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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不战而胜(8)

疏勒国师迟了一步,又到达探视。他由崔阿伯陪着人房,只见端木芙拥衾倚坐,他注视了一会,才道:“我曾精医道,颇有心得,目下见到小姐的气色,大为放心!你只是体力消耗太多,复又心神劳瘁,以致疲惫倦怠,并非染恙。”

端木芙请他坐下,道:“奴家果然没有什麽事,国师多才多艺,法眼不凡,使人佩服之至。”

疏勒国师彪伟的身躯在椅上挪动一下,上身略略倾前,道:“端木小姐,你以才智震惊天下,因此你心神劳瘁之象,并不奇怪。但体力消耗太多这一节,却使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你突然下决心修习武功麽?”

端木芙心中一震,表面仍然笑吟吟的问道:“国师何以会想到修习武功这一件事上面去呢?”

疏勒国师道:“以你的身份以及此处的环境,全无使你消耗体力的机会,因此之故,你除了修习武功之外,再也找不出一点道理了。”

端木芙道:“武功能使人强身健体,国师此一说法,仍然於理欠通。”

疏勒国师道:“习武既久,自然能强身健体。但假如是一向劳心之人,突然修习武功,往往会急於求功而累倒。”

端木芙笑一笑,道:“假如我早一点得聆高论,就不致於疲不能兴了。”

她这话等如已承认自己是练功过度而致,疏勒国师颇感骄傲,仰天一笑,说道:“你不比那些饭量如牛,无思无虑的小伙子,切切不可过度劳动,以致伤了身体。现在请你告诉我,什麽功夫竟使你忽然大感兴趣,忽然勤修苦练起来呢?”

崔阿伯接口道:“我家小姐需要休息,如若是不重要的事,最好改口再谈。”

端木芙摆摆手,道:“不要紧,我就是为了要与国师密谈,才卧床称病的。”

疏勒国师大感兴趣,道:“小姐既有事见教,鄙人自当洗耳恭聆。”

他取出一个玉瓶,交给端木芙,又道:“此是鄙人费了无穷的精神气力,才配制成功的灵药,称为『龙虎丹』,不论是如何虚弱乏力,只要服用一粒,立时恢复如常。小姐放在身边,随时取用,纵是无事服用,也是有益无害。”

崔阿伯道:“如若此药乃是激发人体的潜能,表面上似是振奋精神,其实却伤元气,为害甚大,小姐须得小心验过,方可取用。”

疏勒国师回头一笑,道:“假如是那等亢奋之药,鄙人岂敢拿出来奉献端木小姐?此丹以七十二种药物配制而成,其中有叁味灵药,乃是稀世之贸,崔老先生不必多虑。”

端木芙道谢过,倒出一粒,吞下腹中,霎时全身充满了阳和之气,精神大振。旁人眼中,但见她眼神突然理得十分充足,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方才的憔悴已完全消失。她轻轻赞一声“好药”,便珍而重之地藏了起来。

疏勒国师道:“此瓶之内,共有二十八粒,待小姐用罄了,鄙人届时再行奉赠。”

端木芙笑道:“国师这等盛情隆谊,不知何以为报!我想这一瓶灵丹已足够了,我又不是拿来当饭吃,岂有那麽容易用完之理………”

她话声一顿,接看又道:“国师这次东来中土,费了不少心机气力,想来不会这般容易就悄然归去的了?”

疏勒国师道:“鄙人正要向小姐请教,不知留在中土,有何用处?”

端木芙道:“以国师的雄才大略,加上手下猛将如云,如是宣弘伊斯兰教,以及拓疆辟土,在中原割据一方,这等功业,亦足以垂名史册了。”

疏勒国师道:“功业名位,有时候可使人感到得不偿失。不过端木小姐这个看法,却使鄙人激起了万丈雄心。”

崔阿伯冷冷接口道:“问鼎中原,岂是那麽容易之事?依老朽看来,国师还是率众回去的好,你在贵国已有了现成的荣华富贵,何必发这等奇想?”

疏勒国师想了一想,才道:“端木小姐,崔老丈的话是什麽意思?”

端木芙淡淡道:“那是他个人的意思,与我无干。你们乃是异国高手,他有排斥之心,乃是十分自然之理。”

疏勒国师又沉吟一会,才憬然大悟,忖道:“崔老丈敌视之言,出自真心。端木芙借他之口,暗示我若是全用西藏高手,逐鹿於中原,定必遭遇到至为坚强的阻力,必须有她出面,又召集一些中原人物,方可冲淡了这种敌意。此时才能以公平的起点,与别的敌手竞争。”

他向端木芙点点头,道:“承蒙小姐的指教,鄙人如拨云雾见青天,不胜感铭。”

端木芙道:“国师言重了,妾身岂敢当得指教之称。”

崔阿伯莫名其妙,全然不知他们在说什麽。端木芙又道:“国师再想一想,过一两天,我们才再行讨论不迟。”

疏勒国师起身拱拱手,道:“此事非同小可,自应详加考虑,然後再向小姐讨教,鄙人告辞了。”

端木芙道:“恕不远送。”

疏勒国师没有移步:说道:“鄙人离开之前,端木小姐可肯以卢山真面目相示?”

端木芙还未开口,崔阿伯已斥道:“国师难道不知我家小姐向来不以全貌示人的麽?”

疏勒国师头也不回,道:“也许端木小姐这回肯破例亦未可知。”

他口气中隐隐透出信心,使得崔阿伯大为不悦。谁知端木芙果然接口说道:“既然国师很关心我的容貌,我就让你瞧瞧。”

崔阿伯为之气结,心中隐隐感到这两个人恐怕将要联手。这个感觉,便他异常的不舒服。端木芙移开头发,露出全貌。还露齿一笑,这才重又照老样子,把那绺头发掩住口鼻。

疏勒国师眼中有一度流露出失魂落魄的神情,他旋即振起精神,彬彬有礼地向她告辞。

崔阿伯送走疏勒国师之後,匆匆入房,问道:“小姐,你打算投靠西域之人麽?”

端木芙道:“不是我投靠他们,而是与他们结盟而已。”

崔阿伯道:“不管怎样说法,事实还是一样。你将使中原变乱频生,这些胡人得以割据称雄,对也不对?”

端木芙点点头,道:“这又有何不可?”

崔阿伯道:“你这样做的话,我虽然不能怎麽样,但中原武林,甚至举国之人,都将视咱们为卖国叛祖之人,加以唾弃鄙视。”

端木芙笑道:“不必这麽紧张,也用不着说得这般激烈。虽说中原武林之人,对我无恩,反而有极深的仇恨,但我也犯不上落个叛逆卖国的恶名。”

她停顿一下,又道:“阿伯,我们目下的处境十分危险,你可知道?”

崔阿伯道:“怎样一个危险法?”

端木芙道:“我们在这两天之内,倒也不必担心,因为此地有近百西域高手,加上罗公子、秦仙子等人,我们的仇家,决计不敢下手。但两日後一离开此地,纵然是嫁给雷世雄,也难保不被仇家狙杀呢?”

崔阿伯瞪大只眼,道:“什麽?在独尊山庄保护之下,还不行麽?”

端木芙道:“唉!现下情势已大有变化,说不定杀我们之人,就是严无畏。”

崔阿伯全然不知目下情势的变化,竟是因她诈得那块翠玉符而。但好在他对端木芙计听言从。当下道:“只要你不是哄我,使我赞成你与西域这股势力结盟的话,老奴岂敢不信。”

端木芙道:“你已说过跟随我的话,我又何必哄你,我们再过两天,看疏勒国师如何回话?假如他愿意奉我为主,我们将使天下局面改观,变成鼎足叁分之势!那时侯,将是我们兴师复仇之时了。”

他们的谈话到此为止,端木芙虽然已经恢复了精神和体力,但仍然称病不出,命崔阿伯守住外面房门,不见任何客人。甚至连崔阿伯也不许入房。

第二日也是如此,崔阿伯晓得必有古怪,但全然无从猜测,只好置之不理。翌日早晨,崔阿伯送热水给她洗盥时,只见她坐在窗边,朝阳从窗隙中照射入房,映出她苍白樵悴的面庞。那对澄澈的黑眸,也消失了光。

崔阿伯大吃一惊,道:“小姐,你可是不舒服?”

端木芙摇摇头,道:“我没有事,我的面色是不是很难看?”

崔阿伯道:“是的,好像生了一扬大病似的,”

端木芙摸出疏勒国师所赠的药瓶,倒出一粒龙虎丹,咽落腹中。不一会工夫,她便容光焕发,恢复如常。

崔阿伯霜眉紧皱,道:“前天你才服用了一粒,目下你精神欠佳,会不会是此药做成的後果?假如是这丹药的缘故,你还是不要服用的好。”

端本芙道:“不!这龙虎丹,有培元固本,增强体力的灵效。假如不是得到此药,我这两天来,决计不敢如此大量耗费心神了。”

崔阿伯道:“假如你一味倚靠药物之力,也不是办法。这龙虎丹用完之後,如何是好?”

端木芙道:“等到这一瓶灵丹快用完之时,我已经得尝夙愿,再也不须倚靠药物了。”

这番话中,当然含蕴得有别的意思在内,但崔阿伯却不省得,点头道:“是这样才好,小姐你务须小心保重。”

端木芙洗嗽已毕,崔阿伯道:“你可记得今日已是罗公子和吉祥和尚出手的日子麽?”

端木芙笑道:“我焉会忘了?只不知罗公子已准备到何等程度?”

崔阿伯道:“他既敢宣称十招之内可以赢得那和尚,当然有这等把握的。”

端木芙撇撇嘴,道:“那也不见得。”

崔阿伯惊道:“什麽?难道罗公子会输麽?”

端木芙道:“假如没有十招之限,而是放手拚斗,罗公子当然稳可得胜。

但若是限在十招之内击败吉祥和尚,罗公子再练上二十年也不行。”

崔阿伯摇摇头,道:“这就奇怪了,罗公子并非浮夸自大之人,如是没有把握,竟会当众如此宣称?但你的猜测向来又准没出错,可知罗公子今日非败不可了!这真是使人难以置信之事………”端木芙没有回答,却陷入沉思之中,似乎有一个不易解决的难题,使她觉得很伤脑筋。

在另一间屋子里,秦霜波做过早课,便走到院子里,花卉草尖上的露珠,在朝阳上兀自闪烁未消。一倏人影走入来,步履矫健,秦霜波转头一看,见是邻院住的宗旋,当下互道一声“早”。

宗旋道:“秦仙子,罗兄和吉祥大师之战,不久就在那边的一块广场中举行。”

秦霜波道:“只有他们两人相斗,何须在广场中举行?”

宗旋道:“因为疏勒国师手下甚多,加上咱们这一小群人,又还有翠华城之人,不到广场动手的话,便无处容纳。”

秦霜波唔了一聱,宗旋又道:“以你看来,罗兄此战可有问题?”

秦霜波道:“我这两天只见过他一次,不知他准备得如何了,是以难下断言。”

宗旋道:“他这两叁天时间,最多也不过静下心来,蓄养精神体力而已,实在说不上准备二字。”

秦霜波道:“你作此想法就错了,假如不是有准备叁天的需要,何须与对方如此约定?

你说是也不是?”

宗旋道:“这话甚是,我们何不前去见他,有便即可相询详情。”

秦霜波道:“我正有此意。”

两人一同出院而去,走到罗廷玉的院落,也不须手下通报,长驱直入。罗廷玉大步从房中出来相迎,宗旋尚未落坐,便问道:“罗兄,今日之战,秦仙子认为你已作准备,只不知结果如何?可有把握麽?”

罗廷玉神焕发,豪气地笑一声,道:“这两叁天谈不上准备,因为一件意外发生之事,使我预定之计完全落空了。”

秦霜波虽是恬淡如仙之人,这刻也不觉微微动容,身子略略倾前,问道:

“然则你今天之战,只怕要败了?”

罗廷玉点点头,道:“老实说,在你们几位面前,虽然落败,也没有什麽关系。但当着西域那近百高手眼前,这等结局,却不免使我感到难堪。”

宗旋道:“这话甚是,但难道一点挽回的机会也没有麽?”

罗廷玉道:“那吉祥大师的剑法和功力,你也不是不曾眼见。岂有那麽容易能在十招之内,把他击败?”

秦霜波替他难过地叹口气,但她旋即生出一计,是以凝眸寻思。突然间,一阵步声传来,接着杨师道匆匆奔到。

他先向秦、宗二人见过礼,这才向罗廷玉报告说:“武当掌门程老真人率了四十馀道人,要求参观少主这一场比武。”

罗廷玉一怔,道:“这四十馀道人,想必都是武当派的高手了?”

杨师道道:“是的,武当派这次派出将近两百人下山,自然皆是武功高强之士,程老真人在其中挑选出四十馀人,必是那一批人手中的精英了。”

罗廷玉道:“程真人目下在什麽地方?”

杨师道道:“他们在两里外道观中等候回音。”

罗廷玉双眉一皱,道:“你看如何回覆才妥?”

他向杨师道问计,可知杨师道早已得悉今日之战,将必失败之事。

杨师道没有立即回答,却道:“少林派广闻大师为首,人数超过一百,也要前来参观。”

罗廷玉耸耸肩道:“还有别的人没有?”

杨师道道:“你与吉祥大师之约,想是已从独尊山庄传出江湖,这地点大概亦是他们透露。因此之故,尚有一批为数逾百的武林知名之士,以崆峒派掌门眠云山人为首.亦提出参观的要求。”

罗廷玉默然不语,宗旋大声道:“依兄弟之见,所有的人,包括西域之人在内,通通谢绝参观。”

杨师道道:“宗大侠这个主意乾脆得很,少主当真可以考虑。”

他不啻已说出他的想法了,秦霜波接口道:“廷玉,你为何对此计迟疑未决?”

罗廷玉沉吟一下,道:“我身负重建翠华城的大任,许多事情,不能单从个人荣辱得失着眼。而今日已是必败之局,因此我只是集中力量寻思为害较轻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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