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紫明宝珠
镇中开设着一家极大的镖局,唤着“明祥”这镖局开设了有十余年,因为地段适中,所以生意极盛,但却从来少闻失镖。
这原因一方面是镖头韦明祥和手下的武艺高强,二方面是“明祥镖局”信誉好,和这一带的线上朋友都有一交一 情。
偶尔走一趟重镖,在出发前韦镖头一定亲自到各绿林线上朋友去讲明条件,如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则以武力解决。
由于韦明祥为人公正,线上的朋友就是输了也输得服气。
所以“明祥镖局”生意日隆,规模也越大。
这韦明祥年已近六十,功夫却是极高,他乃是北方太极门下第廿代掌门弟子。
平日个一性一豪迈,不愿为门务所碍,极欲在武林中创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于是让师弟掌门,自已则云游天下,倒也创出一个“神眼狻猊”的万儿来,和他师弟“通臂神猿”
并称二神享名武林!他四十岁以后放弃了混迹江湖的打算,在来凤镇创下这片镖店。
且说这天镇上来了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是由一江一 上乘船上岸的。
到了镇上,急急忙忙的打听“明祥镖局”所在。
一打听到地点便急急忙忙的来到镖局前,声言要见镖头,这天镖局恰好闲镖,见有生意上门,自然殷勤招待。
韦明祥亲自见了这中年商人,得知他姓陈名一宗,问了他的来意。
那商人似乎甚是谨慎,要求韦明祥暂退左右!
韦明祥心中虽是不快,但仍引请那陈姓商人至后房。
那陈一性一商人说道:“敝人素闻贵镖局信誉好、武艺高,但这件事实在太危险,韦镖头先听我说,接不接受由你,在下也不能勉强……”
韦明祥乃是老江湖,哪会听不出他在用话挤自己?但他生一性一豪放,哈哈一笑道:“陈先生哪里的话,咱们干保镖的,一性一命挂在刀尖上,哪怕千刀万槍,只要接下了镖,丢一了一性一命也要撞他一闯。”言下显然有些不满。
那陈一宗也不在意,低声答道:“敝人要求韦老镖头的并不保送金珠银两,乃是要护送在下至一江一 西九华山的‘九华山庄’。”
韦明祥听到这神秘商人要保送的,竟是别开生面把一个人送到九华山。
但他经验老到,料定这陈一宗一定有什么极为难的事阻着他,说不定是什么仇家之类,但他有言在先,只豪迈的一笑道:“这点事‘明祥镖局’斗胆接了!”
那陈一宗脸上似乎流露过一丝喜悦之色,但迅速的又回复平静,缓缓答道:“韦老镖头不要将事看得太轻,咱们话要说明在先,在下沿途仇家密布,个个都是绿林高手,在下素知贵局信誉极佳,故此特地请着贵局,不过——假如不幸在下的一性一命在途中失去,贵局可得——”
韦明祥不待他说完,抢口道:“这个本局自有交代,不知陈先生要求咱们……”
陈一宗似乎也很一性一急,插口道:“这次走镖也不必赶马行车,只要轻骑便车即可,但路途却是甚远,在下愿以此物为酬。”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方木匣,打开来递给韦明祥。
韦明祥转目一看,大吃一惊!
原来那木匣中所藏的及是一粒龙眼大小的明珠,通明透亮,且在光线照射下隐隐有青光流动,价值怕不要几十万两?
心中真想不透这商人的来头竟如此之大?忙道:“陈先生的酬品乃属无价,咱们平日走一趟重镖,也不过收上几万两银子,这次护送陈先生,根本不必动用多少人力,至多不过收价五千两,哪能接受如此宝物?”
说着便将木匣一推,送还给陈一宗。
陈一宗微微一笑道:“韦镖主还是收下,这乃有关在下生命,在下若能生还‘九华山庄’此恩如再造,这区区明珠又有何惜了?”
两人推让了一番,韦明祥拗不过陈一宗,只得收下。
那陈一宗忽道:“如果贵局不能力敌,以致在下失去一性一命,在下斗胆请求一事。”
韦明祥忙道:“本局若不能保得阁下生命,随陈先生怎样要求,咱们卖命也要做到!”
陈一宗忽然抬头望了韦老镖头一眼——平淡的一眼,就是连脸上的神色、表情,也一点未变——
但韦明祥直觉的感到一种不快和不安。
过了半晌,陈一宗才缓缓地道:“如果在下死去,请老镖头到‘九华山庄’去见见庄主,并说明事由!”
韦明祥默默的点了点头,口头虽没有说话,但心中却不断沉吟:“这陈一宗行迹神秘,出此明珠只为酬报走一趟轻镖,实在令人想不透,其中定有蹊跷,说不定他的仇家是极难惹的魔头,但我狠话已说在前头,岂能更改?”
想到这里,心中虽仍是怀疑,但却不再盘算,一口答应下来!
忽然一个念头像闪电般通过脑际:“这陈一宗既称避仇家而来,何以又大大方方地跑到咱们镖局来!难道不怕仇家跟踪?”
想着不觉大奇,转眼看向陈一宗。
陈一宗见他忽然面色有异,二眼一精一光奕奕,及胸长髯无风自动,形态威猛之极,不觉向后横跨一步!
韦明祥经验何等老到?见他身形一动,已看出他的气度和举止都是武林身段,不觉疑心更起?但已承诺在先,不好反悔,敷衍了二、三句送出陈一宗,便下令请罗镖师进来。
这“明祥镖局”除了韦明祥外,坐第二把一交一 椅的是一个镖师,唤着“拚命神鞭”罗起生,武艺之高,不下于韦明祥。
平日走镖,除了老镖头亲自出马之外,多半是由他带领。
因这次事情过于神秘,老镖头本欲和他一起出马。
但转念一想,那陈一宗行动可疑,不要是利用“调虎离山”之计,于是决定亲自走一趟留罗起生守家,并殷殷叮咛罗起生细心照料镖局一切。
念头既定,便命手下人准备,定次日出发。
好在不需什么镖车,只准备了几匹骏马。
次日清晨,陈一宗便催促韦明祥出发,,韦明祥随意挑选了二名一精一练的趟子和一名镖师,一行五人便上马出发。
陈一宗似乎十分焦急,不断催促大家急赶,走了大半个早上,已走出了百多里,大家都是一身汗,于是便在一个店中打了尖。
正在休息时,忽然马蹄声得得,到得店前,戛然而止,走进店来的,原来是一个少年。那少年似乎有事在身,匆匆进来,略点了些食物,便走出店子,但又有意无意地向那韦明祥等五人注视一遍,才上马绝尘而去。
经过这一来,韦明祥等人更警惕不少,也匆匆付过账,继续赶路。到晚餐时,已走出四百里。
晚饭后,陈一宗建议赶夜路,但韦明祥等人,知此去三四里便是一座小小的土丘,方圆一里内无人?,地势又不好,甚是荒凉,便不赞同赶夜路。
但急切间找不到宿处,只好继续前行,马行片刻,地段渐渐荒凉,黑黝黝的,寂静无声,只有马蹄在石板路上发出“的,的”的微响,陪同这一行五人。
这是九月上旬,弦月斜斜挂在天空,发出微弱的清光。
“明祥镖局”的趟子手赵大挺走在最前,手提一盏孔明灯,替大家照路。
倏然——“叮叮——”“当当——”的铃声,随风传来……在万籁无声的夜里,更显得神秘可怕。
韦明祥等人因日间曾遇见那怪少年,警惕之心油然而起,便道:“大挺!你去看看是什么?”
那赵大挺雄壮的应了一声,把韦明祥微微不安的心情平静了一些。
过了一盏茶时刻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声音越近,可以分辨得出是一串铜铃声。但赵大挺却没有回声,众人因为没有灯,是以不能走动。
虽然有微弱的月光,但却看不清路势!
不久,铃声突停!
夜——又恢复了沉静。
韦明祥等已感不耐,突然转眼一看!
只看一股灯光从左侧林子里透了出来,一个高大的影子斜印在地上,定眼一看,只见一个瘦削的中年人,身裁甚高,与他那瘦削的身裁配起来,远看真像一根竹竿。
只见他脸无血色,白惨惨地,左手提着一盏风灯,那灯光便是从此透出的。
韦明祥看见那人,脸上死板毫无表情,心中也是一怔!
突然,那人似乎瞥见了韦明祥身后的陈一宗,二只细小的眼睛直盯着他。
韦明祥见了,也不着声。
那人瞪了片刻,嘴皮微动,似想问口,但又似忍住,二眼一转,又翻向上头。
倏然,那高瘦的怪人一大袖一挥“叮当”一阵——
敢情他右手臂上挂着一串铜铃,刚才那铃声,便是由此而发——
接着林子后面一阵簌簌摇动,走出七八条人影,定眼一看——
只见个个身着寿衣,脸无血色,直一挺一挺的站在那高瘦人的身后,却是一具具的一尸一身!
在风灯的灯光下,只见每人脸孔都挤在一起,似乎生前是被人用兵刃所杀,临死时连挣扎都没有便死去的情形。
这荒野中寂静无声,四人面对如此局面,就连韦明祥也微感恐怖。
“湘西赶一尸一!”
不知是谁一声惊呼?众人的心,早已像绷紧的弦,经这一吼,都像脱弦之箭,重重的沉了下去——
“嘿——”那高瘦的汉子冷笑一声道:“全是凶死鬼!”
他自出现后尚未开口,这时一开口,只听声音有若鬼叫,啾啾作响,众人都不觉不寒而凛!
倒底是韦明祥沉着,冷冷问道:“阁下可是‘一尸一魔’宇文夷?怎么从湘西赶一尸一赶到这里?”
那高瘦汉子道:“算你‘神眼狻猊’眼力不差!这么久了还记得在下,咱们这赶一尸一倒有个不成文的迷信——”
韦明祥冷冷接道:“凡遇上赶一尸一的,都要遭到凶死是不是?哈哈!那不过是你宇文兄的障眼法罢了,我倒要看看你宇文夷如何使咱们凶死?”
那“一尸一魔”宇文夷乃是南方黎母山上的门下,生一性一冷漠。
据说法能驱一尸一,其实藉以吸收一尸一毒,练成“一尸一骨掌”在湘西一带称雄,他武艺高强,但秉一性一毒辣,早年曾宣称说,只要有人遇上了赶一尸一,三天后必死无疑——这不过是他暗下毒手,使见者三日后暴毙,来增加他的威名罢了——故韦明祥有此一语。
那宇文夷嘿然道:“看在十年前的一面之一交一 ,且放你一次!”说着摇动铃声,转身走去。
众人只见众一尸一身随铃声节奏而动,每一步都是跳动,脚部关节毫不弯曲,走的甚是整齐划一。
忽然,宇文夷似乎有意的自言自语道:“我要比你快上一步,除非你能分身!”
众人不知他的意思,只有韦明祥因心怀成见,见方才宇文夷对陈一宗似乎甚是注意,这话多半是对他所说,心中疑心更重,转眼向陈一宗一瞥,只见他面无表情,也不便询问,只道:“陈先生受惊了!”便混了过去。
原来这宇文夷在十年前,因误杀一名绿林上颇有名位的人物,惹起绿林公愤,各线上派出共十名高手围攻他,他正被围打得将败之际,恰好韦明祥走镖于此,他和十人都有一交一 情,便劝大家不必联手,应以一对一使宇文夷败得口服心服,众人都觉惭愧,但估量估量如以一敌一,无人是敌手,于是便不了了之,是以韦、宇文二人有一面之一交一 ,事隔十年,任韦明祥神眼通神,在昏暗的灯光下,也不能辨认,至他将一尸一身赶出,才认了出来。
且说那宇文夷等渐走远,赵大廷仍未回来,众人无奈,只好用火折子点燃一支树枝,权当火把,前去寻找趟子手赵大廷。
韦明祥手持“火把”走在前头,行得片刻,韦明祥很快,已瞥见五丈外一匹黑马直立在地,赶忙上前一看,正是赵大廷的座骑,但赵大廷人却渺。
四处观看,终于发现左首一株树上,吊挂着一个人影,走进一看,早已气绝多时,正是赵大廷。
心中不觉大怒,举手一划,那根系着赵大廷的麻索应手而断,赵大廷落在地上,只见他当胸插着“明祥”镖局的“神眼狻猊”的镖旗,直没于旗缘。
再一看,只见他背上中了一掌,在移动之下,布屑纷飞,分明是宇文夷的看家本领“一尸一骨掌”!
无怪乎那宇文夷一见韦明祥便认出来了,敢情是见了这镖旗的原故!
不禁忿怒填胸,心想这“一尸一魔”也太过霸道,人家不过只看探一下,便下如此毒手,当下一身形一晃,上了树尖,掠目一看,只见来路上黑沉沉的没有半个人影,想是赶一尸一走远了。
只得放下追击的念头,匆匆把赵大挺掩埋后,一行四人再也没有赶路的意思。
商量之下,觉得这时地段已脱离了荒野,不必顾虑,决定继续赶路。
韦明祥经此一闹,尤其见那宇文夷无头无尾的一顿怪话,不觉心中大疑?竟萌一探之意。
念头既定,抬头一望天色,已是四更天,便跟同行的镖师银镖石山商量一番,吩咐他仔细保着陈一宗,自己追踪宇文夷,在五更天前必回。
吩咐既定,便翻身下马,展开轻身功夫,向来路猛扑。
大概是走了一顿饭工夫,已走出三里,瞥见前方灯光一闪,急忙提气上纵,掠目一看,只见右方林中有着一座小祠,祠的四边都长着合抱的大树,如没有一丝灯光,真是伸手不见五指,无怪乎来时不曾发现。
韦明祥这一有所发现,哪敢大意?
正准备飞身出林时,陡然瞥见左侧一条人影如飞纵到,落下地来,正好站在那小祠中唯一的窗口前,正好把灯光遮住。
这一来,林中墨黑如漆,韦明祥越发不敢出声,否则自己不能见物,而祠中却见灯火明亮,出手袭击,实在危险。
突然,祠中传出一声清脆的铃声,入耳甚熟,正是那赶一尸一的铃声。
祠中传出一阵人声:“钟兄才来吗?我宇文夷在此等候多时了。”
那站在窗口的黑影冷笑一声!敢情他便是那姓钟的,缓缓走入祠中。
他这一移动,祠中灯光便能传出,在树上的韦明祥闪眼一瞥不禁大骇!
那“钟某”竟是那神秘商人陈一宗!
但却不解何以那宇文夷称他却称钟兄?
顷刻间,陈一宗已走入祠内,朗朗一笑——
韦明祥乘此机会,如狸猫般躲在小祠的墙角,这位置和那祠门和窗口都成直角,实在不易被人发现。
且说那陈一宗朗朗一笑,道:“宇文兄久候了!”
那宇文夷干笑数声,只听其声有如鬼叫,可怕已极,半天他才道:“钟兄此来一定已将那韦老镖头一行斩了吧!”
那陈一宗道:“那韦老儿早我先离开,大概已奔向来追踪你老兄了,我走的是快捷方式,自信一定能比他快些,估计他大概也快见灯寻到了,嘿嘿!你杀他那趟子手,这梁子却有得瞧呢!”
宇文夷毫不在意的道:“老兄此来必定将那镖局的另二人杀了,等会韦老儿寻到,我倒先要告知他!”
韦明祥隐身墙下,将二人对话完全听再耳里,心知自己一念之差,又令石山等二人丧生陈一宗手下,不知那陈一宗功夫竟如此高强,石山功夫不弱,竟会在这短时间内被打死!
正怒间,祠中向起“一尸一魔”宇文夷的声音:“钟兄,咱们彼此心照不宣,你大概是怕我先你一步,一场调虎离山的妙计便成泡影,于心不甘,匆匆赶来的是吗?”
那陈一宗只干笑了二声,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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