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布遮住的眼看见了幸福
摇滚乐兴起于20世纪50年代中期的美国,后传到欧洲。20世纪60年代,英国甲壳虫乐队将其推向高峰,七八十年代风靡世界。在当时西 方摇滚乐达到高潮的时候,我们那一代人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们自己发出的这样的声音。2012年崔健在北京举办演唱会,去听演唱会的很多都是我的同龄人或者比 我年长的人,都是些发了福、谢了顶、夹着公文包忙忙碌碌、已经被生活淹没的中年人,但其实每一个这样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心里都还住着那样的一个少年。每当听 到崔健唱起那些歌的时候,大家就能迅速忘记生活中的一切,回到那个年代。
崔健那时候永远穿着军装,卷起一只袖子,每唱到一个特别的地方还要拿一块红布遮住眼睛,当时给我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后来我和崔健成了好 朋友,有时候我们会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有一年春节我们还一起去看望了谷建芬老师。但是我和崔健从来没有谈过音乐,就因为他是我少年时最崇拜的偶像之 一。崔健和对岸的罗大佑,在同一个时代将华语流行音乐做到了最高峰。在崔健和罗大佑的演绎下,流行音乐可以歌唱时代,可以为时代预先写好挽歌,可以和电 影、文学、戏剧以及所有艺术门类比肩。那个时代的流行音乐不仅仅是娱乐,不仅仅是小情小调。正是由于他们,流行音乐才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崔健的横空出世在各个方面突破了中国流行音乐原有的模式。过去流行歌曲讲究的是字正腔圆,演唱者要训练如何用气、如何发声,大家从来没 有听到过从这样瘦小的身体里发出这样的呐喊。崔健不光引进了摇滚,还引进了电声乐器,而且用了很多国家的乐手去演奏。今天回过头去再听这些音乐,依然觉得 非常优美、非常精致、非常震撼。
崔健写词的方法也很独特,我在教人写歌词的时候经常拿崔健做例子——“你说我世上最坚强,我说你世上最善良”,这就是最简单的白话,但 是当它在整首歌曲中被唱出来的时候,蕴含了很多意义。“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你问我看见了什么,我说我看见了幸福。”这些歌词都堪称 经典。正是因为这些突出的成就,崔健的歌词后来被北大收入20世纪诗歌的选集中。
崔健的唱腔也很独特。过去中国流行音乐的歌词多是秉承宋词、元曲那些东西,如果不字正腔圆念的话就不押韵,崔健用一种半念白式的独特的 唱腔对这些歌词进行演绎。在音乐、歌词、唱腔等各个方面,崔健都突破了原来流行音乐的固有模式,给中国的流行音乐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掀起了那个时期光芒 万丈的摇滚乐高潮。
20世纪90年代,校园民谣风靡一时,很多人以为当时在大学里流行的也是如此小情小调。其实那时真实的大学校园是崔健带领下的摇滚乐的 天下,包括当时我们自己组织的乐队——“青铜器乐队”,老狼是主唱,演唱的也是崔健的摇滚歌曲。老狼的嗓音当时可不像现在这么温柔,那时候特别高亢。 1990年暑假,我曾和老狼一起去海南,我弹吉他他唱歌,我们到歌厅去面试,人家问:“你们唱什么?”我说:“摇滚。”于是他们说:“哦,那就唱首《一无 所有》吧。”《一无所有》开始的和弦是那种很怪的和弦,不容易唱进去。我记得当时我和伴奏乐队弹的是G调的《一无所有》,刚弹了一个和弦,老狼一激动就唱 成了B调的,一下子比老崔还高三度。当时我都惊了,心里想:“完了,这工作没了,肯定挣不着钱了。”结果老狼同志居然用比老崔还高三度的调把这首《一无所 有》唱完了,于是我们才获得了这份唱摇滚的工作,每天晚上挣十块钱。 20世纪80年代的崔健(前)
当时崔健带起的摇滚乐风潮席卷了大学校园,实际上对整个20世纪80年代的大学文化都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推动作用。当时我们经常聚在学校 的草地上唱歌,崔健一开始有几张翻唱专辑,还有一张黄小茂作词的《浪子归》,这些专辑都被当时的崔健迷们刨了出来。然后有人说:“哥们儿,来,我唱一首大 家没听过的崔健的歌。”这时全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老崔的歌还有我们没听过的?那就赶紧唱,我们听一听。”演唱者能享受当天晚上不用花钱就可以吃饭、喝 酒的待遇。崔健当时在我们心中的地位可以说就是神吧。后来像《同桌的你》等等,都是我们在乐队排练之余偷偷写的,写完以后还不好意思唱,等到大家都特别累 的时候,我说:“各位,我给大家唱一首‘骚柔’的歌曲。”
那时候我们都觉得必须喜欢摇滚乐才叫年轻人,必须留长发才是搞摇滚的,崔健带给那个时代的就是那样一种振聋发聩的效果。今天再也没有人 能发出那么强的声音,一下子能唤醒千百万人。那个时候的社会是多么安静,可以同时听到好几个学校的下课铃声,那个时代的一声怒吼是能惊醒大家的,而那个时 代已经过去了。今天不要说崔健,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再发出那样振聋发聩的声音,因为大家的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噪声,连下课铃声都听不见了,更不要说那 样的歌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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