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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悠悠众口(3)

武林中身怀绝技的高手不乏其人,但是不是关在庙宇道现里面念经,就是躲在深山茅屋之中,修身养一性一,蓝文侯终生栖栖惶惶,吃自己的粗茶淡饭,管天下的不平之事,到头来丐帮还让人给拆散了,就没听见哪个武林高手出来为他抱不平的,他虽然是英雄肝胆,这时仍是忍不住大发牢一騷一了。

其心默默想了一想,忽然道:“大哥,你到开封去,我到洛一陽一去吧!”

蓝文侯一把抓住了其心的肩膀,激动地叫道:“小兄弟……小兄弟,我早就知道你是满腔热血的!”

其心是个城府颇深的少年,他尽量使自己冷得像是一块冰,好像世上没有一件事能够使他的热血沸腾,但是有一件事是无法改变的,那便是——天是地煞董无公的骨肉,他的血脉中流着的乃是董无公那热情的热血!

此刻其心终于无法再冷静了,他曾不只一次告诉自己,只管自己的事才是最聪明的人,世上不平的事太多了,要管也管不完,无法阻止所有的不平事,只有躲避它算了,但是其心愈是冷静,愈是躲避,结果却是一逼一着他一步步地步入世上的不平事中。

蓝文俱兴奋地拉着其心的手道:“那么小兄弟,咱们立刻就各奔目的,洛一陽一城中悦来老客栈是丐帮会合之地,剩下一个长安,那……那就碰碰运气了!”

其心不知怎的心中有一些乱,他笑了笑拱手道:“大哥珍重。”

目送着蓝文侯魁梧的背影远去,其心耸了耸肩,自己对自己说:“既然答应了,就放手去做罢。”

于是,他向右边的一条路走了下去。

晨曦像黄金般的灿烂,在北国的平原上更显得那么辉煌。

其心睁开了眼,他把蒙盖在头上的衣服掀一开,昨夜,他就这么睡在荒野的大树下。

去冬的枯草梗戳着他的背,左脚也有麻木,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流一浪一的时光,他微微笑了一笑,坐了起来。

他眼前一亮,使他惊诧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在他睡觉的坡向下看去,不及三丈之远停着一辆带蓬的马车。

他暗道:“唉.昨夜睡得真和死人一样了。”

他把那件当被子的厚衣穿上,随手摸了摆头上散乱的头发,便一步步走下坡来。

走到那马车旁,忽然他听到“咦”地一声惊呼,他一回头,只见到一个男人的背影很快地闪入车内,他不禁怔了一怔,只见那蓬车后面又走出一个烟娜的少女。

那少女生得面如芙蓉,目如明星,虽是布裙衣衫,但是却遮掩不住她无比的艳丽,令其心惊震的是,这一张脸孔依稀有几分熟悉——

他想了一想,想起来了,这少女的脸孔竟和三年前庄人仪的那个宝贝儿女有几分相似。

住在庄家中当小厮的时候,其心对于那个娇纵的小女主人根本不理不睬,那时他除了觉得那个年龄相仿的女娃儿长得很好看外,旁的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庄玲对他的一片真心情意,他根本毫不在乎,直到他出手击毙了庄人仪之后,他才感到十分抱槐,尤其一当他想到了庄玲,他便觉得十分内疚。

这就是其心先天的唯一弱点,他在外表上是做到了“不动心”的地步了,但是在内心仍会感到内疚,就只为了这个弱点,终于使其心后来陷入了无穷的烦恼。

其心望着那少女不禁呆了半天,那少女被他这么盯着,不禁脸上一红。慢慢低下了头。

其心见她并不认得自己,忍不住问道:“姑娘——”

那少女抬起眼来望了其心一眼,其心被她望得心中微微一慌,他停了一停才鼓起勇气道:“姑娘——一可是姓庄?”

那少女低头摇了一摇,没有答他。

其心没有什么话可说了,本来打算走开,但是忍不住仍站在那儿打量了那姑娘一眼。

那姑娘以为他已经走了,抬起眼来,正碰上其心的眼光,她红着脸背过身一子去。

其心呆了一呆,这时蓬车里一个人走了出来,看那衣着正是方才见到的那个汉子,其心一看,只见是个年在六旬的老者,脸上皱纹纵横,双目中却射一出一种奇怪的光芒,牢牢地盯着其心。

其心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供了拱手道:“老大请了。”

那老人冷冷点了点头道:“小哥儿打哪儿来。”

其心的心中正在想着别的事,心不在焉地随手向后指了指。那老人道:“这么说来,小哥是要往洛一陽一去啦?”

其心道:“正是……”

老人的目中又射一出一道异光,微微点了点头道:“咱们是同路的了。”

其心心中仍在想着那个熟悉的面容,这时那少女走了过来,对那老人道:“爹,马儿喂好啦……”

那老人指着那少女道:“这是小女——”

其心只好拱拱手道:“老丈,你们坐车,在下这里先行了。”

老丈拱手道:“好,好,咱们前途见。”

其心本对那姑娘总有几分疑惑,但是那少女唤那老人一声“爹”,这就驱散了他的疑惑,他大步向前走了。

他心中暗笑道:“闻说女孩子家长大十八变,若是那庄玲真还在世上的话,只怕就是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一定就认识呢!”

这一段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其心不自觉地愈走愈快起来,也不知走了多久,背后蹄声得得,他回首一看,只见黄尘起处,那辆马东飞驰而来,其心走到路边上,远远只听见车上的老汉高声叫道:“嗨,小哥儿,你好快的脚程!”

得得得,那马车慢了下来,那老汉道:“小哥儿,瞧不出你斯斯文文的模样,行起路来真比惯走长路的脚夫还行。”

其心笑了笑没有答话,他走到马车边问道:“老文贵姓?”

老者扬了扬马鞭道:“老汉贱姓易,小哥儿贵姓?”

其心道:“在下姓董。”

老者道:“此去洛一陽一还有好几天路程.咱们这车子空敞得紧,小哥儿若是不谦,就一起坐上来如何?”

其心要想快些赶路,只怕坐上车去人家要一路慢慢观赏风景,到时候自己又不好意思,便道:“不,不,谢了,在下还是走走的好……”

那老者率一性一勒住了马车,诚恳地道:“小哥儿,你可不要客气,常言说得好,出门靠朋友,我老儿最喜结一交一 年轻朋友,你不必推辞。”

其心虽然聪明绝顶,处事冷静深沉无比,但是他的社会经验究竟太少,那等应对一交一 际之词若是没有经验,任你再是聪明,也绝流利不起来,其心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话来推辞,只摇手道:“不,不……贵车上有女眷,在下怎好……”

他话尚未说完,那老者已大笑道:“来,来,又不是叫你坐在车里面,你坐在我身边岂不好?这车子原就该是两人驾御的。”

其心觉得再也不好推辞了,只好爬上车去,他心中对这老老的好意十分感谢,只是不便说出自己急于施展轻功赶路。

午间经过一个镇集,老者只让马匹饱餐休息了一下,自己也在镇上买了些东西便继续赶路。其心暗暗放心,心想大约这老者也是急于赶路到洛一陽一去,如这般走法,绝不会慢到哪里去。

夜里,他们又在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野外过夜了,其心拿了一条毯了下了车道:“在下在那树下睡一觉便成了。”

他以为那父女二人睡在那蓬车中,哪知他方才躺下,那老汉也拿了一条毯子走到树下来,其心道:“易老文不要客气,在下流一浪一惯了,露宿野外是经常的事啦……”

老汉笑道:“不不,小女一个人睡,老汉随便睡哪里都是一样的。”

其心也没多说,便闭目睡了。

夜深时,睡在其心身边不远的易老女轻轻地爬了起来,他几乎是一分一分地缓缓向其心这边移了过来,当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渐渐,他到了其心的身边,只见他的双目射一出一股杀气,他轻轻举起掌来,对准其心的正胸,缓缓地下降——”

但是他的手掌降落到距其心胸口仅有数尺之时,他忽然停止了下落,只因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若是这一掌打不死董其心呢?

若是这一掌不能送了董其心的命,那么今夜里死的不是董其心,而将是自己和自己的“女儿”两人了。

然而此刻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啊——其心放心地熟睡在面前!

问题只在~掌能不能毙了董其心的命!

他重新把其心的功力估计了一遍,三年前,他还是一个孩童的时候,他就一掌击毙了武林中的神秘高手庄人仪,这三年后,董其心的功力该到了什么地步了?

若是趁这机会用毒害他,那该是再好没有的了,可是老者犹记得三年前“南中五毒”对这怪童不生效力的往事,太多的奇迹使得老者左思右虑,不敢贸然下手。

他考虑又考虑,头上的汗珠一颗颗暴了出来。

其心依然呼吸匀静地睡着。

老者犹疑着,迟迟不敢下手,他想道:“这小子只怕是这世上第一个奇人了,也许他的功力已经到微风惊而内力生的地步,那么我这一掌下去,这一辈子便再没有机会报仇了……”

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影子,暗道:“若是我的掌力有那个身穿银狐皮裘的公子哥儿那般强,我便毫不考虑地一掌拍下去

想到这里,他缓缓地放了手掌,用连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对自己说:“我不能贸然行一事,坏了我的全盘计划,董其心,董其心,你迟早还是得命送我手的!”

他又悄悄地爬回原地睡下了。

于是,在冥冥之中,其心又度过了一次生死的关头。

天亮了,曙光划破了黑暗的天空……

其心一揉一了探眼,轻轻地爬了起来,他看了看身边不远处易老女还在打鼾熟睡,他伸了一个懒腰,想要弄点水洗个脸,他想起马车的前座下有一个大水壶,于是他缓缓向马车走去。

天色依然暗得紧,其心半睁着睡眼,迷迷糊糊一直走到马车上,他才发现马车边站着一个人。

他退了一步,道:“呵——易姑娘……你早。”

易姑娘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

其心道:“在下……我是采取水壶的……”

易姑娘伸手在马车上把水壶取了下来,递到其心的手中,她浅笑着道:“我叫易莲儿……”

其心接过水壶,尴尬地道:“我叫董其心.易姑娘……易姑娘与在下认识的一人好生相像,是以在下一见到易姑娘便觉吃惊

那易莲儿扬着一边约细眉微笑道:“我和谁相像?”

其心道:“那是我重年时……童年时一个……朋友。”

易莲儿的俏一脸上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低声道:“你的朋友吗?”

其心只好点了点头,他心中有一言难尽的感觉。易莲儿没有再多问,只是浅笑着望着其心,那光滑的脸颊在曙光下有如透明的一般,乌黑的眸子下是挺一直的鼻梁,那模样真美极了。

其心不敢直视,只提着那水壶缓缓地走开了。

天亮时,马车又启程了。

洛一陽一,终于在望了。

其心抖了马组,车子慢了下来。

易老地回过头来道:“女儿,咱们到洛一陽一了。”

车中传来桥弱的回答:“嗯——”

其心驾着车走进这历代帝王建都之地的古城。

进城一直走过去,不到半里路,便看到了“悦来老客栈”五个金字的大招牌,其心连忙征询地望了易老地一眼,易老儿点了点头。

其心把车停在客栈门口,早有伙计来牵马招呼,其心和易老儿走了进去,那帐房堆满了笑容上来道:“客官,一路辛苦啦。”

其心不知这是大客栈里伙计的生意经,只道是人家与他礼貌,连忙拱手道:“还好,还好。”

那帐房一看便知是个初出门的娃儿,其实其心十三岁起便到江湖流一浪一了,只是他从来没正式住过一次旅馆,都是草行露宿罢了。

那帐房道:“这两日城里旅客格外多,咱们这儿都已住满客人啦,只剩下一个套房,客官看看还可以吗?”

易老儿听说只有这么一个房间,不禁一皱眉,轻声道:“我们换一个客栈罢……”

其心与蓝文侯说好的在悦来老店与丐帮英雄相会,连忙道:“就这里好,就这里好。”

易老地听他这么说,心中不由一怔。那帐房道:“不瞒客官说,城里其余的客店都没有什么空房了。”

易老儿只得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那帐房道:“好,好,伙计,带三位客人去。”

三人到了房里,只见那套房有前后两间隔开,其心把易家的行李都放到里面的房里,自己拿了一条厚毯子铺在外面的长椅上。

易姑娘这时才深深吐了一口气,放下了心,其心却是一点也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回头笑道:“二位先歇一下,我出去走走。”

易老儿点了点头,其心转身走将出去,他在客栈四周仔细瞧了瞧,并没有什么丐帮的讯记,他知道丐帮的兄弟还没有到,便回客房去与易老儿一同用了晚饭。

次日,整天他都在城中转,什么也没碰着,他回到客栈的时候,又是华灯初上的时分了。

正当他走到悦来客钱的门口,一个人迎面与他撞了一下,他一抬头,几乎叫了出来——

只见与他相碰之人,身高体猛,不是昔日丐帮中的开碑神手白翎又是谁?

其心呼道:“白三侠……”

白翎低声道:“过来一步谈话!”

其心跟着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白翎道:“董兄弟不远千里赶到洛一陽一,助我一臂之力,白某这里先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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