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2)
谭啸放下了杯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西风一双贪婪的眸子,开始大胆地在谭啸胸前的短剑上游移着,他认为现在是占有这口剑的最好时候了,于是嘿嘿笑了两声,道:“老弟!这口剑,我是愈看愈爱,可否再借我仔细地看一看呢?”
谭啸偷目看了常明一眼,却见他微皱着眉头,不时地舒着腰脊,似乎已感到有些不妥了。至此,谭啸一颗心,算是完全放下来了。
他朗声一笑,一面自颈上把那口阿难短剑解了下来,目放一精一光道:“老哥哥,这口剑上有个神奇之处,你莫非没有看出来么?”
他一边说着,“丝”地一声,把锋利闪目的剑刃抽了出来。西风觊觎的眼睛闪烁着惊异的光芒,张了一下嘴巴道:“哦!在哪里?”
谭啸唇角上带了一个难以觉察的冷笑,他那双眸子里一这时毫不保留地喷吐着愤怒,冷目一扫侧座,常明已有些摇摇欲倒之态。
他再没有什么顾虑了,当时把剑向前一送,剑尖几乎碰到西风的咽喉,西风向后缩了一下,惊道:“小心!小心!老弟!什么奇处呀?”
谭啸轻快地翻动一下剑刃,冷冷一笑道:“这不是么?”
西风只见白光一闪,当时不及缩身,只觉喉下一阵奇痛,口中方自“啊”了一声,红红的血已顺着他颈下流了出来。
他抖动了一下,讷讷道:“啊!啊……你……”
谭啸陡然出手,扣在了他左手脉门之上,虽只用了三成内力,但因为所扣之处,正在对方脉门之上,所以这一霎时,西风整个人抖成了一团,脸色突地大变。可是他尚很自信地大声吼道:“倒!倒……倒下去!”
“砰”的一声,不错,果然有人倒下去了,只是不是谭啸,而是常明。
西北虎就像个死猪似地倒在了地上,口中狂吐着白沫,他喝下了份量极重的迷药,这药是下在谭啸酒中的,但很不幸,却教他自己喝下去了。
西风目睹此状,不禁吓得双目一凸。谭啸右手剑尖,仍然在他颈下一分多深的皮肉中抖动着,他吓得牙关格格地抖战着,讷讷道:“啊……小兄弟!你不可……不可杀我!”
谭啸哈哈一笑,冷冷说道:“西风,我何处错待了你?你这么狠心害我?”
西风咽了一口气,面色铁青道:“兄弟!你……你不要误会……”
谭啸剑尖又前挺了一分。西风不禁哑着嗓子叫了一声,抖得更厉害了,翘着下巴,几根黄胡子上都让血沾满了。
“老弟!你不能杀我,我求求你!”
“我绝不杀你!”
谭啸冷笑着说。西风翻了一下死鱼似的眼睛:
“那么,请……问……你要如何呢?”
“你自己说的,你还用问我么?”
西风打了一个冷战,又咽了一下口水道:“我说的?没有啊!”
“哈!老兄,你太健忘了!”
这愤怒的青年,说完了这句话,再没有什么好犹豫了,持剑的手腕倏地向后一收,白光一转,西风只觉两鬓一冷,桌面上赫然落下了一双人耳。他不禁吓得“哟”一声,哑声道:“兄弟!你饶……”
谭啸左手一松他脉门,西风倏地向后一转,就在这时,他发出了更大的一声惨嗥,一只血淋淋的左臂,整个地断落在地。他的身体也随着倒了下去,顿时人事不省,昏了过去。
谭啸望着地上的两个人,怔了一怔,想不到事情如此顺利。他走到西北虎身前,短剑轻翻,如法炮制,削下了他的双耳,只是没有再斩他的手臂。就如此,地上已流满了鲜血。
他咬了一下牙,心中想道:“这是他们的报应,我已是手下留情了!”
然后他把短剑收回鞘中,重新系在了颈前,上前把窗子关上,拉上了帘子,正想举步而出,忽又觉得有些不忍。
他走到西风身前,用“点穴止血”的指法,点了他的伤臂,顿时止住了流血。看了看二人这种惨象,他不禁有些恻然,可是他决心要这么处治他们,毅然狠心撇下他们走了出去。
他把整个的仇恨,倾注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马上就要和他对面了。
白雀翁朱蚕养伤的那间房子,他是轻车熟路,不消几转,已来到那间房中。
室内置着一张长案,几张太师椅。谭啸冷笑一声,慢慢把桌子推开,果然,他发现白石地上有一个四方形的石门。如不仔细看,绝难看出,这证明地下果然有一间地下室。
谭啸冷笑了一声,转身把门窗关上,他的心紧张地跳着,双手有点发抖;可是他仍然轻快而有力地把地下室的门弄开了。
眼前是十数级石阶,微弱的灯光由里面射上来,当他用最大的决心和勇气,走下三四级石阶时,地下室内传出了白雀翁的粗嗓门:
“谁?”
“我!”
“你……是谁?”
“现在你已经看见了!”
随着这句话之后,谭啸整个身子,已经完全下去了。
一陰一冷的地下室内,点着一盏黯淡的灯,一张靠着墙的单人床,床上此刻拥坐着那个惊吓、愤怒的白雀翁朱蚕。他张大了那双三角眼,苍白的面颊颤动了一下,突地双手在床沿上一按,整个人窜了起来。
这老儿虽是在重伤之下,身手仍然了得,他身子就像一只灵猴一般,白影一闪,已落在了谭啸身前,双掌一错,用“十字手”,直向谭啸小腹上插去。
这一手,倒真是出乎谭啸意料之外,因为他想不到,朱蚕在体伤未愈之下,竟然敢向自己动手。当时顾不得多说,身形向左一闪,避开了朱蚕双掌。这老儿惨笑了一声,倏地纵身直向石阶上遁去,谭啸冷笑了一声道:“朱蚕,你还想跑么?”
随着这句话,他整个的身子,就如同是一阵风似地闪到了洞口石阶处,不偏不倚,正阻在了朱蚕身前。他这种快疾的动作,令朱蚕大吃了一惊。殊不知谭啸这种步法,正是新近由天山学来的怪异步子。紧接着,他又用了一式怪招,双手向外一翻!
这一翻之下,朱蚕的“气海”、“桑门”两处大穴立即在他指力的劲道之内。这种怪异的招式,逼得白雀翁向后紧退了五六步。
他那老脸上一阵发青,由于方才起势过猛,已使他身形厉害地晃动了一下,冷汗由双眉沁出。
他怪笑了一声,神色极为难看地道:“小子!你来得好,我正要找你!”
谭啸身形纹丝不动,他把整个的背部靠着洞口,以防朱蚕脱逃;然后笑了笑,说道:
“朱蚕,你的苦心完全白费了!”
朱蚕单手扶了一下墙,面色灰白,毫无血色地狞笑了一声:
“小子,你说什么?”
谭啸哼了一声,瞳子里闪着异光道:“你的心腹西风和常明,已被我乖乖地制服了!
现在轮到你了!”
白雀翁紧紧地咬了一下牙齿,冷笑道:“你想趁我于危么?”
谭啸狂笑了一声道:“矮鬼,你休想再逞诡计!今日此刻,就是你寿终正寝之时!”
他进逼了一步,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你必须死!”
朱蚕狂笑了一声,他那矮小的身子,在他霍然举起双手之时,似乎暴长了许多,捷似飞猿似的,已窜到了谭啸头顶上。
他并不是想伤谭啸,而是存着脱逃之心,他知道目前自己绝没有力量来对付他!
可是他又失败了。
这年轻人显然并不紧张地抬了一下手,那势捷如飞的朱蚕,又再次落了下来。
白雀翁已看出来,这青年似乎身负一种过去未曾见过的怪异功夫,他怔了一下,面上变色道:“你……”
他口中这么说着,二次一咬锐齿,双掌上用足了劲力,用“小天星”的内力,劈空打出,当空发出了“啪”的一声。一时之间砂石飞溅,可是并没有伤着谭啸,而朱蚕却由于用力太猛,身子后退了好几步,前胸剧烈地起伏着,冷汗涔涔而下。
谭啸脸上带着一层薄怒和无情的微笑,朱蚕认为自己眼花了,因为他根本没看清谭啸是如何躲过他方才那奋力一击的。
他开始感到有些害怕了,身子颤抖了一下,似乎摇摇欲坠。第三次施出了他的救命绝招,整个身子向前一倒,双手十指箕张,直向谭啸两肩抓去。
休小看了他这一式,这是他苦练了二十年的大鹰爪力,只要被他十指尖风所触,谭啸万无活理。
可是,这年轻人仍然是轻轻地转了一下身子,又轻而易举地躲开了这一招。
朱蚕长啸了一声,奋最后余力,突沉双掌,用“大推山门”的内家功力,直向谭啸两肋击去!谭啸此刻所施展的,正是雪山老人所传的奇门异功“黑鹰掌”,就在朱蚕这一式之后,谭啸冷叱了一声,把这套奇绝奥妙的功夫展了开来。
一时之间,但见石室之内人影憧憧,七八个照面之后,也就在谭啸的身形第四次起落之时,朱蚕发出了一声沙哑的笑声道:“不要再打了!”
他忽然踉跄地退出了七八步之外,惨笑了一声道:“小子!你说你想要怎么样吧?”
谭啸哼道:“你还想跑么?今日你是插翅难飞!”
朱蚕面色灰白,额角已沁出了冷汗,他一只手扶着床栏,狞笑了一声,道:“你知道,我并非是怕你,我吃亏在内伤未愈!”
谭啸退后一步,仍然严守梯口,冷笑道:“这和我在衣马兔时没有什么分别!朱蚕,你应该想到眼前你的下场了!”
白雀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绝不愿如此束手就缚,当时一双三角眼转动了一下道:
“谭啸!你不可轻视我的三炁内力!”
他冷冷一笑道:“我可破出十年功夫,在现在的情形下,与你一拼死活,你很难逃得活命的,只是……”
他极难看地笑了笑,打量着谭啸面上神色道:“只是,我不愿如此做,因为那样对我自己,是有很大损失的。”
谭啸心知他这是缓兵之计,其实他由于内伤未愈,像三炁内功这种重手法,是万难施展的。他已是强势之末,却仍不忘诡计弄人,想到此不由脸色一沉道:“朱蚕!你休再弄诡计!我可不怕你的三炁内功,你尽管施出来就是。”
朱蚕哈哈一笑,动了一下伤躯道:“谭啸,你休逼我如此,须知人死不能重生,你一向是个很机灵的人,怎么这问题却想不通?”
谭啸剑眉微蹙,心说这老儿危言耸听,看他这种情形,说不定又在动什么念头。我却不要上他的当,还是速战速决,把他结果了再说。
想到此,他微微冷笑了一声,左手在前胸短剑柄上按动了一下,把剑抽出了鞘。朱蚕面色一变,后退了一步,伸出双掌,沉声道:“且慢,糊涂的孩子!你……”
谭啸面色一沉道:“谁是你的孩子!老儿,你死期到了!”
他说着这句话,短剑向外一分,第一招就是新学成的匣中剑招,寒光一闪,剑刃已至白雀翁面前。
朱蚕知道自己不得不与其一拼了,身形向左一拧,猛沉右掌,用“分翅手”去夺对方短剑。可是他却想不到谭啸这种剑招的怪异之处,这剑招是雪山老人倾十数年一精一力,潜心造就出来的菁华,每一招每一式,都极具威力,绝非白雀翁所能想象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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