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意外相逢
这反常的情形好像是一切归于平和的象征,但事实上却不尽如此,突突的狼烟虽一时无踪,但仅仅是转了转地而已。
“呜!呜!”
一声声的号角在大漠之中接连地传播着,看那些往常总是从容不迫,意态安祥的驼队,几乎都变得那么匆忙,好似有什么极大的危险包围在他们四周,使他们受着压力而不得不如此。
天色渐晚,落日余辉像张极尽灿烂的毛毯屏樟着半边天幅,数只老雕鼓着疲惫的羽翼,向着落日匆匆飞去,像舍弃不了光明,耗尽它渺小而又强韧的一精一力,赶上那即将逝去的日轮。
“叮当!叮当!”
驼队的佩铃发着清脆而惹人幽思的响声,是那么有节奏。微显得有些暗淡而又无比肃穆的沙漠上,一连串地漫步着十八驼队,而带着这驼队的却仅有两人。
两人心中都一阵悲叹,好像是痛惜自己身上的缺憾般,几乎为这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少女而怨天。
“咱本想带她去拜达里克河见‘回春手’,但现在只好等待战争结束了!”老者有些无可奈何地说。
“爸!我们可去接‘回春手’的!”两兄弟出于自然地说道:“回春手必然会来!”
老者摇了摇头,道:“平时‘回春手’自然肯来,但此时那边也时刻需要他啊!”
哈达,狸突不禁默然,他们不知为何会为莲姑娘感到那么悲伤,像一件完美的圣品有了缺憾,任谁都觉得有去挽救的责任。
莲姑娘的美丽和那可说是圣洁的形态,已使这两位蒙族青年内心中发出属于尊敬的一爱一慕。
“别替一我担心!”莲姑娘感觉到帐中诸人在为她忧虑着,笑道:“有一天我哥哥会寻到我,他会带我去治好我眼疾的。对了,两位兄长,你们刚从外边回来,可碰见些什么样的汉人?”莲姑娘的蒙语有些生硬,但声音却像黄莺艇悦耳。
哈达、狸突有些受一宠一 若惊,同时道:“有许多汉人渡沙漠到拜达里克河去,姑娘兄长是那一位?”
莲姑娘脸上微泛起红云,笑道:“是一位空白衣,骑粟骏马,名叫君忆的。”
哈达摇摇头,说道:“没有看到这样一个人,而且也没有单身的。”
莲姑娘脸上有些失望,但仍笑着说:“我想他马上会寻到我的。义父,我得去休息了,请替一我留意这位白衣粟色马之人,他在中原是有名的‘白衣人’呢!”
莎莉拉待莲姑娘说完,牵着莲姑娘静静回到他的帐幕去。
哈达待她出去了,急着道:“父亲,这汉族女子怎么来的?”老者含有深意地望了大儿子一眼,道:“是由一队驼队带来的,只知她家园被毁,亲人一个不存。那商队头儿带她跋涉了半年也未寻得她亲人,又不能再带她流一浪一,才将她一交一 给我。不过哈达,别妄想,你是不配她的。
哈达脸一红,垂头道:“这点儿子明白,但谁能不喜欢她!”老者点点头,含有深意道:“谁见了都不能不喜欢她,但愿天上能赐给她重见光明的一日。”
沙漠之中太一陽一似乎落得特别晚,而又起得特别早,清晨总有充满生气和清新,漠海中也不例外。
莎莉技正提着水桶服侍着莲莲姑娘梳洗,哈达、狸突从帐幕中探出身来。看了看天色似乎都满意地一舒筋骨。
莎莉拉看见了他们,喊道:“大哥、二哥快来!”
哈达、埋突不知什么事,赶紧跳过去。潭边一些族人正在清洗着物件,都不时对那坐在岩石上美丽如仙女的莲姑娘投以一爱一慕地一瞥。
“大哥!”莎莉拉待两人跑近,带着一逼一迫的语气问道:“兰托罗盖族的噶丽丝公主美还是咱们莲姑娘美?”
这一问题可将哈达问住了,‘噶丽丝”是蒙疆出名的第一美人,而莲姑娘的姿容又可称天下无双来比拟。
“这……这……噶丽丝公主我又没有见过如何得知?”哈达只好如此回答。
“哼!”莎莉技服气道:“我就不信世上还有比咱们莲姑娘还美的,但听说噶丽丝公主将嫁给一个叫什么黑衣的……噫!”
正当莎莉拉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只见她凝目朝那高高的沙坡望去。
两兄弟也觉出有异,转身一看,只见沙丘上突然冒起一骑,好雄壮的身影,好娇捷地速度,不一刻已奔下坡来。
狸突赞道:“好骏的马!”
莲姑娘也觉出气氛的转变,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莎莉拉像位大姐姐般自然地挡在莲姑娘身前,悄声道:“来了个汉人!”
莲莲一急,连忙问道:“什么模样?”
这时哈达与狸突都迎了上去,只除了萍莉拉一人在郭莲导则。莎莉拉也被那突来的怪客吸引住,有点机械道:“一身黑色劲装,头戴风遮,脸上黑糊糊的一胡一 子真有些怕人呢,会是那黑衣人吗?”
郭莲听着甚是失望。那怪客在村落顶端停下马,相距莎莉拉这边甚近。哈达迎上了他,问道:“朋友来此有何事?”
来人身躯高大,面容黝一黑机智,但却显得很忧愁,“一操一着蒙语道:“请问这里可是布雷肯?酋长黎各是否在?”
哈达有些奇怪,点点头道:“原来两位是少主,失敬!失敬!就请两位转告酋长,说二年前萍水相逢的兄弟顺道来访?”
哈达、狸突有些不信的模样,这时那老者——黎各却已从帐中步出,老远看见这黑衣大汉奇特的身影,呼道:“啊!原来是老弟,想不到你还记得我这老哥哥!”
“老哥近来安好?小弟无时不在念中……”黑衣大汉说着轻轻将风遮掀了掀,立刻一股骇人的目光射一出。
“来!来!这回可得在此住上几日了,咱带你看看咱们族居,对了咱新近收了义女…”
黎各唠叨地说着。
但黑衣大汉露出为难的神色,苦笑道:“老哥,咱还有急事需去拜达里克河,实在马上得启程。老哥美意只好等事情完结后再来拜领!’嘿衣大汉说至此,黎各已有些着急,正要再度相邀,那晓正在此时突然有奇事发生。
黑衣大汉此时仍骑在马上,而这马突然鼻孔掀动,竟仰首怒嘶一声……这嘶声好不雄壮,居然扬起一阵风抄。正当黎各等赞叹着,黑衣大汉奇怪着时,那潭边已响起一串呼声:
“龙儿!龙儿……”
黑衣大汉听得这呼声如中巨糙,身形一震立刻如闪电般朝潭边射去,口中呼喊首:“莲妹!莲妹是你!”
只见郭莲踉跄地朝这边奔着,一下子就被黑衣大汉拥在怀中“我知道你会来的!我知道你会来的!”郭莲一把将黑衣大汉抱住,放声大哭起来。黑衣大汉轻轻抱起她,转身朝黎各等走来。
刚才那匹马——龙儿的长嘶,已使众人吃了一惊,而黑衣大汉从马上腾身的绝技又使他们骇了一大跳,而现在的情景更使他们奇了。
自然这黑衣大汉就是忆君了,而这女孩自然就是郭莲。郭莲仍在哭泣着,那是悲伤溶和着欣喜。
“莲妹,我终于找到你了!”忆君哺哺说着,这时龙儿也奔了过来,亲一热地偎着郭莲。
“龙儿真好,不是它一声嘶鸣,我真不会想到是你来了!”郭莲破涕为笑,在忆君怀中轻轻一抚一摸一着龙儿鼻梁。
黎各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为郭莲庆幸,也悲伤自己的即将失去她了。
“老哥!”忆君露出衷心偷忆的笑容,道:“我真想不到我找了半年的人会在你这儿!”
黎各点点头,笑道:“上天自有安排,你得带你妹妹去就医眼疾吗?”
“我妹妹!”忆君有些奇怪,但机敏的他立刻用汉语悄声问道:“莲妹,这是怎么回事?”
郭莲羞容满面,小声道:“我告诉他们找,是白衣人忆君的妹妹。”
忆君哈哈大笑,脸上愁云一扫而空,对黎各道:“咱兄妹就打扰老哥数天吧!”
xxX刮掠的沙风使整个漠海看来是一片混饨不清,炎日有些黯淡,气候有些燥一热 ,一切都使人不带劲儿。
远处轻快地奔来骑健驹,顺着干枯的河床 直往西北奔去。马上骑着两人,风沙使两人卷伏一在大包巾之内,看不清面貌,而语声也被风势所淹没。
河沙渐渐有些润一湿,看来再前进一程就有水了。马更加紧奔着,风沙却逐渐消弱下去。
“刮!刮!”
一阵秃鹰叫呜,受到这一骑一騷一扰,数十雕鸟突地振翼飞起。
马上两人将大包巾取下,竟是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魁伟,黑肤黑装,正是古忆君,女的自然是郭莲了……地上散列着一堆堆白骨,连最后的腐肉都被大自然的清道夫——秃鹰夺食干净。
“唉!”
忆君看着这令人惨痛的景象,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敏一感的郭莲立刻追问道:“什么事令你叹气呀?”
忆君不愿将残酷的事情说给郭莲听,随口答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感叹时光过得太快,世事变化太大了。”
郭莲笑笑,道:“谁说不是呢!只是我们两人又能再在一块,也值得庆幸了!”郭莲的一温一 情,在这不经心的一句话中完全流露。
忆君心中惊然一惊,他想了喝丽丝,而且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即将见着噶丽丝,那么他要如何告诉郭莲呢?郭莲双目失明,却养成了她能在静中完全体察一个人心意的本领,她感觉到忆君身一体一震,虽然是那么轻微,但已感到奇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郭莲翻过身来,抱住忆君脖子亲一热地问道,脸上又绽开那另在任何人也无法抗拒的笑意。
忆君知道郭莲聪慧异常,在自己未想出妥善的方法时还是先别告诉她一切。他轻揽郭莲腰肢,笑道:“两年前我曾来此处,是一片兵荒马乱。现在我又来到此处,却景色依旧呢!”
郭莲并未在意他这句话,一双玉手捧着忆君黑黝黝的脸孔,娇嗔道:“你怎么这么懒,也不修修面孔,扎死人了!”
忆君被她这娇一态弄得心神一荡,将脸孔朝那白玉般的颊上一贴,故意不服气地道:“为了寻你这个妹妹哪来时间打扮呀!衣服脏了也没人洗,肚子饿了也不能停!”
郭莲突然象想起了件什么事,抓住忆君问道:“你在中原是被称为‘白衣人’?”
忆君心中奇怪,但也答道:“是呀!”
郭莲摸一摸一他身上的衣服,又问道:“那么你为何改穿黑衣呢?”
忆君不知她问这话有何作用,心想迟早要使她知道,不如现在告诉她,让她惊喜一番,于是说道:“你知一江一 潮正道中武功最高强的是谁?”
郭莲在关外五雄处时也常听慧等谈起武林事迹,毫不思索地答道:“除了五子外即得数黑衣人和你了,你真与那黑衣人永不见面吗?”
忆君眉头皱了被,当然部莲看不见他的表情。他想了一下才道:“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情,黑衣人和白衣人根本是一个人时,你会觉得怎么样?”
郭莲睁大她那一观看不见的美一目,惊喜万分地道:“那么我的怀疑证实了!”
这倒反使亿君大吃一惊,奇道:“你如何会晓得?”
“呵!那是凭直觉。”郭莲笑着道。
忆君自然不满意这答复,追问道:“这不可能,你是猜的吗?”
郭莲面容上有骄傲的神色,说道:“我懂你的一性一子,如果那一个白衣人是你唯一的劲敌,你是不会不去找他的,而你从没有去过。”
忆君仍不服,再道:“黑衣人,那件黑衣……”突然他忆起黑衣宝剑都已不在身边。
“君哥!”郭莲突然紧紧偎在忆君怀中,笑道:“那位美丽的蒙族公主真要嫁你吗?”
忆君更是大惊,说道:“这你从何听来?”
郭莲得意已极,摸一摸忆君那张满是刺虬的脸孔,笑道:“这是她亲口说的,而且你的黑衫青霞剑不是最好的证物?”
亿君知道瞒不过,只好说道:“我并没有讲娶……”还未说完,郭莲已堵住他口,笑道:“我不会反对你娶他的,在那挂月峰我就曾说过,而且听说公主是这么美,你不娶不是太可惜,而且她曾声明非你不嫁,以断绝那些不断的求婚者。”
忆君半年来忙于奔波寻找郭莲,和苦练武功,根本未去注意这对自己如此重要的事,这时从郭莲口中得知,心中真有些不是味道。
忆君带着种企求的语气,问道:“你会怪我吗?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郭莲摇摇头。于是忆君将自己的事从沙漠中遭遇羊角风起,一直到十二洞天的分手,详详细细地告诉了郭莲。
郭莲含一着笑意,静静地听完,像顽皮的孩子道:“你知道我现在想些什么?”
忆君见郭莲并没有生气,也有助成之征象,心中不禁暗喜,他摇摇头,答道:“我怎晓得?”
“我在想!”郭莲像真有那么回事,笑道:“我宁愿去做那蒙古公主,可以好好跟天下闻名的黑、白衣人一大打一场。”
忆君纵声大笑,龙儿也突然加劲猛奔起来,河水汹涌,转眼间拜达里克河蒙族居落已在望了。那一座座的蒙古包,已有些倾倒破碎,一种凄凉而令人心窒的气氛在忆君心中生起。
十数个老弱妇孺看见忆君郭莲两人奔来,远远地躲了开去,眼中都射一出那愤恨和畏惧的眼光。
“到了吗?”郭莲轻声问道。她双目虽不能视,但也听出周遭有人类的声音和感觉出人类的气息。
忆君将郭莲拥紧了些,他早知此地正遭受兵灾,但却料不到会这么凄惨,一个男子,一个兵勇,一头牛畜也看不见。
兰托罗盖包括三十余族,忆君对路途还记得很清楚,顺着那线而混浊的拜达里克河向上行去。马行迅速,不消已到了乌拉族。
此地较最先那地好了许多,忆君心知必然是“回春手”杨守德的功劳。只见那回春手的棚幕仍无恙,只是外边位守着十来个蒙族战士。
忆君放松马缰,在回春手幕前二丈处停住,一番身抱着郭莲从马背跃下,运往回春手居帐行来。
果然两名蒙族武士拦上前来,用那雪亮长刀在忆君身前一一交一 叉,喝道:“什么人?是找杨大人的吗?”
忆君不知这句问话有何作用,点点头道:“是的!”
那晓这一句才出口,原先已稍有友善趋势的态度,立刻已变得最初般凶恶。
“速速离去,此处不许汉人求医!”那武士露出愤恨和又有些畏惧的声调喝叱着。并且两把雪亮长刀也在忆君面前挥动。
忆君倒不会为这声威所骇,他猜想必然汉人作了些什么事情才会使这些蒙族武士对他这般愤恨而又畏惧。
“请转告杨大人!”忆君和缓地说:“祥云瑞霞前来拜谒!”
忆君这句许使武士们迷惑不解,但十数武士中却没有一位愿意代他入内通报一声。
那两个拦着他的武士见忆君竟不肯离去,扬着刀喝道:“再不走可就要挨刀子了!”
忆君双目一瞪,轻轻将郭莲放下。忆君此时装扮神气纠纠,像全身充满了活力。这一微小动作,竟自然现出不凡的神威,使得两个武士骇退一步。
“告诉回春手杨大人,祥云瑞霞黑衣人来见!”忆君突然扬声喝道。
这句话后三字可使十数个武士同时跳起,一齐露着惊诧和不服的眼光看着忆君,但至少内中已有了友善的成份。
一个武士匆匆跑进帐去,其余的像在评判似地注视忆君。忆君有些讨厌这种眼色,但他也没法制止啊!
不消一刻帷幕掀起,那先前进去的武士探出头向忆君招呼一声,又缩了进去。
忆君再度抱起郭莲,在所有武士怀疑的目光中大踏步入了帐幕。
入得来,只看陈设与两年前丝毫未变,当中牵着的大布幕已更显得陈旧,布幕里传出苍老的声音:“是君儿吗?”
忆君应了一声,掀起布窜踱了进去。只见角落里坐着那衰老不堪的回春手杨守德。先前的蒙族武士紧紧依着他站着。
“师公玉一体金安,忆君特来拜见!”忆君将郭莲放落,躬身行了一蒙式礼。
杨守德微微一笑,枯萎的颜面上涌现出安慰的笑容,他指着郭莲道:“这位姑娘是谁?
真是秀美得紧!”
忆君话老早想说,立刻应道:“这位是弟子妹一子小名莲,弟子带她来救治眼疾!”
杨守德点点头,他在忆君一进来即知郭莲眼有疾病,他向那武士一挥手道:“此人不会加害于我,你去吧!”
武士有些犹豫神色,杨守德又道:“即然他是黑衣人,你在此又有何用?”果然那武士怀疑地看了忆君一眼,乖乖地走出去。
杨守德看武士去后,摇头叹息道:“连日失灾,大约只有我回春手才享有这三族保护的权利。唉!现在那些蒙民们几乎恨透了我们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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