理暗示,那该怎么办?" 陽泉君脸上竟充满了忧色。
"那怎么会?王后和华陽夫人是同病相怜啊!只要王后一 暗示,涉及自己利害,华陽夫人向安国君争取收异人为子,乃 是必然的事。只要异人为华陽夫人收认,那名正言顺,他就 是嫡子,嫡子立嗣,乃是顺理成章的事。"
"妙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先生果然高明!"陽泉君高 兴得跳站起来,想想他也应该主动点:"这样好了,华陽夫人 由先生再去说动一番,王后这方面由孤进行。"
"敬领钧命,君侯请放心。"吕不韦也站起来行礼说。
"事情谈完了,我们该打猎了,看看他们猎到些什么?"
陽泉君一举手,近侍就将他和吕不韦的坐起牵了过来。
陽泉君跨上白马,笑着向吕不韦说:
"你全身猎装,似乎早有意陪孤打猎,现在我们就将马换 过来,你骑孤的马,我们比赛一下行猎,也正好让孤试一试 宝马脚力!"
话未说完,他已扬鞭驰马,绝尘而去,吕不韦飞身上马 追赶,很久才追上,那是陽泉君勒马含笑在等着他。
经过这场行猎后,他们更由盟友进步成朋友。
吕不韦告辞回去时,太陽已半沉在西山顶,射出彩霞万 道,东方的暮霭逐渐聚合。
但在吕不韦眼中,这不是近黄昏的夕陽,而是希望无限、 刚刚升起的旭日。
第8节
华陽夫人要侍女将那幅"百鸟朝凤"湘绣挂在卧室里,她 越看越喜欢。
图中绣的是一位著王后装的美妇人在操琴,面目像极了 她自己。对面的高大梧桐上停泊着一只凤凰,树周围飞满了 各式各样的鸟,在朝拜凤凰,也是在朝拜这位美妇。美妇人 背后侍立一个年轻公子——异人,孺慕神情跃然布上。
绣像相当大,美妇像有真人大小,绣得面目栩栩如生,衣 裙的棱角褶痕都显示了出来。
图中是采用了文王操琴引来凤鸟的故事,只不过将图中 的文王换成了她。
"这孩子真是有心人,隔了这多年,他还清楚地记得我的 模样神情,连左耳垂上那颗朱砂痣他都记得,可见传言说他 每日哭泣思念我,这不会是假的了。"她在想。
难得绣这幅画的玉姬也是楚人,而且身世也和她同样可 怜,自小父母双亡,流落到异国为歌伎,因为色艺受到贵人 的欣赏纳为姬妾。
她已经是修成了正果,由姬妾扶正为夫人,如今又成为 太子妃,将来更会成为母仪全国的王后,玉姬会怎样呢?是 否她们前半段的路相同,后半段也会抵达同一目标呢?
听吕不韦说她人长得极美,而且面目也有点像她,看这 幅绣像,更想得出她的慧心巧手。
巧手和慧心应该是相连的,她在少女时代也是刺绣巧手, 设计绣出的湘绣,人见人夸。后来学琴学歌也是如此,真的 是心慧百事通,手巧的人做什么都巧。
也许玉姬目前还不如她,但有一件却远胜过她,她怀孕 了,而她自十五岁受幸,二十多年都无法有孕,如今更是绝 望了。
她本来不愿管立嗣这件事,丈夫姬妾多,孩子也多,尤 其是公子就多达二十多个,按照秦律和家规,这也都是她的 儿女,她不想偏心哪个。至于那些姬妾争宠,千方百计争宿 夜权,她更觉得好笑,为了男人一个关爱眼神,或是说一句: "今晚留在你那里吧!"就用尽心机,惊喜若狂,或是同侪之 间反目成仇,这真是身为女人的悲哀。
她从不为这些向丈夫奉承屈迎,现在如此,年轻时更是 如此。她端庄冷漠,不假丈夫以辞色,丈夫反过来尊敬她、体 贴她,处处在讨她的好,这也许就是男人犯贱的天性吧!
当然她明白,尊敬讨好并不等于爱,男女之间热烈疯狂 的爱通常排斥理性,但尊敬就是理性的疏远,而刻意的讨好, 更是理性的虚伪,这和爱是背道而驰的东西。
丈夫也常说,她像个玉石雕成的神像,美虽然美,却只 可供在神桌上,不可拿在手上亵玩。她知道他下面一句话没 说出来:"你无法引发男人对你痴狂的爱!"
她需要那样痴狂专一的爱吗?当然她需要!不仅是男女 间的,而是任何关系间的关怀和专注。她自小父母双亡,和 唯一的姊姊相依为命,她专心一意地真爱她姊姊,但她感觉 得出来,姊姊对她并不是真爱,否则不会同意舅父在她十岁 时就卖掉她,而这些年来每逢表现一点亲情以后,接着很明 显地就有所要求。
异人不一样,以前只是因为她可怜他生母不受重视,稍 微多照顾偏袒他一点,想不到离开十年,他会日夜思念她,为 她祝祷,却又不让她知道,这孩子多使人感动!
还有玉姬,和她有同样凄凉身世遭遇的楚国同乡,竟舍 得花几个月的时间为她刺出这幅湘绣,真难为她了!
这才是真正爱她、关怀她的人,只是爱恋她而对她一无 所求的人。
这由他十年日夜流涕思念,每天为她祝祷,却不让她知 道,以及吕不韦今天见到她,出乎她的意料,竟只字未提立 嗣的事就看得出来。今天吕不韦见到她,只说了异人的一些 近况,最后隐约透露出异人思念故国,更渴望能回咸陽承欢 在她和父亲膝下。
本来她有心理上的准备,在吕不韦为异人游说时,委婉 的告诉他,她不想管这件事,而且就是想管,恐怕也无能为 力。以子傒生母吴姬受专宠的现况,以及安国君下了决心就 绝不改变的性格,她说了无益,反而会自取其辱,因为安国 君会告诉她,所有的儿子在名义上都是她的儿子,生母只不 过是代她生他们而已,她用不着偏袒谁。同时,他在和她讨 论立嗣的时候,她表示过她没意见,而吕不韦来了以后,她 又说想立异人,这反而会激其他的反感,只有使他立子傒的 决心更坚定,因为他会怕其中有什么陰谋。
但吕不韦绝口不提这件事,她准备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来。反而是吕不韦呈上这幅湘绣,侍女展开让她观赏时,泪 弥漫了她两眼,当吕不韦轻语解释玉姬的身世和遭遇时,她 的热泪竟盈眶而出,滴湿了绣布,她在内心狂呼:
"我一定要为这对可爱复可怜的孩子做点什么!"
她在室内转了几步,回身时,目光又被那幅湘绣所吸引, 她细细地赏玩着异人绣像脸上的孺慕神情,心中涌起一阵温 馨,两眼在不知不觉中又润湿了,她口中喃喃着:
"这对可爱的孩子,我真的应该为他们做点事!"
接着,她又想起昨天王后召她入宫的事。
第9节
在用过中膳后,王后要她单独陪她在上苑回廊上走走,命 那些宫女远远跟在后面,她明白她有私密话要和她谈。
她轻扶着王后,看到她出现青筋的手和脂粉都已掩盖不 住的眼角纹,忍不住在心中想:"王后还只五十岁出头吧?竟 就老成这样!而我也是四十多的人了,再过几年就会和她一 样,女人真是容易老,而身在王家,姿色又是唯一抓住男人 心的本钱。"
她不禁有点伤感起来。
身旁王后在轻声说话:
"听说太子要立子傒为世子。"
"是的,立嫡书这几天就会上呈主上。"她早料到王后会 提这件事,却想不到会这样单刀直入地问,她只有如此不经 考虑地回答。
"立世子的事,太子和你商量过没有?"
又是开门见山地问,她只有实话实说地回答:
"曾经商量过,臣媳只表示没有什么意见。"
"五年前立太子时,老妇却是在主上面前力争过的。"
"臣媳知道,太子也在臣媳面前一直表示感激母后的恩 德,只怕今生报答不完,因为这是惠及子子孙孙的大事。"
"老妇并不希望你们感激,说实话,老妇看中安国君,一 半是为了看中你端庄贤淑,可以母仪全国,所以紧岂不舍,力 争不放。"
"臣媳知道当时主上意不在安国君,朝中宗室大臣很多人 都反对,全靠母后坚持。"华陽夫人由衷感激地说。
"那这次立世子的事,你为什么不力争坚持?"王后瞪视 着她,两目如电,逼使华陽夫人低下头来:"主上年事已高, 安国君年纪也不小了,有五十岁了吧?"
"才四十六。"华陽夫人细声回答。
"这主要是他贪酒好色,姬妾一大堆,身体虚弱得哪像四 十多岁的人!你也得管管他。"
"臣媳劝过,但是没有多大效果。"华陽夫人语其中充满 委屈。
"看样子子傒很快就会当上秦王,"王后叹了一口气,厉 声地说:"子傒生母吴姬烟视媚行,一副娼妓相,怎配当太后, 母仪全国!"
华陽夫人插不上口,只得将头低得更低一点,表示对她 的话有反应。
"你我同病相怜,色衰无子,空有一个正室的名份,但你 就应用这个名份为自己的晚年作打算。"王后语气转柔:"我 力争立安国君为太子,刚才说过一半是为你的端庄贤淑,还 有一半是为了老妇自己。安国君早年丧母,由老妇一手带大, 就跟我亲生的一样,我虽无子,安国君就是我子,不立他立 谁?立别人生的儿子,一旦成为秦王,他的生母因子而贵,也 会尊奉为太后,而且是有实权的太后,你这个无权而又和她 争过丈夫宠爱、甚至是责骂过她的太后,际遇之惨,不用想 象也会知道!"
"……"华陽夫人仍然无话可对。
"你为自己打算过没有?"王后用怜惜的口吻问:"你也是 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有生育的希望没有?"
"臣媳已经绝望了。"华陽夫人细声地说。
"而且安国君只是尊敬你,但总是藉故不留宿?"
她的话像利箭一样刺在她心上,她脸发红,头更低。
王后停止了说话,华陽夫人也沉默地扶着她走回室内,要 进门时王后突然转脸向她说:
"听说在赵质子异人有信使回来了。"
"是的,不过因安国君近日有事外出,他和臣媳还没有接 见过他,这个人名叫吕不韦。"
"吕不韦?赵国的巨贾,他肯为异人当信使,真不简单, 其实异人这个孩子也真是异乎常人,靠自己的力量贤名满天 下,主上和老妇也有所耳闻。你和安国君应早日接见他,问 问异人在赵国的景况。"
"是,臣媳遵命。"华陽夫人柔顺地答应。
"异人这孩子也真可怜,辗转各国当质子,一去就是十年, 母宠子爱,生母不受宠,他就流落一至于此!"王后深深叹了 一口气,有所深意地看了华陽夫人一眼,继续说:"你该好好 照顾他一下。"
"是的。"华陽夫人仍然柔声而应。
告辞临行,王后又意味深长地叮嘱了她一句:
"能为自己打算的时候就该为自己打算!"
第10节
"能为自己打算的时候就该为自己打算!"
王后这句话,暮鼓晨钟似地在空气中回荡,震动她的耳 膜,也激震了她的心灵。是该为自己作打算的时候了,色衰 无子,女人有什么比这更悲哀!
……
日月忽岂不淹兮,
春与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
恐美人之迟暮。
……
当年散发结辫的小女孩,如今已变成迟暮的美人,同伴 的歌声却依然萦绕耳畔,而且是那样清晰。
歌声让她魂游故国,让她重温昔日情景。虽然其中满是 坎坷和不幸,但年轻总是好的,在青春的光照下,坎坷激发 斗志,不幸引来希望。
清越凄厉的歌声也将她拉回现实,她发现到自己站在那 幅湘绣前,不知站了多久。
绣像中她仍青春美丽,异人则是满脸的孺慕之情,片刻 间她作了决定:
"我一定要为这两个孩子作点什么!"
"太子驾到!"卧室外的侍女清脆地喊着。
等她听到喊声时,安国君已笑嘻嘻地进到屋内。
他穿着一件黄袍,头戴黄金束发冠,瘦削的身体似乎承 受不起厚袍的重量,干枯憔悴的脸,依稀残留着过去俊美的 痕迹,只是蒙罩着一股晦暗之气,一看就是酒色过度,夜生 活过得太多的人。
"贱妾未能远迎,太子恕罪!"华陽夫人连忙转身跪倒。
"老夫老妻了,还来这一套,"安国君微笑着将她扶起,端 详她很一会,惊讶地问道:"夫人哭了,什么事值得你流泪?"
话未说完,他就发现到墙上的湘绣,他偏着头看了一会, 没有多大感觉地问:
"这幅湘绣是谁送来的?画中王后的脸好像你,那侍立身 后的公子看来看去好像很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了!"华陽夫人忍不住噗哧一下笑 了。
"我的儿子?哪个儿子?夫人,你破涕为笑的神态真是美, 有如朝陽中带露的芙蓉!"
"这把年纪了,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华陽夫人偷偷 地擦掉眼泪,装着生气地说。
"我的儿子?哪个儿子?我真的一时想不起。"安国君一 边嘟哝一边自行在几案前坐下。
华陽夫人暂时不回答他的问题,要他费点神好好想想,她 也在他对面坐下。
"儿女多了也是麻烦,过年过节全来问安时,常会张冠李 戴弄错名字。夫人,我们儿女是三十八个,还是三十九个?"
"四十一个!"华陽夫人没好平地说:"儿子是二十八个。"
"二十八个儿子,很多年龄相近,像貌也差不多,你让我 怎么分得清哪个是哪个?"安国君语带委屈地说。
"只有那一个儿子,恐怕你连头发都数得出来!"她讽刺 地说。
但说完话,她立即后悔起来,往日她从未用过如此语气 说话。
"今天你怎么了?"安国君惊诧地注视着她:"又是流泪又 是生气的,谁得罪了你?告诉我,让我严惩。"
她沉默,看到他纵欲过度的瘦弱身体,王后的话又在她 耳边响起:
"看样子子傒很快就会当上秦王!能为自己打算的时候就 该为自己打算!"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悲从中来,泪水泉似地涌了出来。
"怎么又哭了?"安国君怜惜中带点不耐地说:"这几个月 我到哪里去睡,总是有人为立嗣的事哭着嘀咕我到天亮,只 有到你这里来才勉强找个耳根清净,想不到今天你也哭哭啼 啼的,"说完话他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说:"来,坐到我 身边来,好谈话些。"
她顺从地坐到他身边,他温柔地执着她的手在脸上抚摸, 轻轻吻着她的耳垂说:
"今天怎么了?这幅湘绣是谁送来的?是不是触画生情, 想起了什么?"
她擦干眼泪,娓娓道出今天吕不韦来访的经过,以及异 人和玉姬在赵国的景况。
"这孩子真是有心,我的确亏待了他,"安国君感动的说: "我要想办法调他回国,只是都是我的儿子,换哪个他的生母 都会吵翻天。"他只感动片刻,接着又想到换质子的事,不但 生母会吵,而且和父王及赵国全都有关连,换质程序更是繁 复得不得了……算了!还是留他在那里好了。
他心里想到这些,嘴里却未说出来。
"异人送出去的时候,他生母夏姬就没吵?"
"……"安国君无法回答,也不想回答。
"母宠子爱,异人十年前送出去的时候,夏姬根本连你的 面都见不到,想吵也无从吵起!"她哀怨地说。
"母宠子爱,色衰见弃……"她喃喃自语,说到最后声音 哽塞,再也说不下去。
她长跪起来,又再俯伏于地,哽咽着说:
"贱妾十五岁得侍枕席,已二十八个年头了,如今年老色 衰,无能再侍奉殿下,只求太子赐妾别馆一处,茅屋三间,容 妾养老,于愿已足。"
"你怎么了?"安国君一把将她由地上抱进怀里,轻抚着 她依然乌亮的秀发,也声带感伤地喊着她的小名说:"湘妃, 你心里想什么,我真的弄不懂。你十五岁将初夜交给我,我 那年也只十八岁,什么也不懂,交给你的也是我初次。这多 年来,我广置姬妾,那只是随俗,只是享乐,能在我心中真 正占地位的只有你!"
"但你纵欲过度,连母后都说你看上去不像四十多岁的 人。"她怜惜地拍拍他憔悴的脸。
"母后,她什么时候召见你了?"安国君心头一阵凛然: "她还说了些什么?"
"她昨天召见我,我们谈了很多有关异人的事,她说异人 这孩子靠自己的力量贤名满天下,真是异乎常人,她还说 ……"她有意停住不说下去。
"说什么?快告诉我!"
"是你自己要听的,听了别难过。母后说,子傒生母吴姬 烟视媚行,像个娼妓,怎配当太后,母仪全国!"
"哦,我全然明白你的意思了。"安国君气得脸上一阵青 一阵白的。但他不敢发作出来,因为他从不敢在华陽夫人面 前发脾气,何况是母后说的话。
"怎么,真生气了?"她钻进他的怀里揉弄着,使他又仿 佛回到他十八岁她十五岁那年。
"你要什么,求求你直说,要立子傒是经你同意的,现在 你又想立谁?"他假装生气地说:"他们都是你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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