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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东升__第八章(3)

“也别留着夏天用了,现在正用得着!”曹二拐子说:“三块板子算一个床,一晚上租金半吊,不算贵吧?可不带铺盖(被褥),明天水不退,一个人就是一吊钱,算算看,一百个人就是一百吊,只管茶水,饮食自理,小孩减半,你看看这个生意好不好?”

老掌柜的也想明白了,一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好,只是……这屋子只能装五十,你说的是一百个人……还有五十个怎么个安置?”

“不难……”二拐子龇着一嘴黑牙,笑嘻嘻说:“厨房能容二十,柴房十个,你自己睡的房子腾出来,再容二十个毫无问题!”

“这……把我睡的房子也算上了?”

“那有什么法子?要赚钱嘛!没什么说的,你就委屈一下,到我那里挤挤,反正我老婆孩子都不在家,凑合一个晚上算了!”

说干就干。

老掌柜的亲自动手,先找来两张红纸,写上大字:

“床位出租,一宿半吊。”

二拐子的话还真有理,红纸上一贴出去,立刻门庭若市。

沿街两檐的一帮子穷汉全都来了。

曹二拐子的腿也利落了,连同小伙计江顺,一起帮忙,把柴房里的木头板子全搬出来了,数目还真不少,一个人三块,凑起来正好睡一个人,乱嘈嘈的好不热闹。

不大会的工夫,三间屋子全住满了。

大门才关上,却又被人给推开了。

“慢着,还有两个!”

进来的两个人,一男一女。

像是夫妻两个,挺体面的一身穿着打扮。

男的三十上下,猿背蜂腰,白面无须,一双眉毛又黑又长,眼睛小了点,又细又长。

尖下巴颏儿.背着箱子,上面落着个猴子。

竟是个卖艺耍猴儿戏的。

女人年纪更轻,顶多二十五六,一身大红衣裤、胸前十字盘结,把一对鼓膨膨的奶子高高兜起,衬着蛇样的腰肢,看来分外惹火,惹人暇思。

“这可是抱歉了,人都满了,连柴房里都容不下了,都是人,实在不能住了。”

老掌柜的连连拱手,作揖连带打躬。

两口子只当是没看见,照样往里面走。

蹚着满院子的水,一径地走了进来,堂屋看看,后面看看,三间客房,一十八个炕位,不用说人早满了,不在话下。

慢着,这里还有一间。

却是只住着一个人。

袁菊辰。

“对不住……”老掌柜打躬又作揖:“这位客人怕吵,又生病,早就说好了,没法子……”

女的一个劲撇着嘴直笑。

“何必多说?人家有钱嘛。”

一口山东腔,字正腔圆。衬着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这娘儿们模样透着娇媚,倒是有些姿色!

纤腰一扭,走了过去。

身后的年轻汉子,背着个猴儿亦步亦趋地跟着,却向侧面院子走了过来。

桂花飘香

侧面院子,一片漆黑,到处都是泥泞。

有个低矮的马厩,倚墙斜搭,挂着盏泛黄的油纸灯笼,若非是注意看,真还分不清楚。

“这是什么?”

年轻汉子忽地站住了脚。

“马房,”老掌柜的说:“里面还拴着牲口。”

“过去瞧瞧。”

说话的那个年轻娘儿们,率先向着马房走来,身后两个男人只得跟了过来。

老掌柜的苦着一张脸,短短十几步路,却弄了一脚的泥,就着手里的灯笼照照,对方那个年轻的娘儿们脚上却是一点泥也不曾沾上,红缎子的弓鞋,上面还绣着花——衬着那一身红衣裤,乍看之下,还真当是哪家的新媳妇少奶奶呢?说是行走江湖卖艺糊口的搭档,还真不大像,可也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像。

老掌柜的心里透着稀罕,嘴里可没有吭气儿。

年轻汉子已推开了马房的门,走了进去。

老掌柜的挑高了手上的灯,一照之下,心里还真纳闷儿一一什么地方都想到了,却是忘了这里。

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地方竟是出奇的好,上面既不漏水,地上又不潮湿,牲口都集中在那一边上,空出的一间“料房”,堆满了干草,四面既不通风,足可容下十来铺位。

老掌柜的怔了一怔,心里正自稀罕。

年轻的女人已娇声说:“就是这里吧,天晚了,懒得再走了。”

“这……”老掌柜的心里还在算能放几个铺位。对方汉子已摸出了一块碎银子。

“拿着!这地方我们包下了,不许第三个人住,知道吧!”

就这么说定了。

虽说是拴牲口的一间“马房”,一堆乱草,经过女人的双手那么一布置,情形顿有不同。

外面推进来个“鸡公”小车,上面的东西不少,各样什物齐全,一样不缺。

窗户上挂着红布帘子,床单被褥全有。粉红色的缎子面儿上面绣着鸳鸯,银色的烛台插着一双红蜡,一经点起,活色生香。

不用说,这小两口儿刚拜过天地,还在新婚头上,到这里“圆房”来啦!

远远地瞧着红彤彤的窗户,老掌柜的直纳闷儿,透着稀罕。

“还真有这档子事,到这里办好事来啦!”

“马房当洞房,真有他一手。”

曹二拐子眯缝着两只眼睛,张着个嘴,一脸的“艳羡”,就差“哈拉子”没淌出来。

“也算是功德一件吧!”老掌柜的脸上堆着笑,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别净瞧人家啦,累了一天,你也该‘挺尸’去了。”

天色一陰一沉,却是不再下雨。

咕噜噜,天上响了个滚雷。

闪电明灭,照着这院子内外,分外清晰。

袁菊辰揭开帐子,蹒跚着下了床,用剑鞘支着地,想要去倒碗水喝,只觉着头重脚轻,全身没有四两力气。

此番病势不轻。

敢情是前番病体未愈,再加上后来的一翻折腾,心情的过分悲伤,几下里合在一起,猝然发作,便成了这个模样。

看样子一天半天不会见轻,在此小栈尚不知要耗到几时,想来好不心急。

潘氏母女既已命丧黄泉,照理说应是别无急务,他却心怀仇恨,一心念着要为她母女报仇雪恨,直奔太原,手刃巡抚洪大略,非如此不足以消除心中之恨。

只是病来磨人,力不从心,好不气闷。

找着了桌上瓦罐,倒了一碗清水,刚喝了一口,便迎着了亮若灿银的一个闪电。

电光一明复灭,却似有个人隔窗伫立,直直地站在那里。

一惊之下,水也不喝了。

袁菊辰身子向后一缩,隐身于壁角,借助于一片树的一陰一影,挡住了身子。

便在这一霎,那个人已闪了进来。

好快的动作。

即使在黑夜里,袁菊辰亦能感觉出对方是个女人——那是由于对方窈窕的倩姿以及身影飘动之时所带出的淡淡清香。便是这种特有的香气,使得袁菊辰心中为之一动。

一个念头,突地自心头升起。

记得方才初夜之时,老掌柜的曾经带领一对年轻的夫妇,打自己窗前走过,便有这种桂花油的香味飘过,以之印证此人,香味完全一样,不用说,便是那个女人了。

一念之警,使得袁菊辰心头为之一振。

说时迟那时快。

黑暗中“呼”地一片疾风,夹带着疑为女人的那个身影,已向着袁菊辰卧炕飞扑过去。

人影乍落,刀光一片。

“喳!”

一刀砍了个结实。

却是砍了个空。

袁菊辰虽看不清对方的脸,,整个动作,却看得一清二楚。

眼前这一刀,刀势急劲,绝非平常泛泛身子,以至于刀光闪处,整个帐幔劈作两片。

来人一刀下之,立刻发觉落了空招,脚下毫不迟疑,一个“倒卷飞帘”之势,待将向窗外扑出。

袁菊辰却是放她不过。

长剑“吹雪”便在这一霎,陡地振腕而出,直向对方飞卷的身子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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