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荆轲刺秦(3)
"先生为什么如此想?"
"假若一个人受到怀疑,尤其像我这种年龄,为燕国做了 这多事的人……"
田光先生站起来走了几步,缓慢地对荆轲说:
"你可以告诉太子,田光已死,秘密永远不会泄漏出去 了!"
"先生不能改变主意?"
"不能!"田光坐回席位,缓缓抽出佩剑,自刎而死。
荆轲神色不动,走出门外找来田喜。
荆轲冷静地将事情说了,田喜抚尸大哭,她一面喊着:
"你们男人为什么都这样傻?为了一个空幻的理想,情愿 终生流浪,为了随便一句话就轻易自刎,这到底是刚强还是 软弱?"
荆轲轻抚着她的头发,无言以答。
第9节
在东宫密室里,太子丹摒退所有从人,单独接见荆轲。两 人相对,很久没说一句话,室内一起寂静,连壁灯轻微的跳 动声都清晰可闻。
"田光先生死了,自刎而死。"荆轲不带任何激动地说。
"田光先生自杀而死!为了什么?"太子丹却震惊得差点 从席位上跳起来。
"他要臣转告太子一句话,他一死,国事秘密就永不会再 泄漏出去了。"
"难道说就为了丹随便说的那一句话?"太子难过地说。
"有时候一句话会亡掉一个国家,尤其是像太子这种身份 的人。"荆轲仍然平静地说。
"都是丹害了田先生!"太子丹眼泪汩汩流出。
良久,太子丹避席顿首对荆轲说:
"赵国已亡,下个目标就是燕国,燕国小民弱,不足拒强 秦,还望荆卿为丹想个好计策来。"
"以太子的意思呢?"荆轲反问。
太子将他刺嬴政的计划说了。荆轲想了很久,最后辞让 说:
"这样关系重大的事,荆轲恐怕承担不起。"
太子接连叩头,一再请求说:
"荆卿以复卫国为平生唯一的目标,只要除掉嬴政,强秦 必乱,再联合诸侯伐秦,卫国复兴就有望了。"
荆轲亦连忙避席顿首说:
"太子如此诚恳,臣要是不答应,就显得太不通人情了。"
"不知荆卿有何需要?"太子丹这才回席说。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素闻太子百金购得徐夫人匕 首,是否能取来看看?"荆轲胸有成竹地说。
太子丹拉动叫人铃,一会儿近侍出现在密室,太子丹命 他将徐夫人匕道取来,交给荆轲。
荆轲接在手中一看,此匕果然名贵,剑鞘乃是纯金打成, 入手非常沉重,鞘上还两面共嵌二十四颗明珠,在灯光下光 华耀眼。
他抽开匕首一见,不禁心动了一下。原来这把匕首不像 一般匕首都作短剑状,却像是屠狗者所用的牛耳尖刀,稍作 椭圆而头尖,剑身比一般匕首薄,容易贴身而藏。
"荆卿,这把匕首你可用得惯?"太子丹说:"用时需加小 心,这把匕首曾经以剧毒炼过,一见血即封喉。"
"臣惯用长剑,用这类短小刺杀兵岂不甚内行,但臣有一 知交,运用品来倒是巧妙通神。"
"此人现在何处,荆卿是否可以引见?"太子丹急切地问。
"真是不巧,日前去临淄了!"荆轲说。
太子丹长叹一声,但忽然又神色一动地问:
"是否可派人去临淄找?"
"处处白云处处家,他分别时曾如此对臣说,连臣也不知 他是否会去临淄!"荆轲不露任何表情,心中也深为惋惜。
"荆卿还需要什么,尽管说,一时没有,丹也会派人尽力 照办。"太子又催促他说。
"臣还需要两样东西,可能比较困难些。"荆轲含笑地说。
"快说,只要丹有的东西,绝不会吝惜!"
"第一样是燕国督亢地图……"
荆轲话还未说完,太子丹就打断他的话。
"荆卿要督亢地图做什么?这是燕国最高军事机密,虽然 照燕督亢地区命名,实际上是燕的兵要地志和军事配备图!" 太子丹大吃一惊地问。
"太子只须回答是否愿意拿出此图,需要的理由容臣最后 说。"荆轲微笑,等着太子丹答复。
"只要对刺嬴政有帮助,虽赔上丹的人头亦再所不惜,何 况是份地图!"太子丹慷慨地说:"还有一样呢?"
"臣要的正是一颗人头!"荆轲有意加强语气说。
"人头?谁的人头?"太子丹大为惊奇。
"秦逃将樊于期的人头!"
"为什么?"太子丹更为不解。
"太子先别着急,听臣解释。嬴政身为秦国之主,再加上 他征服各国,为报私怨,所杀的人都不少,他警卫防备一定 不会松懈,要刺杀他谈何容易?"
"依荆卿之见呢?"
"要刺杀他,必须先接近他,而要接近他就必须让他得意 忘形,失去戒心。"
"丹还是不太明白荆卿的意思。"
荆轲起立,在室内走动,语气坚定地说:
"按臣的计划,燕派臣送督亢地图及樊于仆人头给嬴政示 好,献督亢地图表示臣服;献樊于仆人头象征燕的悔改,不 该收留樊于期。嬴政得到这两样东西,必须因过于得意而对 臣失去戒心。臣先将匕首藏于图内,图穷则匕现,臣要教嬴 政血流五步!"
"果然好计策!"太子丹拍案大喜,但一转念又神情沮丧 地摇头说:"樊将军得罪嬴政,投靠诸侯皆遭到拒绝,最后穷 途末路才来投奔丹,这样做,丹心实在不忍,荆卿是否还有 其他办法可以取代?"
"臣早知道太子宅心仁厚,这样东西不容易办到,"荆轲 回座哈哈一笑:"臣再另行设法吧!但太子是否可以介绍臣与 樊将军认识,臣对他的豪起早已耳闻,并且佩服之至。"
"当然可以,"太子丹又问:"不知荆卿何时执行这项计 划?"
"臣想派人至临淄寻找那位至交,有了他,事情就可有百 分之百的把握,臣需要一个好帮手。"
"目前不急,"太子丹笑着说:"秦国正逢帝太后大丧,秦 对外用兵也许会休息一段时间,何况它才吞下赵国,还需要 消化,同时在行前,丹也应该好好招待荆卿一个时期。"
第10节
高渐离自愿为荆轲去临淄找屠狗者,荆轲没有告诉他原 因,他也不想问,他们三人有这种默契,谁找谁,只要说有 迫切急需,大家都会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赴约。
秦太后于秦王政十九年年底去世,谥为帝太后,与庄襄 王合陵,那里早就准备好了她的位置,全天下都有很多人在 问,这对生前同床异梦的夫妇,在地下是否仍然同寝异梦。
为了办理大丧,秦军暂时停止对外行动,齐、楚、魏对 秦心怀恐惧,不得不派使吊唁,燕国更是加派燕太子丹的特 使,私下觐见秦王政,请他原谅私自逃回国的罪,并建议待 帝太后丧事办完,明年初派特使献上督亢地图和樊于期的头 (后者是荆轲秘密的交代),盼能与秦和好,表示燕的臣服。
秦王政虽然是母丧哀悼期间,听到使臣的这些话,也不 禁在心内狂喜。得到督亢地图,等于是全盘明了燕国兵要和 兵力配备,今后攻燕要方便多了,而樊于期这个老匹夫,他 自问对他不薄——其实他对每个将领都不薄,自从听了老爹 那番话,他一改秦国那些先王的毛病,不再将战将当成猎狗, 不再"狡兔死,走狗烹",他的确对他们极度礼遇,尽量照顾 他们的家人和退休以后的生活。
而樊于期不念他对他们的好处,只为他杀了几个赵国的 人渣——的确,吸尽百姓的民脂民膏,终日无所事事,专研 究如何消遣享乐,不是人渣是什么?——就跟他翻脸,留书 逃亡,给诸将领的士气带来严重打击,他不该死,谁该死?燕 国迟早是要灭掉的,太子丹既然以这样贵重的礼物来求和,让 燕多活几天,先解决魏、楚、齐再说。燕地处边陲,又有赵 地隔着,对秦攻楚魏没有什么妨碍,再说逼急了,它要是和 北边的匈奴联合,那会造成匈奴进入边境,甚至是中原,惹 的祸就太大了。
有了这种想法,秦王政欣然答应了太子丹私人特使的建 议。
在燕国这边,太子丹不但奉荆轲为上卿,而且几乎是天 天邀荆轲和樊于期同游,车骑饮宴,奇珍异宝,声色犬马,只 要他们意有所动,他不等他们开口,就为他们办来。
樊于期心直,而且军中严肃生活过习惯了,在这方面不 太有所要求;而荆轲流露浪子本色,太子丹所提供的一切,他 连个谢字都不说便照单全收。依他心中的想法,太子丹是在 买他的命,人间没有比自己的命更贵的东西。
譬如宫中盛传着一些故事——
有次,太子丹骑着一匹汗血宝马和荆轲出游,荆轲开玩 笑地向太子丹说,据传千里马的肝最补,人吃了以后会胆气 更壮,身体虚的也会转弱为强。
当天的晚宴上,那匹万中难找一的宝马的肝,就已由御 厨以恰到好处的火候炒好,呈递在晚宴荆轲的席位上。
还有一次,荆轲、太子丹和樊于期三人至易水之西视察 部队,时值严冬,易水都已结冰,回到东岸,三人欣赏雪景, 兴致正浓,荆轲忽然发现河中有一裂缝,童兴大发,在岸边 拾取石子,和樊于期比赛投准,看谁丢进冰洞的石子多,就 在这时,太子丹命近侍端来整整一盘金丸供两人投着玩,最 后连樊于期都觉得浪费,丢不下手而停止。
另外一个流传最广的故事是,在一次晚宴上,荆轲看一 名弹琴的太子丹爱姬的手看得入迷,竟忘了回答樊于期的问 话,太子丹奇怪问明原因,没过一会工夫,这名爱姬那双白 皙丰腴的玉手就被砍下来,用玉盘呈送到荆轲的席位前,害 得荆轲从此不敢再赞美眼前美女的任何部位。
太子丹不是笨人,他看得出荆轲刻意结交樊于期的目的, 正和他刻意厚待他一样,在太子丹的眼中,两个都已经是死 人,他必须对他们好,尽量满足他们的愿望。
很快冬去春来,易水部分解冻,河水又复淙淙,但河水 春寒依旧,列阵在易水以东的燕代联军,积极备战,以防屯 兵中山的秦国王翦部队突然发动春季攻势。
到临淄寻找屠狗者的高渐离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似乎他 也跟着屠狗者失踪了。
秦国驻燕使者传达秦王政的话,秦王急着要督亢地图和 樊于期的头,如不在近期送到,后果自己负责,也就是要用 武力来取。
太子丹暗示了荆轲几次,荆轲有点不耐烦地说:
"臣迟迟不能成行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等找屠狗者的人 回来,入不测之秦,在万人护卫中劫持一国国君,不发则已, 一发就必须中,臣需要一个得力助手。"
"再等下去,旦夕之间秦军就会渡过易水,丹虽想再陪着 荆卿也不可能了。依丹看来,不如派秦舞陽为副使,舞陽经 过田光先生的考验,虽称不上是上上之选,却也被田光先生 赞为骨勇之人。"太子丹插口说。
"这个问题犹在其次,最要紧的原因是得不到樊将军的 头,臣就无法接近嬴政!"荆轲惋惜地说。
"丹真的不忍!"太子丹神色凄然。
"臣和太子一样不忍,但除此以外还有别法吗?"荆轲问 太子也是在问自己。
第11节
荆轲明白太子丹开不了口,只有自己去当这个刽子手。好 在他和樊于期差不多,樊于期应该是百分之百的死人,而一 旦入秦,他的性命也就去了百分之九十八,所以由他去逼,良 心比较不会不安。
那晚,他们约好在樊于期府上喝酒。
看到樊于期威猛却落魄的模样,再看看他居处的简陋,他 忍不住感到心酸。
樊于期至今犹保持着秦将传统的俭朴作风,睡的是硬板 床,没有锦绣睡垫,太子丹虽然屡次送婢女和仆佣,但都被 他拒绝回去,只留下一个中年男佣服侍他的起居,一个女佣 洗衣煮饭。
太子丹对他不是予索予求,而是逼他求他接受他的赠与, 但他仍是不肯接受非必要的东西,说是要保持武将刻苦的本 色。太子丹曾取笑他说,要是赵国的将军都像他,赵国就不 会灭亡了。
今晚樊于期的兴致特别好,他的酒量正和荆轲相反,而 和田光先生一样有千杯不醉之量,但不同的是他酒喝得越多, 话越少。不过今晚他的话却格外多。
"荆卿,你知道为什么今晚我话多的原因吗?"樊于期有 了三分酒意,不断说话。
"我也有点感到奇怪,能告诉我吗?"
"再过两天我就要到易水之东的燕军中去,让我有机会和 秦军决一雌雄!"
"将军本为秦人,率燕军和秦军作战,心中不会觉得别 扭?"
"嬴政杀我全家,此仇不共戴天,秦侵略各国,造成天下 兵连祸结,于公于私,我都感到良心无愧!"樊于期豪气干云 地说。
荆轲没有答话,却暗自在心内庆幸,好在他今晚下了决 心,提前来了一步,否则他到易水之东带兵去了,事情就会 全部弄砸。另方面他发现太子丹虽然有点感情用事,却的确 是个好人,他认为他是想让他当刽子手的想法,乃是以小人 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想,他必须抓住今晚的机会。
"荆卿何日动身去秦?"樊于期又在问,看样子他还不知 道秦王政在催着要他首级的事。
"本当早就起程了,只是还少了一样东西,同时还在等一 个人。"
"少样什么东西,等什么人?"樊于期好奇地问。
"等一个由临淄来的朋友,缺少……"荆轲下面的话不知 该怎样说下去。"
"缺少什么东西,看我是否能帮忙?"樊于期热情地说。
"这样东西正需要樊将军的协助!"荆轲见他渐渐自入罗 网,不禁暗自高兴。
"那你就直言罢!看我能协助你些什么。"
荆轲轻咳了两声,硬起心肠说道:
"秦王对将军真的是做得太过份了,将军只不过是政见不 合,看不惯嬴政报私仇滥杀的作风,乃至留书辞职出走,他 通缉你个人还则罢了,不该杀你全家十三口。如今听说他又 悬赏黄金千斤购将军头,生得者封万户侯,他对将军的仇恨 真的如此之深吗?"
"嬴政为人忌刻,顺者生,逆者死,不过秦军将领很多还 未看清他的真面目。先前我也看错了他,只当他礼贤下士,尤 其照顾军人,乃是百年难遇的明主。及至赵国为私怨滥杀的 事情发生,我看不惯留书出走,仍然对他存着幻想,总希望 他在那件事上只是一时冲动,直到他杀我全家,我才知道他 根本是个没有人性的人!"
"那将军今后做何打算呢?真的要借燕国之兵,杀秦国故 旧来泄嬴政杀将军全家之恨?"荆轲特别加重故旧这两个字的 语气。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樊于期放下酒杯仰天叹息,豆 大的泪珠由一双虎目中滚滚而出,他哽咽着说:"于期每想到 这件事就心如刀割,痛及骨髓,但就是想不出该怎样做,怎 样解决!"
"现在轲有一个办法,既可解除燕国将遭灭亡的危险,同 时也可报将军的仇恨,将军看看怎么样?"
"什么办法?"樊于期避席,膝行到荆轲席位旁,侧耳而 听。
"那就是用将军的头接近秦王。荆轲只要能靠近他,我将 左手把其胸,右手刃其心,将军的仇可报,燕国遭侵略的威 胁也可以解除了,将军认为怎样?"
"荆卿所谓少样东西不能起程,就是指我的头而言?"樊 于期哈哈大笑。
铁铮铮的汉子,脸上犹挂着眼泪的爽朗大笑,看在荆轲 眼中,增加他心里更多的苍凉。
"将军愿意这样做吗?"荆轲平静地又再问一句。
"这还用得着问吗?"樊于期抽出佩剑,敞开上衣,露出 毛茸茸的颈子,左手紧握执剑的右手手腕,微笑着对荆轲说: "我也曾想到这一点,只是找不到送我头去接近嬴政的人,荆 卿既然肯,请等下将我的头割整齐好看点,免得嬴政看到认 不出来。"
樊于期双手用力,剑锋切入咽喉,血箭激涌出来。
荆轲俯身向尸体拜了三拜,然后小心翼翼地割下头,放 在几案上,他细心地用手绢沾酒,擦掉首级脸上的血污。
没过多久,太子丹得到消息赶来,抚着尸首痛哭,他一 边还哽塞着反覆对荆轲说:
"难道除了这样,就没有其他的办法?"
荆轲始终没答话,他专心一意地擦拭那把占满了鲜血的 剑。
第12节
荆轲回到家中,发现自己房里的灯是亮着的,这表示田 喜还在他房中帮他整理。
对这位贤淑而又专情的女孩,他有着无限的歉意,尤其 是田光死了以后,他可说是她唯一能相依为命的人,可是在 这段她最需要人慰藉的期间,他却在狂欢寻乐,想尽情享受 这生命的最后一段,反而很少回居处。
如今樊于期已死,头以药水泡制起来,不会发臭,脸形 及五官长时间都不会变,下面该轮到他了。
本来,他如愿地拿到樊于期的头,应该多少有点得意和 满足,但现在充满他内心的却只有空虚,难以形容的空虚,无 法填满的空虚。
一跨入房间,他意外发现田喜正睡在他的床上,而且身 上只裹着一件银色睡袍。
看到他进屋来,她连忙起来为他倒茶,伺候他换衣,看 到他疲惫的样子,她忍不住吃惊地问:
"有什么事?你看上去好像很累!"
"我不累,只是这里难过。"他指指心口。
"什么事能使你难过成这个样子?爷爷死,你到现在也没 掉过一滴眼泪!"她语气带着埋怨,却有更多的欣赏意味:
"凡事你都是沉得住气的。"
"现在我的眼睛也是干的,还没流过一滴眼泪!"
"你只有喝酒唱歌时才会流泪,"田喜孩子平地笑着说:
"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起来和爷爷死的那晚神情差不 多。"
"和你爷爷一样,樊将军自刎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他的头!"
"是你杀了他?"田喜惊叫。
"没有……不是,"他坐到床边,喝着她倒来的茶,很困 难地说道:“我不知该怎样向你解释……应该说是秦王要他的 头。"
"就为这个,你就不顾道义逼死他?"田喜气得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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