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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荆轲刺秦(2)

"荆轲是慷慨悲歌之士,怀有亡国破家之恨,待遇他是不 会在乎的。"

田光和太子再谈了一会荆轲的家世和为人,田光起立告 辞。太子丹恭送至大门,笑着向田光说:

"丹今天与先生所言的事,有关国家存亡,希望除荆轲以 外,不要让别人知道。"

田光低头想了想,也微笑着对太子说:

"好!"

第5节

荆轲、高渐离和屠狗者在一家酒楼上。

他们三人高据靠墙的一张席案,荆轲居中,高渐离在左, 屠狗者坐在右侧。

高渐离年龄和荆轲相若,廿多岁,卅不到,但相貌清奇, 身体瘦削,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得多。

屠狗者则是蓬头乱发,脸上虬髯横生,看不出任何年龄, 加上别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历,只看到他每天在市集杀狗卖肉, 大家都叫他屠狗者。

荆轲等三人是在酒肆中认识,意气相投,酒量也差不多, 都是喝一杯脸红,三杯下肚就有点微醺。带着酒意高谈时事, 谈到悲惨处荆轲高歌当哭,高渐离击筑伴奏,屠狗者拍案相 和,更伤心时,三人紧拥在一起,放声哭成一团,旁若无人。

他们几乎每晚都会到这家酒肆,别人全当他们是发酒疯, 但因高渐离筑技出神入化,令人一新耳目,荆轲善歌,教人 听了荡气回肠,余音绕耳三日不去,所以到了晚餐时分,这 家酒肆天天客满,全都是为听高渐离击筑和荆轲唱歌而去的, 只要他们一天不去,酒肆生意立即一落千丈,门可罗雀。

所以他们虽然是吵闹了一些,酒肆女主人却希望他们天 天来,只要三天不来,她就会派小童到田光家里去请。女主 人乃是个年轻寡妇,长得颇有姿色,好事之徒就传出女主人 爱慕荆轲的英俊潇洒,一日不听他唱歌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同时每天吃喝都是免费,不然荆轲来燕三年,认识高、屠两 人也两年有余,哪来这多的闲钱每天上酒肆大吃大喝。

殊不知荆轲出身卫国官宦世家,自小父母身亡,家产甚 丰,喜爱读书击剑,曾以治国之术游说过卫之君,但卫之君 不能用,其后秦伐魏,将魏国某些地区连同卫国改为秦的东 郡,而将卫之君迁到边疆野王去。

所以他流亡出来,意图游说诸侯抗秦,以便复兴卫国,随 身带了不少金玉珠宝,再怎样吃喝,也吃喝不垮他的。对市 井传言,荆轲毫不在意,只是置之一笑,他依然每天同一时 间,在同一靠墙席案,和同样的两个人喝酒。

今晚有点特别,三人既不唱歌击筑,也不高谈痛哭,只 是闷着喝酒,三人没喝多少,却都有了六分酒意。

想听他们唱歌击筑的客人等了许久,全等得不耐烦,餐 罢会帐走了,整个酒楼只剩下他这一桌客人,女主人干脆要 小童关了店门自己也带着酒上楼,频频向三人劝起酒来。

三人喝了相当时间,高渐离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 氛,首先开口说:

"屠狗兄这次去齐,不知何时回来?"

"没有归期。"屠狗者喝了一大口酒。

"难道舍得我等两年多来的相聚?"

"舍得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就是舍得。"屠狗者吃了一大 块狗肉。

"我听不懂屠狗兄话中的玄机。"荆轲也夹了一大块狗肉 放在嘴里大嚼。

"因为有舍不得才有所谓舍得,反之亦如斯!"屠狗者仍 然在打哑谜。

"不知屠狗兄此次去齐,居住何处?"荆轲又问。

"只在彼山中,云深不知处!"屠狗者正色答道。

"难道要住在泰山顶上?"高渐离笑着说。

"处处白云处处家,临淄红尘当故乡!"屠狗者长吟。

"我明白了,"荆轲笑道:"屠狗兄还是要回临淄市井隐 居。"

"尽打哑谜,你们烦不烦?"高渐离执起敲筑的竹捶轻敲 了几下,调整了一下弦,对荆轲说道:"荆卿,有酒有肉不能 无歌,你唱歌,我来伴奏,也为屠狗兄壮壮行色!"

高渐离先敲了一段过门,荆轲随着曲子即兴唱出——

今夕何夕兮,
离情依依,
别离无再聚兮,
怎当未离,
白云处处兮,
皆为尔家,
我心悠悠兮,
何从何去?

屠狗者自怀中抽出一把杀狗的牛耳尖刀,拍案相和——

尔舍不得兮,
我却舍得,
无常人生兮,
聚散难测,
凡事舍得兮,
免却烦恼,
舍得舍得兮,
聚散无别!

三人正弹唱得高兴,忽然楼下冲上一人,人未到声音先到:

"老子想喝酒找不到人招呼,你们却在楼上鸡猫子乱叫的 吵人!"

女主人连忙站起去接待,可是一个彪形大汉已冲上楼来。

第6节

"荆轲,原来是你!上次在邯郸,你给老子一喝,就吓得 夹着尾巴跑了,今天又厚着脸皮在此唱歌享乐,还有美人陪 着!"他说着话,顺手在女主人吹弹得破的粉脸上摸了一把。

"客人请放尊重些,"女主人看着荆轲求救。

来人身高八尺有余,肚大腰圆,狮鼻海口,两眼突出,像 两粒龙眼核,身上还佩着一把剑鞘镶金嵌玉的宝剑。

"鲁勾践兄,请坐。"荆轲微笑着摆手相请。

"原来是荆卿的旧识。"已经紧张防备的高渐离轻舒了一 口气。

只有屠狗者玩弄着杀狗牛耳尖刀,连头都未抬一下。

"坐你妈的坐!"鲁勾践不但不领情,反而一口浓痰吐在 荆轲脸上:"上次让你跑了,这次你可跑不掉了,起来拔剑!"

荆轲声色不动地坐在原处,就让那口浓痰顺着脸向下巴 流。女主人看了痛心又恶心,掏出绢帕抚着樱口呕吐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高渐离不解地问荆轲:"你和鲁兄有什 么深仇大恨?"

"没什么,"荆轲微笑着说:"那次在邯郸赛车,鲁兄输了 我一个车身,事后他说我是以车阻道才赢了他,要跟我决斗, 我自问不是鲁兄对手,所以逃了。"

"赛车阻道,这是规则许可的,"高渐离脱口说出:"车快 可由别的车道绕过去。"

"老子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荆轲,今天你要还老子一个 公道,"他再瞄了瞄两边不起眼的高渐离和屠狗者:"你们两 个最好乖乖坐在一旁,否则休怪老子的宝剑不长眼睛。"

"我打不过你,我认输,"荆轲依然微笑:"而且那天赛车 赢的彩头也让给你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老子就是要和你比剑,站起来,拔剑!"

"荆轲,涵养好,不与这种人一般见识是对的,但用你这 种一忍再忍的方法对这种无赖蛮牛,他只会得寸进尺,认为 你软弱好欺侮。"久未说话的屠狗者慢慢站起来。

"你要帮他出头?"鲁勾践打量一下站起来只有他下巴高 的屠狗者,不屑地说道:"你连佩剑的资格都没有,怎么跟你 老子比剑?"

屠狗者提了提不到一尺长的牛耳尖刀说:"用这个试试 吧!"

"你这个杀猪的,把老子当猪?"鲁勾践两眼横睁。

"我是杀狗的。"屠狗者脸上没表情地说。

"把老子当狗?"鲁勾践火气更大。

"把你当狗是抬举了你,其实你比猪还笨,"屠狗者徐徐 而言:"现在轮到我说话,拔剑!"

鲁勾践飞身退后三步,剑随退势拔出,别看他身体庞大 如牛,拔剑身形却灵活优美。剑果然也是好剑,剑身剔透明 亮,在灯光照耀下,有如一泓秋水。

"小心了!"鲁勾践大喝一声,出剑却是虚提一招欺敌。 "屠兄小心!"高渐离和女主人同时惊呼出声。

只有荆轲依然坐在原处,脸都未擦一下,微笑观看着,就 像看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打架。

鲁勾践发出虚招,屠狗者连看都未看一眼。接着他又再 大喝一声,三招接连而来,快捷有如闪电,似乎是击成一招, 前后左右都封住屠狗者的退路,最后是"直取中原"的当胸 一刺。

"你毒我不毒。"屠狗者身形毫无变化,只是牛耳尖刀顺 着剑身而上,鲁勾践怕手指遭削,只有弃剑后跳。

他看着地上的弃剑,不相信地摇摇头。

高渐离击筑,大声喊好。

荆轲仍然微笑。

"这次你小子碰巧,不算,再来过。"鲁勾践不服地说。

"可以,拾剑再斗,可是这次你得付出代价!"屠狗者仍 然不屑地说,同时退后三步,让鲁勾践好拾剑。

鲁勾践拾剑在手,信心大增,又是一声暴喝,这次是五 招连成一拍,上下左右前后出现五朵剑花,灯光底下,有如 众多花瓣纷纷落下,煞是好看。最后一招为了防屠狗者再削 指头,乃是以剑当刀,横砍在他的颈子上,要是砍中,屠狗 者的脑袋就会飞上天。

只见屠狗者身一低,那把牛耳尖刀如影随形,横着顺剑 身而上,这次鲁勾践连弃剑的机会都没有,五根血淋淋的指 头随着宝剑散落在地板上。

鲁勾践呆立当场,忘了手痛,大声喊着:

"你是人还是鬼?"

"还不拾剑快滚?再来你会输掉脑袋!"屠狗者也大喝一 声,屋顶似乎都为之震动。

鲁勾践左手拾剑,握住伤手,狼狈地跑下楼去。

屠狗者复座,女主人为他斟上一杯酒,展开花似的笑颜:

"你真的是真人不露相!"

"多谢屠狗兄解围。"荆轲也抱拳道谢。

"这一吵,喝酒兴致一点都没有了,"高渐离笑着说:"只 是屠狗兄才用来用去只有那么一招,荆卿值得学习,可以用 来对付鲁勾践这种仗技仆人的无赖。"

屠狗者只笑笑不说话。

"改日一定要向屠狗兄请教。"荆轲诚恳地说。

"不要改日,要学现在学,你忘了屠兄这次南去,没有了 归期?"

正说笑间,只听楼梯又是急促响起。

女主人花容失色,惊呼道:

"难道鲁勾践不死心,又约了人来?"

第7节

上楼来的是田喜姑娘,她瞪了酒楼女主人一眼,神情紧 张地对荆轲说:

"荆轲,爷爷有事,要你马上回去。"

她这才和高渐离与屠狗者见礼。

荆轲向屠狗者告辞说:

"明天一早我为屠狗兄祖道送行。"

屠狗者摇摇头说:

"不必了,我不一定明天走,也许等会酒醒就上路,也许 明天你还能在市集看到我杀狗卖肉。"

"也罢,我辈不必如此拘礼,待我高歌一曲在此为屠狗兄 送行。"高渐离笑着说。

他击筑引吭高唱,声彻屋顶——

千山独行,
万水飘零。
一身一刀,
何处归程。
故国难归,
壮士无路,
落拓异乡,
何时底胡?

唱到"落拓异乡,何时底胡?"时,声音由高亢一转为低 回,荆轲忍不住随声相和,反复再三低吟,楼上连田喜在内 五人,莫不泪下两行。

屠狗者首先期立,满脸是泪也不擦拭,抱拳向众人行礼 说道:

"就此别过,有缘自当再相见。"

他头也不回地自行下楼而去。

"真是伤心人别有怀抱!"高渐离望着他的背景叹息。

荆轲也向高渐离告辞,带着田喜姑娘下楼,跨上马快驰 回田光家。

田光正坐在书房内沉思,似乎有事委决不下。他见到荆 轲进来,只点点头要他坐下,他仍然想他的事。

田喜知道在这种时候,祖父不喜欢人吵他,她悄悄地带 上房门出去。

荆轲侧坐,也陷入自己的思潮里,刚才的歌声仍萦绕在 耳旁。

故国亡于秦,他先是游走楚郢,希望能藉楚国之力复国, 但人微言轻,连执政的大臣都见不到一个。

接着他游荡起临淄,希望藉由市井游侠的力量,组成一 股反秦势力,日子一久才发现到,好的游侠固然能济贫扶弱, 锄强去恶,但一谈到政治都没有兴趣。而像鲁勾践这类的自 命游侠,简直是仗技仆人的无赖,臭味相投,联合起来欺侮 善良百姓尚可,要他们做牺牲奉献的抗秦工作,根本是不可 能的事。

随后他又去到赵邯郸,也拜见过赵悦,才知道他不但不 能帮他抗秦复国,他早就是秦王政的干外祖父。

两年多前他来到燕蓟,结识了田光,但田光这位地下势 力领袖年纪已老,壮志全消,他反而时常暗示他就此安定下 来。他告诉他,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约五百年是个 轮回周期。周平王东徙雒邑,国势日弱,控制不住诸侯,诸 侯自相并吞征伐,到现在已五百年有余,也该是天下要合的 时候到了。

他告诉他说,秦王政英明神武,天赋过人,处事明快,历 经各种家变而屹立不动,礼贤下士,用别人不敢用的人才。最 要紧的是他能得武将和士卒的心,秦军人人愿意为他效死,这 是古今君主都很难办到的事,历史上只有周武王和商汤能做 到,所以他们能以小国寡民统一天下,创下数百年的基业。由 此看来,秦王政统一天下已成必然趋势,荆轲想逆流行事,志 虽可嘉,但吃力未必讨好,未必能成事。

荆轲又想到对他一往情深的田喜姑娘,清新可人,温柔 勤劳,乃是上选的贤妻良母。田光虽未明说,但请他住到他 家来,一切私人杂事都是由田喜为他打理,有机会就让他们 单独相处,用意不是很明显吗?

但他怎么能安得下心,定得下来?国仇家恨,明知不可 为,却不能不为,他只有借酒浇愁,高歌当哭了,这种心情 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吗?

他不敢想,也不敢接受田喜那份深情,他只能当她是自 己的亲妹妹。

第8节

"荆卿,你也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听到田光先生如此发问。他回过神 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说:

"先生唤我回来,不知有何要事,我正在静等先生指示。"

"哦,哦,这件事我正委决不下,所以想出了神,让你久 等了。"

"不敢,先生请说,到底何事?"

"你不是一心一意要报秦灭卫之仇吗,现在机会来了!"

荆轲闻言兴奋,酒意全消,他正襟危坐,欣喜地问:

"什么机会?"

田光含笑地将太子丹的事情说了。

"那先生还有什么委决不下的?"荆轲不解地问。

"我的这个孙女!"

"喜妹,这与她有什么关系?"荆轲明知而故问。

"孩子,"田光突然改口,慈祥地说:"两年多了,你不知 道她对你一往情深吗?"

荆轲听田光如此开门见山地说,不由全身一震,一时语 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也就是我对这件事拿不定主意的主要原因,"田光叹 口气说:"在私心来说,我真的希望你安定下来,只要你放弃 仇恨之心,自然不会酗酒,除掉这点,你会是个好丈夫。田 喜会是个贤妻良母,这是我百分之百敢肯定的。"

"晚辈承认。"不知为什么,荆轲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在你的立场来说,任何只要有一线希望的机会,你都 不应该放过。"

"不错。"

"所以当时我在内心交战以后,还是决定将你推荐给太 子,否则你知道了会一辈子恨我。"

"这晚辈倒是不敢的,"荆轲忍不住插口说:"怎么说先生 都是为了爱护我。"

"要是不推荐,也不让你知道,我自己也会终身良心不安, 因为这样有亏诚实之道。但在回家以后见到喜儿,我的这点 私心又再起,两难之间真是难以选择。现在我既然告诉你这 件事,就是要由你自己来作作个决定。"

"晚辈不太明白先生的意思,还请先生明说。"荆轲不是 真的不明白,而是想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田光。

"这里有两个选择,"田光很费力地说出:"一个是你根本 忘了国恨家仇的事,明了天下统一乃是不可抗拒的大势,依 你和我家的赀财,足够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安居下来,和喜 儿结婚,多生几个孩子。"

"如晚辈做不到呢?"荆轲说出这句话,却有种爽然若失 的感觉。

"那你就做第二个选择,明天自己去见太子丹,和他计议 刺嬴政的事!"田光似乎有点不甘心地说。

"那先生你呢?"荆轲吃惊地问:"荆轲愿作马前卒,还需 先生主持大计。"

"我老了,不愿再管这些凡尘之事,等你到了某种年龄就 会明白,很多事当时你自己觉得严重非凡,等过段日子,在 别人眼中只不过是场儿戏,你读历史时是否有这种感觉?"

"但晚辈等待这么久,就是在等这种机会!"荆轲坚决地 说。

"那就好好地把握这次机会!"田光笑着说。

接着他又出了一会神,突然对荆轲说:

"假若我不在了,你会对喜儿好?"

"我一直将她当作亲妹妹!"

"没有其他感情成份?"

"……"

"明白告诉我!"

"晚辈自惭污秽。"

"为什么?"

"流浪江湖,时时都有生命危险,何以为家?"

"算了,这种事勉强不得。"田光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先生怎么啦?"荆轲带点歉意地问,随即又说:"不管怎 样,只要我能力所及,晚辈都会好好照顾她。"

"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田光叹了口气说:"其实她都是 廿岁出头的人了,从小父母双亡,她是很独立的,你没看见, 这些日子还是她在照顾我。”

"晚辈住在这里,也是一直承蒙她在照顾。"荆轲笑着说。

"那好,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田光沉吟地说。

"请说。"

"太子临送客出门时对我说了一句话,说是他和我谈的国 家大事,希望不要外泄。"

"这有什么关系?"荆轲不解地问:"他只是顺口说说罢 了。"

"但对我辈中人,他这样说乃是我们莫大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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