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噩 耗
那吴家二老,并肩缓步上前,相距只有五尺之际,右钩吴景首先出手,一掌向皇甫维胸口劈去。皇甫维掌背一拂,化开对方掌势。那左钩吴圆老人长衫飘飘,业已迅快绝伦地从偏锋出掌攻袭,正面的吴景也连环劈出两掌。
吴家二老突然一齐使出圈臂急撞的一招,完全封住皇甫维的攻势,然后纵出圈外。
皇甫维眉头一皱,道:“我可要走啦!”
他说罢也不等别人回答,抱拳向蒙面青衣人遥遥一揖,便转身走出树群。
那四个少年见他这等倨傲,不禁都讶异万分。要知这左右双约吴家二老在他们心目中;乃是十分了不起的人物。而皇甫维相貌既俊美绝伦,年纪又轻,居然能力敌吴家二老,这叫他们如何能不骇讶交集?这时蒙面青衣人已经徐徐走开,吴家二老大概是忙着跟去,不暇多说,迳自走了。那双桅船走了一阵,皇甫维便向吕东青道:“目下既然所有的人都被骗追向西北,我们不如立刻弃船登岸,兼程赶返!”
吕东青大表赞成,道:“我也有这个想法,那位青衣姑娘说过替我们掩蔽行踪,准保不会有错,因此我们不如乘这机会,尽速直到钱塘江边!”
两人决定之后,皇甫维用块布包往圣剑,立即弃舟登陆。他们都放心大意地赶路,倒没有去注意后面有没有人跟踪。
走了两天,已到了钱塘江边的“富春”,皇甫维带着吕东青向东门走去,到了一座府宅大门前,突然大大得住,神眼发直地望住大门外悬挂着的白色灯笼。
江南孤者吕东青一看他这副形状,不由得骇了一跳,呐呐道:“不会是发生了不幸吧?”
皇甫维愣了半天,迈开大步,直闯入去。一个家人刚好出来,见到皇甫维,立刻喊了一声“三少爷”,皇甫维脚步一停,道:“我义父他老人家……”
那家人应道:“老爷不幸在十日前故世,三少爷如果早点返来,还可以见到老爷一面!”
皇甫维脑中轰的一声,但觉眼前一片昏黑,向后便倒。那家人惊叫出声!登时有四五个家人仆归出来,团团把皇甫维围住。
皇甫维哭了一阵,起身向内宅奔去。吕东青连忙跟随着他。穿过四五个院落厅堂,到了一排房间之前。皇甫维正要推门走进石首第一间房间,忽然有个人过来拦住,道:“三少爷等一等,小的有话禀报!”
皇甫维两眼已红肿起来,望那家人一眼,道:“什么事,快说!”
那家人缓缓道:“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有严命,吩咐小人等见到三少爷回来,一面去报告他们,一面切切不许让你踏入老爷房间”
皇甫维怒气直冲上脑门,厉声道:“我为何进不得我义父的房间?哼,哼,这十多年来,我有哪一天不在这里陪伴我义父?他们在这里的时间,两个人加起来还及不上我的一半,真真混账之至!”
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吕东青也跟着人去,只见这房间乃是套间,这外面布置得甚为雅净,窗下的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两个大书橱。
他垂泪走入套间,一切陈设都依旧,在那张大床的对面,另外有张醉汕椅。皇甫维记得自己不知在那醉仙椅上睡过多少夜,有时老人和他读书到深宵,犹自不肯闭目就寝。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床前,轻轻唤一声“爹”,然后跪下来,把面庞贴在床治上。
吕东青咬咬牙,强自忍住涌到眼眶的泪水,静静站在一旁。过了一阵,皇甫维嘶哑地自语道:“私底下,我总是唤他做爹爹,他喜欢我这样叫他……”
吕东青听了,但觉一阵黯然,心想那“一皇”是何等英雄人物!可是有时也不得不迁就环境,而最后还是逃不了“死神”这一关!
说到“死”的一字,更是无论英雄美人,到头来也不过是三尺孤坟.一堆黄土。像那皇甫孤称霸天下之际,正是以天下武林无人能令他“死”而骄傲,然而大限一到,便毫无声息地死掉,而死后并不比最低贱的人多占一些地方,一切一切都和常人没有分别!
过了好一会,皇甫维情绪比较平复,墓地起身,含泪道:“我那两个义兄不久就会得到通知赶回来,且趁这个时候,到义父棺前叩别!”
吕东青道:“大爷棺木还未入土么?这主意很好,不过公子言中之意,似是说在大爷棺前拜叩过之后,就远离此地,可是这样?”
皇甫维道:“我留在此地有害无益,而且我知道,假如和两位义兄见到面之后,可能言语间发生冲突,那时我如若一时冲动,把他们杀死,岂不是太对不起义父他老人家了么?所以我想早点走开为妙!”
此时,宅中好些家人听说三少主回来,都来谒见,皇甫维强忍悲泪,告诉他们说老主人既然已经仙逝,他不会久留此地,只等到灵前叩别之后,就离此他去。
那些家人都知道另外两位少主的为人,情知他们不会让皇甫维留此,分得家产,所以都不敢多说。
皇甫维带头吕东青,匆匆走入后宅。他也不先去向两位嫂子见面,一运走到一座僻静的院落。吕东青忖度地势,发觉这座院落竟是本宅后面最左边的一个院落,院墙外面,可就是公用的巷子。他微感惊讶,道:“大爷停灵之处,为何要在此处?以他的身世,就算秘密不至于外泄,也应该在尊府邸的中心处建造地下石室,才是万全之策”
他们走入大厅,吕东青因心中疑团不解,所以特加注意,忽然发觉这大厅外面左右分别的房间,恰如一个人的双臂,把厅堂会抱在中间,这一来如果发生事故,则只需在两厢的房间屋背安排好两队驾箭手,就足以把大厅内的人完全封住,无法冲出。
不过他忽又哑然失笑,忖道:“假如皇甫孤大爷的停灵所在传出江湖,则赶来的人,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就算有两队弯箭手埋伏在两厢屋顶,也无法阻碍这些高手们从厅中出来!况且一个人死了之后,什么事都管不了,皇甫大爷恐怕不会费这些脑筋,我别净是胡思乱想!反倒闹出笑话!”
由于厅中甚是简单,因此江南客吕东青一眼就瞧出这些大理石制成的桌椅全部嵌在石地内。这一点,又使他感到惊讶起来,转念想到也许此院太过荒僻,平日少有人到此院来.为了避免被小偷光顾,把家俱偷跑;所以不但家具是石的,还要嵌入石地下内,免得那些不肯空手而走的盗贼硬是连大理石的桌椅也搬走。
这个想法颇为合理,于是便不询问皇甫维。皇甫维走到桌边,双手按住卓面.轻轻一旋,那石桌随手移转,平滑和毫无声息。
他左旋三匝,继而又右旋五匝,但听‘咔嚓”一声,这张石桌居然移开数尺,地面上露出一个洞口。
底下有光线透射出来,皇甫维黯然道:“义父有生之时,从来不许任何人进去,所以每次我陪他到地下石室时,移开此桌,地道之内总是漆黑无光。可是目下一切都改变了。地道内壁上的长明灯业已依照义父生前所瞩,全部点燃!”
他开始拾级而下,到了深达一丈的地道,等吕东青也下来,便扳动墙上一支铁棍。上面轻轻响了一声,入口业已封住。
这条地道宽达五尺,两壁都是一根一根粗约碗口大的木头,密密排列,因此变成木墙。
靠近人口处的墙上,斜插着一支数尺长的火炬。细看时竟是石头雕成,不是真的火炬。
皇甫维纵起六尺高,伸手勾住那支石制火炬,探头向炬内一望,立时又松手飘落地上。
吕东青问道:“怎么样?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没有什么,我只是查一查油量,假如不够的话,就得立即设法加满!”吕东青虽然觉得他对此事特别注意未免令人奇怪,却没有出言询问。
这条地道竟是弧形,向左边弯去,全长约是五丈左右。吕东青略一测度,已知道这刻正是在那大厅之前的院落地面以下。
眼前一道石门,阻住去路。皇甫维暗运内力推去。一面道:“这道石门十分沉重,必须合三个人以上的力量才推得开。这是义父他老人家前两年才加上的。他说不愿在死后时常有人去打扰他,所以特地把石门加重,这一来每次走入地下石室之内,进去时固然要推一次,但出来时因门已自动关上,又得再开启一次,我两位义兄和其他的人,等闲也不敢走入石室之内,就算非进室不可,也得有四五个人一起才能进出,你说我义父这办法高明不高明?”
“这么说来,公子两位义兄仍然不知道大爷的身份的了?”皇甫维道:“当然,连我至今也不大明白,何况是他们呢?唉,义父他老人家到底是不是一皇?现在可没处去问得明白了!”
石门开启,但见门内是个将近三丈之大的宽敞石室,左右两壁各有~支方制火炬,此刻火苗冒得老高,把石室照得十分明亮。
迎向门口那堵底壁之上,横挂着一面横匾,上面写着“同归于尽”四个字,两边悬着一副对联,右边首联是“垂老相逢渐难别’,左边的下联是“大家期限各无多”。横匾及对联都没有落款署名。
吕东青颇通文墨,看看匾联之后,不觉在口中低吟道:“同归于尽!垂老相逢渐难别,大家期限各无多……这是什么意思?”
须知这处地下石室,只是“~皇”皇甫孤自己准备作为停灵之所,故此根匾上写的“同归于尽”这四个字,实在欠通难解之至。
石棺棺盖此刻紧紧盖住,找不出丝毫缝隙。皇甫维长号一声,匐伏馆前,放声大哭。
江南孤客吕东青虽然与棺中之久未谋一面,但见到皇甫维这至清流露,也不觉鼻子一酸,希嘘叹息。
他缓缓踏上石墩,伸手搭在石棺之上,哺响自语道:“皇甫大爷纵横~世,如今武林中威名犹昔。今日虽是身在九泉之上,但也可以满足了!”
说到这里,顺手去揭那棺盖,哪知纹风不动。心中不觉讶然,潜运内力缓缓一掀,可是那棺盖如有千斤之重,仍然没有掀开。
他见掀之不开,便打消开枪瞻仰遗体之念,又开始去研究那横匾及对联的意思。
皇甫维尽情大哭,昏厥了三次之多,幸有吕东青在一旁,每逢他昏厥过去,就拍解穴道。
良久,良久,皇甫维逐渐收声,坐在石墩上,头背都靠在石棺上,闭目休息。
吕东青这时才道:“大爷之死,自是难怪公子伤心,这些日子以来,在下已深知公子乃是至情至性的人,这等至减沉哀,实在不易忍受。不过目下却须提醒公子一句,那就是公子本身固然有许多事尚待清理,但最要紧的莫过于为大爷的清白作一活打算!”
这几句话深深打进皇甫维心坎,他睁眼道:“我的心绪紊乱得很,请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吕东青道:“首先。我们必须查明大爷是否就是昔年威震宇内的第一高手‘一皇’,假如不错的话,那就要设法把最近江湖上传说大爷曾经出现之事加以澄清,洗刷冤枉。试想大爷已经隐居二十年之久,武林之人,都道大爷业已改变作风,可是在他故世之后,居然有人藉他威名,干出残杀之事,我想大爷知道的话,一定很不高兴!”
“当然啦,义父一定不高兴的!”皇甫维程然道:“哼,那个冒名行凶之人,敢是活得不耐烦了?但我却奇怪,他从何处学到近似我义父的手法?”
吕东青为了转移他的悲思,便道:“公子,那横匾和对联可是大爷的意思?”
皇甫维点点头,吕东青又道:“匾联上的意思实在令人费解,公子可懂汉么?”皇甫维道:“我以前也问过义父,因为我也觉得好像有点不通。但义父曾笑着告诉我说,将来总有一日我会明白其中深意、”
说时,两人已拉开石门出去,不久就走进上面的大厅。吕东青先走出去。抬眼但见厅中已经有人,细看一眼,却是两个二十五六左右的青年和几个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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