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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情是何物(3)

那统领其实对其心甚为忌惮,可是情势所通,只有上前欲攻。忽然李百超叫道:“各位将领,元帅一生忠国一爱一民,他受好人陷害,总有一天水落石出,咱们……咱们……可不能……鲁莽,让元帅永蒙不白之怨。咱们一起去,大不了一起死去!”

他这原是无奈之下策,想仗着人多,而且又都是战功渲赫的将军,以壮声势,众将听他这么一说,哪还有什么话讲,异口同声叫道:“对,咱们跟元帅一块儿死去!”

声音虽是高昂,可是人人脸上都是悲愤之色,李百超瞧着瞧着,忍不住痛哭失声,一时之间,哀声四野。其心瞧得眼睛发一热,去看看安明地哭得似个泪人儿一般,连忙别转过头。

过了一会,众将收泪止哭,一言不发,李百起率先而起,诸将纷纷站起。那待卫头领不住冷笑。其心动中忖道:‘泪下我失去救安大人,也管不到他愿不愿意,点倒他救他出来再说,免得被一网打尽。”

他心中对这件事已猜透了七、八分,知那诏书定是凌月国主所盗,而这诡计又多半是徐学士安排下的,却未想到盗那诏书的是皇上最亲信侍卫,就是目前和自己一交一 手之人。

其心乘乱正要走出大帐,忽见一道幽怨的眼光射一了过来,其心心中道:“安小姐,你以为我是这等黑凉之人吗,我心中之急,只怕并不下于你哩!”

他知道不能再事逗留,一转身闪出大帐,往黑暗的道上前进,他必定得先赶到临潼,不然那侍卫头领赶回又是麻烦,万一凌月国主也在附近,那么,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其心知那统领要监视造将,必定不会追赶自己,这段时间必须刻刻用上,当下展开最上乘轻身功夫,提起一口真气,飞跃厂段,再换一口夏气,他这种赶路法极耗内劲,可是快也快到了极点。

走到半路,忽然前面人影一问,一个夜行人迎面上来,其心暗暗戒备,只见来人是个老者,一胡一 子白花花的,大鼻细眼,长相十分可亲,背后背了一个大葫芦。

那老者笑嘻嘻道:“小伙子,你可真勤快,这么晚了还赶路,来,来,来,老朽请你饮一杯。”

那老者伸手拔开葫芦仰天喝了一口,上前半步拍拍其心肩道:“小伙子,你也来一口。”

其心身一子一侧,竟未闪过那老者之手,他心中惊奇,细细打量那老者两眼,只见他手中挥着一块粗布汗巾,正是其心自己之物。

其心大惊,这人好快手脚,正待开口,那老者嘻嘻地道:“说你这小伙子勤快其不错,就看这块汗巾虽是粗布,可洗得雪白,便可以知道了!”

其心道:“老丈,小可还有急事,少陆少陪。”

他双掌一错,右手化拳为掌,直扣老者脉门,那老者连退几步,总是退不出其心掌力所罩,当下口中叫道:“好凶的小伙子,我还你,我还你汗巾便是。”

其心抢过汗巾,他不愿再和老者纠缠,正待起步,那老者笑道:“慢走,慢走,你这小伙子真成,老朽放心了!”

其心奇道:“什么?”

那老者道:“你巴巴地跑来跑去当我不知吗?你看看这包物事是什么玩意儿?”

那老者伸手一摸,也不知他从何处提出一个包裹,顺手掷给其心,其心侧身让那包裹落地,老者赞道:“好精明,好精明,小伙子,你要的东西,老朽都替你给弄来了。”

其心见他说得认真,又见此人容颜不似坏人,便打开包裹,只见里面包着一小叠小书,其心微一过目,当下喜得狂跳,说不出话来。

那老者眯着眼只是笑,他走近其心口中道:“小伙子,你救了那小姑娘的爹爹,哈哈,小姑娘一定感激,非他一妈一的以身相许了。”

其心一怔,只见那老者手中又挥着自己汗巾,此人真是奇人,看来这等重要文件,也必定是他妙手空空从凌月国主身上取来的了。

那老者道:“贼无空手之理,不然他一妈一的下次可难得倒霉。”他说完便走,其心忽然想起一人,追上去道:“前辈可是姓白?”

那老者眯着眼道:“老贼三十年不出江湖,你这小伙不过二十岁左右,倒知道老夫来历,哈哈,你真成。”

他身一子一颠,人已在数丈之外,其心瞧着他身形,可是只有两个起落,便连影子都消失了,心知此人神通广大,一定又是借地形地物隐身。

其心提着包裹,心中狂喜忖道:“神愉白谷君会在这儿出现,我幼时听爹爹说过不少他的趣事,此人绝迹江湖数十年,人人都已淡忘,想不到仍然健在,怕有八九十岁了。”

其心不再逗留,只一顿饭时间,又跳进了大庄院,才进了院子,只见徐学士和刑部云大人两人并肩而来,正在争吵不已。

云大人道:“安大人是一品大员,你怎可叫人动刑?”

那徐大学上一陰一陰一地道:“一品又怎样,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他一陰一谋叛国,不用刑怎育招供?”

那刑部云大人道:“老夫掌管刑部,这询问之事,只该由老夫负责,却由不得你任意作贱安大人,老夫去见皇上去。”

徐学上冷笑道:“云大人,我看你还是少管闲事,嘿嘿,这案子牵连极广,云大人一意维护逆叛,难道和安靖原有关系不成?”

两人争争吵吵往大厅走去了,其心听得心火发焚,又不知安大人此刻被囚何处受刑。

他在院中闪闪藏藏,转了一圈,却找不到囚人的地方,忽然门外人马声喧杂,甘军将领骑马赶到。

其心心中忖道:“我等皇上出来询问诸将,到了最后关头再出面,定能扭转乾坤。”

过了一会,厅前那侍卫沉着的声音道:“皇上覆旨。”

徐大学土道:“皇上令甘军将领进厅。”

李百超先踏进大厅,众将都跟着他鱼贯而入,抬起头来,天子正坐厅中,不由纷纷俯身跪倒。

皇上道:“安靖原反叛犯上,你们诸将不加阻止,反而推波助澜,是何道理?”

天水总兵史大刚为人直爽胆大,他忘了自己只是个三品武官,当下抗声道:“元帅受好人所陷,皇上明鉴,还望多多调查,以免中一奸一人之计。”

皇上还没有开口,徐大学士喝道:“天子至尊,你好大的胆,竟敢出言不服?”

皇上缓缓地道:“依你看谁是一奸一人?”

史大刚早就豁出一性一命不要,朗声道:“徐大学上便是一奸一贼。”皇上不由看了徐国钧大学土一眼,叫道:“徐大学上世代忠良,祖孙三世为我朝丞相,你至死不悟,还要冤枉好人,来人!”

那侍卫统领闻言走了出来,徐大学士走进皇上悄悄禀道:“皇上冒万险亲来镇压此事,目下此事已了,立刻处决主从各犯,以正国法。”

皇上沉吟不语,他和安大人感情极厚,少年时更同生共死过,心中想饶安大人一命,却是找不出适当理由。

那侍卫统领伸手擒住史大刚,正传推出厅外处决,皇上长叹一口气,目光扫了四周众人一眼道:“安靖原称兵反叛,甘军将领助威,云大人,衣律应如何处置?”

云大人道:“一律处死!”

皇上点点头,伸手正待推翻书案,表示决定此事,忽然大厅顶上轰然破了一个大洞,众人还没看清楚,其心已端端立在厅中。

其心也不多说,他将那包文书亲自一交一 给皇上,那侍卫统领见突然有人犯驾,吓得连忙松开史大刚,上前对其心背后便是一掌。

其心一闪,口中一个个字道:“皇上请看这几件文书。”

皇上毕竟是一国之主,缓缓翻开那包文书,态度从容之极,才看了一眼,立刻龙颜大变,原来第一张正是旨令安大入即日率兵东来的诏书。

皇上脸色铁青,徐大学上强处镇静,不住向那统领使眼色,皇上又翻了翻下面文书,却都是凌月国主致徐大学士函件。

徐大学土见事已败露,原想叫那统领挟持皇上以为退身之策,他虽老一奸一巨猾,此时也是心惊胆颤,那统领恍若未睹,徐大学上下意识夺门便走,那统领大喝一声起身来一掌击碎徐大学士内脏,徐大学土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一出,口中犹自叫道:“你……黄度文……你想杀人……灭……”

话未说完,人已毙去,那黄统领跪下道:“皇上总罪,小人怕这好贼跑走,是以手下太重。”

皇上此刻思如乱麻,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大厅中静悄悄的,只有其心和皇上对立着。

皇上叹息一口道:“朕以小人之心忖度君子,各位卿家请起。”

众将面面相觑,李百超首先站起,人丛中安明儿再也忍耐不住,也不管皇上至尊,哭叫道:“董大哥,你……我……永远感激你。”

其心微微一笑,皇上又道:“朕无德,沉缅于小人之言,好在此刻时尚未晚,云大人,你请安总督来。”

他四下一看,云大人并未在场,心中正感奇怪.忽见厅门口云大人和安总督走上前来,那安靖原步履之间蹒跚,可是却仍是精神奕奕。

其心心内惨然,他知安大人受刑定是不轻,皇上远远迎了上来,安大人双膝一跪,胯间渗出一片鲜血。

皇上执着安大人之双手,双目垂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安大人凝视皇上,没有半点怨言之色。

好半天没有半点声息,皇上扶起安大人,忽然指着人丛中安明儿道:“靖原,这是我侄女了,我无女,就收她作义女吧!”

他说话完全对朋友而言,丝毫没有帝王之傲;安大人目中流泪,昔日的友情又在胸中复一活中,想要说句感激之语,哽咽不能成言。

皇上又道:“靖原,咱们好几年没有见面,唉!时光无情,咱们都老了,你叫他们带兵回去吧,众人都有赏,我要和你好好回京聚聚,我义女也去,进了宫便是琼屏公主了。”

皇上转身寻找其心,忽然大厅外飞进一物,赤然正是统领黄度文之头,下面附了一张纸,用血写了一行字:“此人为盗诏书者,巨一奸一内应,我皇何能安宁,请先代我皇除凶。”

下面没有署名,皇上瞧着那张纸条,想起前因后果,不由恍然大悟,喟然道:“这少年行一事真如神龙不见首尾,如此人才,可惜联不能用,惜哉。”

这时安明儿在人丛中偷偷看着其心掷过的纸图:“我有事先走,事完一定来看你,你别张声!其心。”

心中想到董哥哥这人能耐之大,言而有信,不由十分安慰,人群中只有她一个人看到其心悄然而退,又看到黄度文跟了上去,因为只有她时时刻刻注意着其心。

天上星儿在眨着眼,月亮却被蒙在一片黑云里,大地里显得昏昏然,就像大雨将至一般。

这时,在那静静的羊肠小道上,有两个人影正飞快地移动着,从表面上看,这不过是两个夜行人罢了,没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但是若要细细看清了这两个是谁,那么立刻可以推测到一件震惊天下武林的大事要发生了。

这两个并肩飞驰的夜行人,左面的是天剑董无奇。右面的是地煞董无公。

多少年来,这一对叱咤风云的人物如烟消云散一般失了踪,武林中有人猜测他们已经死了,有人传说他们翻脸成仇,没有人能说出他们到底到了何方,这时,他们兄弟又并肩出现在武林,这将象征着什么?是又一场武林大战要起还是又一次血淋淋的浩劫将临?董无公在天剑的身旁飞纵着,他心中有万言千语一言难尽的感觉,老天爷对他们捉弄太残酷了,那年绝岭决斗的景象历历有如犹在眼前,兄弟反目的惨局便是这一对兄弟整整仇恨了四十年。人生又有几个四十年?董无公默默地奔着,他斜眼望了望左侧的哥哥,正好无奇也在望他,他们两人都收回了目光,但是两人的心都在剧烈地跳动着,几十年的仇恨消除了,但是留在心田上的深痕岂是一时所能消除,他们两人都在胸中默默地说:“我们将永远没有童年时候的日子!”

默默里,他们进了一个荒乱的小村,村中人不知是避天灾还是躲战祸,跑得空荡荡的一个不剩,董无公跑着跑着,忽然低声道:“怪事——”

董无奇在同时里也停下一身来,只见空中一对飞雁正作人字形低声而过,忽然之间,这一队大雁连鸣声都没有一下就突然一起落了下来,两人走上前去,七八只大雁全都已经死去。

董无公与董无奇望了一眼,无公道:“内脏被震碎而毙!”天剑点了点头道:“看情形这一队飞雁方才飞过之处必有上乘气功者相搏,这些飞雁为掌流所及,飞出一段路,不幸暴毙地煞点一点头道:“不错!”

他们两人互相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采取着谨慎的姿式悄然前行。

黑暗中,地形渐渐向下斜倾,向左一转,脚下更觉崎岖难行,这时天色骤暗,星光也被乌云所蔽。董无公伸手一触,摸一着一方硬凉之物,他再探指一摸,那硬凉之物上竟然刻着字,他沿着刻纹模下去,头一个字是“显”,第二个字是“考”,他低声道:“是个坟场—

—”

天剑没有回答,只是凝神向前注意,这时,这时他低声道:“咱们用一口真气贴着草尖低飞上去瞧个究竟!”

董无公道:“只怕我没有大哥‘暗香掠影’的功夫。”

天剑脱口道:“无公你少来这一套吧。”

董无公听到这一句话,心中忽然感到快活起来,他有几十年不曾听到哥哥用这样的口气来对他说话了,一时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时代,想得愣住了。

天剑用肘碰了他一下,他这才回到现实之中,耳边只听到天剑低喝一声道:“起!”

霎时,只见两条人影在骤然之间仿佛失去了重量,紧紧一贴着草尖横掠而过,速度竟然不在疾奔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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