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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回 宋江攻打二龙山 孔厚议取长生药(2)

须臾,希真亦出来,说道:“且请先生再去一看。”孔厚欣然,一同入慧一娘一卧室,重诊了脉,又细问了几句,仍到前厅上。刘广问道:“如何?”孔厚只是摇头叹气,道:“不是真好,脉气丝毫不转,不过因这药性鼓舞脏气。待药性惯了,仍然不济事。”刘广同夫人一段欢喜,听了这话,依然一块石头压在心上。希真垂头不语,无计可施。少刻,合署闻知慧一娘一病有转机,都来问候称贺。刘广、孔厚将脉气不转的话说了一遍,众人道:“或者孔先生加意小心,脉气渐渐会好,也未可定。”刘夫人道:“我昨夜对天许下愿心,今日须得邀请道众,设醮攘解,请主帅号令,传齐人手,禁止屠宰,大小军士各持斋三日,务求神天垂佑。”刘广道:“似此病入青盲,恐禳解亦是无益。”希真道:“夫人所见亦是。”大众均称是极,遂差人邀下道众。希真道:“既如此,吾当亲来朝真进表,秉诚求祷。”便传令持斋断屠,又吩咐备下香汤,沐浴更衣,将都签道宝请出正厅供养。

不说众人去安排醮事,这里孔厚仍旧尽心竭虑,按方进药。下昼慧一娘一服了药,还能安睡,到半夜后,果然外甥打灯笼.其名曰照旧,依然诸病复转来。三日醮事圆满,看那慧一娘一日沉一日,希真无计可施,孔厚束手无策,刘广只把脚来跌,垂头叹气,刘夫人只是哭,他两个哥子刘麒、刘麟也只是愁眉相向。吃药下去,好一似石头上淋水。看官须知:这番慧一娘一端的上天路远,入地路近,并非孔厚前番做梦。只见刘麟道:“那年卿妹妹被高封妖法一逼一坏,大姨夫曾用乾元镜照看有影无影,以定吉凶,今何不试试以决疑惑。”刘夫人道:“此说甚当。”便同到外面与希真商议。希真道:“又没有救他的方法,照看也是无益。我往常定中观看,甥女根基不薄,今不幸如此,真不可解。方才我得个计较在此:我那乾元镜,圆起光来,能测未来吉凶,有趋避之术,而且人人可看。不比世上圆光,定要用童子。我今夜便作用,你们都来看,或有生路,也未可知。”众人听了甚喜。

当晚打扫净室一间,用香花灯烛供起那面宝镜,希真引了众人,到净室里面行礼参拜了。希真念动真言,镜面上布了罡气,教众人凝神静观,休要指点喧哗。众人依言,都静心息气,看那铜镜,只三寸大小,空空无物。注目良久,正看得眼花缭乱,但见那镜面渐渐的有车轮大小;再看时,只见镜内黑云涌起,满镜黑暗,黑云影里电光飞舞,闪闪不定;许多时,电光渐歇,黑云亦漫漫地散开了,镜子里面现出一座高山。众人都不敢则声。只见那高山上,一个三四岁大小的小孩子,赤条条不着一丝,在山上跳上跳下,来去如飞。山凹里蹲着一只金钱豹子,十分狰狞凶猛。山脚下又一个男子,坐在牛背上吹笛,两个童子随在后边。众人甚是惊异。只见那山渐渐改变了模样,那些人物通不见了,山上却涌出一座宝塔来。那座塔金壁庄严,共有七层。却一种作怪,没有塔顶。塔下又有三间茅庵,蒲一团一 上坐一老僧;山脚下无数兵马营寨帐房,旌旗满野。再看时,塔顶忽全,那老僧面前,又添一个青年女子,顶礼膜拜,行状举止,仿佛慧一娘一。众人正惊讶间,只见里面天上跌下一一团一 火来,直落在塔前,委时间满镜都是火光,象一轮太陽一般,夺目耀眼,众人都不能正视。不多时,火光敛歇,依旧三寸大小一面铜镜,空空无物。

看毕,希真将宝镜收好,问众人时,所见皆同。大家都揣拟不出,只见刘夫人道:“莫不是那里有寺院建修宝塔,不曾完工,丈夫何不差人各处访问,可有宝塔不曾安顶。想是佛天要女儿身上去圆满功德也。”刘广道:“你休乱说,据我看,那初次所现的山,确是高乎山乡境界,那骑牛吹笛的人,必是徐溶夫。我常时听孔兄弟说,徐溶夫医道不在他之下……”话未说完,只见孔厚把脚连顿道:“我正忘了,他在钜野县高平山,离此不到三站路,当初仁兄何不请他来诊视?”刘广听了大悔,因恨道:“都被那两个狗头医生,说得绝不要紧,所以我也不想到他。”刘夫人、刘麒、刘麟也兀自懊悔不迭。

正说间,只见慧一娘一差侍女来问圆光之事。希真道:“我们且去告知了他,或者他心中之事自己了悟,我等如何猜得。”众人听了,便都起身到慧一娘一卧室,将圆光之事细对他说了。慧一娘一听罢,便道:“既是如此,请爹一娘一与孩儿安排后事,此病决不起也。”众人惊问:“何出此言?”慧一娘一道:“但问姨夫,他知道我,往常说我的功行似七层宝塔,只少一顶。今圆光中无顶之塔忽然有顶,又是我向僧伽皈依顶礼,此种景象岂不是我的结局了。”希真道:“非也,贤甥女休如此解。圣人云;言不苟造,论不虚生。若依甥女所说,只解得末后一段,上头那些景象,岂非虚言空文?神明之兆,必不如此。我想圆光中既现出高平山境界,甥女之命必应在徐溶夫来救。着七层宝塔之说,或应在甥女日后功程圆满也。”孔厚道:“我时常听得徐溶夫说,高平山锺灵毓秀,内多仙药,可以续命延年。那小孩子同金钱豹,想必是草木的一精一灵。神明既示应兆,想小姐必然有救星也。”慧一娘一点头。

众人一齐退出,孔厚道:“此去钜野县三站路程,回往须得五六日。我看小姐病势,断挨不到十日工夫。为事紧急,小弟愿星夜趱程前去,与徐溶夫商量,或请得同来更妙。”刘广道:“小女全仗贤弟诊视,你如何可去。我想不如央范成龙去,他也与溶夫厮熟,不必迟疑。”便请范成龙来说了。范成龙道:“如此说,事不宜迟,小弟带些盘费干粮,挨到天明便动身。”希真道:“此去钜野县,若走正路,恐误日期;若抄近走,那山僻旷野,无人之地最多,恐遇狼虫虎豹,贤弟休一人去。”范成龙道:“只消带五七个一精一壮军健,并选好头目,带了弓一弩一鸟槍,同了我去不妨。”当时议定了。刘广、希真、孔厚三人,联名写下一封书,付范成龙收好。看看天将明亮,范成龙等饱餐已毕,辞了众人,带着伴当,取路便行。

不说孔厚等仍按方进药,医治慧一娘一,却说范成龙离了兖州,一行人马取路直奔钜野县来。此等紧要事,范成龙怎敢怠慢,端的马不停蹄,一气奔赶。当不得天气炎热,太陽当空,汗如淋水,人马喘乏。到了酉牌,已过了栖霞关,从人道:“今日可投孤云汛安歇。”范成龙道:“若住孤云汛,明日又须得走一日。今日初五,已有月光,我们趁些光亮,过孤云汛宽走几程,遮莫那里去权宿一宵,明日傍晚可到高平山乡,第二日就打个来回才好。”

当日范成龙赶过了孤云汛,往前又走,却已都是山路。那轮炎日已渐渐下去,听的是万树蝉声,见的是千层浓绿。范成龙主仆走够多时,人马枯渴,却又遇不着个溪涧。一个从人指着那边说道:“深树里微微有些烟,想必是村人家,我们且去讨口水吃。”范成龙依言,便岔将过去,不上半里之遥,已到那人家面前。却是一座半大不小的庄院,有数十椽瓦屋,里面也有些园林楼阁,门前却有一带清溪,八字门首立着一个五十余岁的妇人,衣裳清楚,大家风范,扶着一个小丫鬟在门首闲看。范成龙一干人见了那道清溪,都去取水吃。妇人见了他们这伙人,便扶着小丫头,近前几步,看了看范成龙,问道:“你这官人上姓?”成龙答道:“姓范。”妇人笑道:“大名敢是成龙?”范成龙吃了一惊,看那妇人却不认识,便拱手道:“老奶奶何处晓得贱名?”那妇人笑道:“果然是的么,你认不得我。”那老妇人说出来历,有分教:高平山中,杀翻窜山跳涧猛恶兽;猿臂寨内,更添冲锋陷阵勇将军。毕竟这妇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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