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瑞雪飘飘 紫气缈缈(3)
苍天震怒,连降暴雨,乐平里平地水涨八尺,七里峡口两山飞沙走石,峡口被塞, 山洪漫积成泽。一条孽龙吞云吐雾,呼风唤雨,从乐平里顺流而下,到了七里峡口一回 身,两岸山摇地动,把洪峰给锁住了。眨眼之间,沟满壕平,乐平里的庄禾、房舍,全 都泡在茫茫黄汤之中。腰佩长剑的伟岸青年急忙组织青壮年挖沟掘渠,疏浚河道。但河 道被巨石堵塞,无法打通,情势十分危急。只见伟岸青年抽出长剑,愤怒地向屋宇般的 巨石劈去。随着寒光一闪,只听得一声怪叫,偌大的一个东西溅到了流水的豁口,又变 成了一块屋宇般的巨石。两块巨石紧紧塞住河道,堵得严严实实。众人惊奇地走上前去, 用木杠子撬,用麻绳子拉,但无济于事,两块巨石纹丝不动。伟岸青年义愤填膺,怒发 冲冠,再次抽出长剑,在剑刃上哈了一口长气,赳赳而前,用尽平生之力,向那巨石劈 去,一声炸雷震响,迸出一阵耀眼的火光,两丈多高的巨石被整整齐齐地劈作两半。他 又走到另一块巨石旁,再次挥剑劈去,又是惊雷炸响,巨石两分。栗木拗不过鲁班斧, 巨石既开,洪水便汹涌而下、乖乖地顺着伟岸青年劈开的石缝奔腾而前,乐平里的众乡 亲又免除了一场劫难。
望着这洪水渲泄,老幼欢腾的情景,修淑贤会心地笑了,笑得那样甜蜜,那样幸福, 瓜子脸笑成了一朵出水芙蓉。
“做何美梦,竟笑成这般模样……”伯庸边给她披着斗篷边说,不料这一披竟将修 淑贤惊醒。
早饭后伯庸去拜见了几位本家长者,归来后妻子不在,放心不下,四处寻找,不料 竟在这里睡大觉。他心疼地责备道:
“如此冰天雪地,岂是成眠之所,小心着凉!……”
修淑贤将一幕幕梦境告诉伯庸,乐得丈夫拥抱妻子狂吻,在雪地上旋转,两颗心像 中午骄阳不的冰雪,丝丝融化……
这一个年,乐平里的乡亲们普遍过得不好,冰雪封住了七里峡,该卖的运不出,该 买的囊无钱,即使个别人家腰包鼓鼓,也因出不了峡而将就饮食。这一个年,屈府亦过 得不甚理想,主要是因为修淑贤的产期早过,但却毫无分娩的朕兆,全府上下都在为此 而着急、忧虑、烦恼,喜庆气氛锐减。
公元前340夏历正月初六日,午后,修淑贤开始阵阵腹疼,愈疼愈频,愈疼愈剧 烈,渐渐的竟然毫无间歇了,只觉得腹胀欲破,胎儿像一个沉重的铅砣,拼命下垂,肛 门与阴道既堵且胀,似被撕裂。开始,虽痛苦不堪,辗转反侧,心中却有一丝将生儿子 的欣慰、甜蜜与幸福,不久,这仅有的一点快慰也被疼痛折磨逐赶得一干二净。她的面 色由红润而蜡黄,而灰白,而青紫;上牙紧咬着下唇,殷红的鲜血顺着口角流淌;浑身 大汗淋漓,脸上汗似瓢泼,汗珠大如豆粒,半个时辰便擦湿了三方葛巾;两手拼命地抓 那桃红色锦缎被褥,将其抓毛、抓破、抓得湿漉漉。尽管如此,她却不哼,不怨,不骂, 不喊,不叫,不呻吟,以顽强的意志忍耐,以拼搏的精神坚持,以驯服的品格听从接生 婆的摆布。
伯庸的母亲柳嫡范,一直守候在床榻侧畔。她虽称不上巾帼英雄,但却是个女强人, 丈夫品貌双全,文武齐备,很为国君赏识和器重,不幸率部抗秦,马革裹尸而还。那时 候她仅有二十三岁,伯庸尚未出世。伯庸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聪明睿智,读书似吞,小 小年纪,很能体谅母亲的甘苦,只是生性忠厚懦弱,缺少男子汉大丈夫的应有气概,故 在沉浮的宦海中难能进取。三十多年来,一直是她里打外开地维持着这个家,虽不敢有 中兴的奢望,但却不再继续败落。儿媳妇修淑贤,既泼辣能干,又知书达礼,十分贤孝。 柳氏只有一个独生子伯庸,没有女儿,十多年来一直将淑贤当亲闺女看待,婆媳亲亲热 热,和和美美,商商议议,从未红过脸。此刻,看着儿媳妇这样苦受熬煎与折磨,她真 心疼得肝胆俱裂,不时地给淑贤擦拭满脸浑身的涔涔热汗,一遍又一遍地劝她不要强忍, 喊几声,哼一阵,也许疼痛会轻些。修淑贤总是摇摇头,并不时强作微笑,宽慰婆婆。
接生婆何三娘虽说已在六十开外年纪,且半生从事这一职业,可谓经验丰富了。但 乐平里毕竟是块小小的天地,封闭得铁桶一般,新的医术传不进来,即使传进来,人们 也未必接受,因而接生的时间虽久,却总墨守旧的章法。正常情况下,何三娘尚不失一 位老手,一遇疑难,便棘手抓瞎。眼下她束手无策,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乱转。
丫鬟秋莲侍奉于左右;女眷们出出进进,无不心急火燎,焦虑不安,但谁也不能替 代,谁都无能为力;几个平时受过恩赐的女佣在望空祈祷,默默垂泪。
伯庸奉母命将乐平里的男女巫师都请来香炉坪,跳神驱鬼,念经诵咒,粉墨登场, 演出《少司命》。
不知折腾了几时,闹腾了多久,秋莲眼尖,欣喜若狂地高喊:“来了!老夫人,小 少爷来了!……”
众人闻听,围拢过去,只见修淑贤盆骨松弛,阴门大开,露出了一双圆乎的小膝盖。 难怪会这样费时和痛苦,原来胎位不正,孩子跪生。见此情形,上了年纪的女人都嘴唇 青紫,背淌虚汗,她们深知这跪生的厉害,都在为大人孩子的生命担扰。
修淑贤读书多,颇晓医理,略通医术,平日里常给邻里乡亲们治疗个头疼脑热之类 的疾病,尤以针灸见长。她躺在那里,奄奄一息,当从人们的议论中获悉孩子跪生时, 强打精神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地问道:“何三娘,你可会针灸?”
“会,会呀。”何三娘答道,“只是不知该针哪些穴位。”
“我说你针。”修淑贤一字一句地说,但却字字千钧,“快,秋莲,拿银针来!……”
秋莲反应灵敏,待主人发话,已经把数十根银针递给了何三娘。
这是一场特殊的治疗,患者指挥,医生施治,针三阴交、太冲、至阴、合谷、足三 里诸穴,强刺激,留针,艾灸。在留针的过程中,何三娘帮其紧闭阴门,轻轻地按摩小 腹。过了大约个把时辰,胎儿的双膝缩回,大人的阴门闭合,腹中的胎儿频频蠕动。又 过了有一炷香的工夫,修淑贤请在场的人一齐来帮忙,先是将她扶起,斜依在床榻上, 然后由两三个人架着,在床上运动,一会蹲,一会跪,一会站,一会弯腰。被折磨了五 六个时辰的修淑贤,早已经筋疲力尽了,这许多活动,全靠外力的作用,自己那软弱疲 惫的身子,成了他人操纵的并不得力的工具。运动过后,仰卧于床,修淑贤虽无半点下 排的力气,孩子却顺利地降生了。当小家伙呐喊着来到这个动乱的世界报到的时候,屈 府上下一片欢腾,这不仅因为生了个白白胖胖的男孩,母子平安,还因为公元前340 年夏历正月初七这一天,适逢寅年寅月寅日,“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千 载难逢,万不及一,大吉大利,因而伯庸给儿子取名“平”,字“原”。平者方正,象 征着天;原者宽平,象征着地;天地人合一,将来这孩子必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楚之栋梁、柱石!……
雪后气温骤升,冰雪融化,水气蒸腾。屈平呱呱坠地,迎接他的是新一天雄鸡报晓 的欢唱,一轮喷薄欲出的朝阳。晨曦透过漫漫云雾,千山染醉,万水橘红,霞光辉映, 彩虹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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