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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虚虚实实(3)

众人皆不作声,宗旋立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们这些家派,必是为了一件隐秘重大之事,倾全力以赴,所以多少年来,虽然身在江湖之中,却与武林脱了节,这便可以顺带解释你们这些家派,何以会门户衰落,几乎完全消灭的原因了。”

他停顿一下,又道:“正因如此,你们才没有到淮阴参观哄传天下的中西大会,你们没见过我,亦是理所当然,不足为怪之事。”

杨燕忍不住插口道:“到底你姓甚名谁?”

宗旋道:“鄙人姓宗名旋,乃是独尊山庄门下。”

但见这群人的表情都有了变化,可知他们虽然与武林脱节,然而势力遍及全国的独尊山庄,他们仍然晓得,至於他们对独尊山庄会否畏惧,那是另一个问题了。

逢应时哈哈一笑,道:“原来阁下是独尊山庄的重要人物,无怪一直不大把我们放在眼中了。”

李昆接口道:“逢兄信不信此人真是独尊山庄的?”

逢应时道:“事体大,兄弟不敢下断语,要嘛就大家一斋表示意见。”

中年道人哼了一声,说:“他若是猜得出贫道的门户派别,那我就恐怕非相信不可了。”

别人尚未徵询宗旋意思,宗旋已应声道:“这又何难之有,道长必是阴山剑派的高手,鄙人一看你们手中的淬过毒之剑,便已知道了。”

那中年道人色变神沮,似乎极感意外,因而震惊得自动承认了。

杨燕笑道:“那麽宗兄一定也看得出小妹是出身於何家伺派的了?”

她口气中,颇有自负之意。好像深信宗旋决计认不出她的来历一般。

宗旋道:“飞环派本是女界大宗,鄙人虽是孤见寡闻,也不致於认不出。”

杨燕一楞,道:“唉!我可不能不服气了。”

宗旋道:“你服气也没有用,鄙入今日有八成须得丧生於此地。”

杨燕道:“你眼力如此之佳,必是出自当世无双的高人门下。既然如此,如何会丧生在我们手中?难道你发过誓不打架动手的麽?”

亏她居然想得出这等理由,宗旋只笑一笑,说道:“这事内幕牵涉太多,恕我不多费唇舌了。”

逢应时退开几步,道:“既然如此,兄弟便把你交回给李兄。”

李昆双眉一皱,道:“我已把他交给逢兄你,如何又还给我?劳你驾处置到底吧!”

他当然不想独自背上加害宗旋的罪,是以有此说法。眼看大家都想把宗旋交与别人处理,而宗旋在这等矛盾的局势中,露出了大大的生机。

他心中暗喜,连忙利用这等有利情势,高声道:“既然诸位都很客气,不想动手。那麽鄙人不妨告诉诸位一个秘密……”

那些人不知何事,无不瞿然注视。宗旋又道:“那便是鄙人的性命,本已危於卵,你们动不动手,都是一样的结局。”

杨燕啊了一声,道:“怪不得你不怕死。”

宗旋晓得如何对付她才有效,当下双眼一瞪,很不客气的道:“胡说!我宗旋就算不是如此,亦从来没有怕过死的时候。”

杨燕感到他话声中怒气勃勃,不由得大为歉疚,道:“对不起!那是我失言了。”

宗旋傲然一笑,道:“如果鄙人不是中了剧毒,无能抗拒的话,你们区区数人,几曾放在我也不惊。”

李昆怒道:“闭嘴!吹牛皮也得有个谱儿,你简直大言不惭之至。”,宗旋冷嗤一声,向馀人逐一望去,说道:“还有没有不服气的人,快快说出来。”

逢应时哼一声,道:“算我一份。”

中年道人也道:“贫僧没有亲眼目睹过阁下神技,万万不能心服。”

只有杨燕,默然不语。宗旋把她这种反应研究了一下,胸中已有成竹,这才说道:“你们不能服气,乃是自然不过之事。如若你们不怕耽误时间,我倒要设法教训你们一顿了。”

逢雁时首先呵呵笑道:“好!好!这点时间,兄弟还匀得出来。”

他向中年道人望了一眼,又道:“道长怎麽说?啊!我还忘了请教法号呢?”

中年道人应道:“贫道娄济世,说到时间,尽有得多,如何能错过机会?”

李昆厉声道:“宗旋,我先向你领教。”

宗旋道:“使得!不过我目下中毒甚深,不能动手,只好改用一法代替出手。但相信你们也不会不服气的。”他故意说是中毒,这里面大有文章。

李昆道:“你有什麽方法可以代替?”

宗旋道:“不但有法子,而且有两个之多。第一个是请杨姑娘代表我出手。第二个法子是我用口头喊出招数名称之法,克敌制胜。”

他瞄了对方一眼,又道:“以阁下的五虎断魂刀而言,最多是叁十招就得躺下了。”

他的声音态度,以及说话的内容,越来越发张狂。就算是心中服气,面子上亦下不了台,而非得应战不可了。

李昆长刀一摆,道:“我才不上当,让别人代你动手呢!既然你用口说,那就开始吧!”

宗旋道:“五虎断魂刀一共有六十叁手,开头时不必说它,斗到第二十馀招时,我使一招你本门的刀法“风起云涌”,你其时势必要应一招“穿林过岭”,好!我此时剑势化为“白鹤亮翅”,但脚步伸前半尺,恰好赶得及从你右侧攻入,溯入胁下要害。”

他的话声戛然而止,而李昆的面色也顿时变得有如一张白纸,姑勿论对方动手时能不能使用那一招,但最低限度,有叁个条件是正确无误,令他不能不震惊的。

一是他说出二十馀招之数,此是最适当的时机,足以使他那一招“穿林越岭”,会露出破绽。

第二点是这一招“穿林越岭”,善於攻而弱於守,乃是他本门刀法之中,一大弱点。这自然是李昆所深悉的。第叁点,对方选择的还击招数,竟是十分平凡的一招,人人皆识,然而他本身浸淫多年,却反而无所悉。还不知道用这一招就可以要命,如今被他一语道破,假如研思不出补救之法,那是永远休想侪身一流高手之林了。

宗旋摆摆手,道:“换一个上来。”

逢应时果然如言上前数步,道:“咱们还是用刚才的法子,你看如何?”

宗旋道:“当然可以,以你的锡印门武功而言,最怕的是隔空指力。因为贵派的“擒风步法”,以回闪见长,讲究的是在敌人剑尖指端掠过,以间不容发称为上品。所以一碰到有隔空伤人酌指力的高手,你就随时随地有败亡之虞了。”

逢应时不置可否,道:“世上练成这等指力之人,寥寥无几,你这番话岂非白说了?”

宗旋冷冷道:“那麽你竟是迫我当众说出,一个代替指力之法了,是也不是?”

逢应时果然不敢立刻回答,考虑了一下,终於不敢冒此大险。因为对方固然可能是吹牛恫吓,但假如对方真有这等本事,说出了代替指力的妙诀,则他锡印门认为无上奇幻的“擒风步法”,岂不是从此失去了价值?饶是宗旋尚未说出代替之法,但单单以透露了这一秘密而言,逢应时亦已生出吃不消之感了。

他叹一口气,道:“宗兄果然有着常人不及的真才实学,只须寥寥数语,便足以制胜於疆场。兄弟佩服之至!”

宗旋一摆手,道:“换一个上来。”

这时自然是轮到了阴山剑派的娄济世了,人人的目光,都转向他身上。但见这个中年道人提剑屹立,既不开口,亦不上前。

宗旋仰天一哂,道:“娄道长,鄙人已猜出了你的心意,你可是想措词迫我亲自上阵较量?如果我不能办到,你亦免了比试这一场,对也不对?”

娄济世含含糊糊的道:“宗旋主适才巳大露才华锋芒,贫道焉敢小觊。”

宗旋道:“假如你认为曰头相试,没有意思,那麽咱们就此作罢。时候不早,我也得上路了。”

娄济世收剑入鞘,应道:“宗旋主请吧!你的真正来历,想来不难打听出来。”

宗旋向杨燕投以一瞥,心想:虽作村姑娘装来,但身段之佳,仍然可见。独惜面貌失於粗俗了一点。

他向她点点头,便欲回身登车。逢应时哈哈一笑,宗旋中止了上车的动作,回头道:

“逢兄有什麽高见麽?”

逢应时道:“宗兄何不先问一问李昆兄?”

李昆冷冷道:“娄道长虽说不难打探出阁下的真正身份,但兄弟却觉得不大妥当。”

逢应时道:“这个自然,宗兄才智过人,这一登车而去,便好比鸟脱樊笼,蛟断金锁,如何还能找得到?”

他们同声同气的对付宗旋,其实却是由於他们皆吃了亏,但那娄济世却躲过了’心有未甘,所以联成一气。

宗旋心中雪亮,然而此刻势无再迫娄济世动手之理。况且目下他本身武功尽失,娄济世一旦老羞成怒,一剑杀死了他,更是划不来。

他眼珠一转,向杨、娄二人说道:“他们两位的意见,与你们不同。鄙人只好请你们大家协调之後,始可藉以依据行事了。”

他此计非常厉害,目的是制造一种情势,使得杨燕、娄济世不知不觉中站在自已的一边,以对付逢、李二人。这等敌对之势一旦形成,演成鹌蚌相争之局,宗旋他便是渔翁,可以从中得利脱险。

杨燕似是被他一双俊眼,望得芳心迷乱,应声道:“对!他们阻你离去,须得先向我们交代。”

娄济世老奸巨猾得多,只哼了一声,不表示意见,使人无从猜测他的心意。

李昆怒视杨燕,道:“我打算留下宗旋,你怎麽说?”

杨燕自然也不是简单之人,她深知若是冲突起来,己方倘无娄济世支持,必遭杀身之祸。

因此她摇摇头,道:“李兄别生气,如果娄道长点头答应,小妹无可如何,只好也答应了。”

李昆向娄济世道:“道长定已听见杨姑娘之言了。”

娄济世道:“当然!当然!贫道又不是聋子,如何会听不见?只不知李、逢两位施主,留下宗施主何用?岂不是徒然与独尊山庄结仇积怨麽?”

逢应时道:“道长这话,真是问到节骨眼上,但我也请问道长一声,难道就此放过了他,便可以天下太平了麽?我看也不见得吧?最低限度咱们的秘密行径,霎时传遍天下。”

他提出了一项连杨燕也动容的理由,宗旋一看,便知已脱身不得。当下乾脆说道:“诸位无须为区区在下,致失和气。这样好了,区区跟你们走,好不好?”

娄济世道:“假使咱们带他同行,岂不是更不方便?叉将有更多的秘密漏?”

李昆厉声道:“一刀杀却,乾手净脚!”

宗旋仰天微哂,并不搭腔。杨燕心知宗旋处境险极,因为李昆的意见,允称确当。她在无可奈何之中,只好问道:“宗兄何故泠笑?”

他希望藉问话而拖延时间,以便筹思救他一命之策。宗旋答道:“那一个问我,我只告诉那一个。”

杨燕险险急得一跺脚,,因为他这一句话,无异已封闭了门户,一线生机,已告中断了。

李昆果然提刀迫上前去,大有出手杀他之意。杨燕一看时机危急,尖喝一声,人随声起,眨眼间,已落在宗、李二人之间。

她回头向李昆道:“待小妹听过他的话,你才动手不迟。”

逢应时高声道:“只怕到时杨姑娘仍然不肯走开呢?”

李昆道:“是啊!杨姑娘让开他,如若不然,可别怪兄弟无礼得罪了。”

杨燕道:“李兄何必中了别入之计?我们先斗一场的话,得利者决非我们当中之一,你信不信?”

李昆认为很有理,皱眉道:“很简单的事,被你们弄得十分复杂,真是何苦来呢?”

杨燕巳转身与宗旋说话,宗旋向她讲了几句,她眉宇神情间,显而易见,露出异常佩服之意。

娄济世心想:“这机会岂可失却?”

於是也一跃上前,一面说道:“贫道也请教请教宗施主的卓见。”

他走近宗旋,又道:“宗施主可肯赐言一开茅塞?”

宗旋压低声音,道:“道长好说了,鄙人要说的是诸位若杀死了我,有损无益,徒然树强敌,添麻烦。假如我是诸位,定必利用我博识天下各家派武功的长处,以对付你们共同的敌人。”

他微微一笑,又道:“以我猜想,你们必有一个或多个共同的强敌,方会销声匿迹了数十年之久。自然,其中尚有别的隐秘,怛那已不干我事,无须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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