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现在是收获栗子的时候
第36节:现在是收获栗子的时候
另一根是橡树的圆树干,尽管它看上去像前面说到的那一根一样老,但它从树皮到里面都很坚实,沉重得很,沉入河里的时间比起那一根来显然要近多了。这根木头不具有特别的颜色。一些农民给这样的木头装上火药来惩罚盗贼。那种地雷不会伤人的。
把这两根木头的碎片扔进一桶水了,这些碎片马上就沉下去了。
10月18日……枯萎之中也产生那么多的美!我捡起一片白橡树叶子,它又干巴又僵硬,却还 像10月里那样混合着红色和绿色,它多一汁的部分已被虫子从底下吃掉了,暴露出叶脉那一精一致的网。举起叶子对着光线看非常美观,这样的创作只有依靠一只虫子的鉴赏力才能实施。但也可能在植物界,让叶脉如此显露就像在动物界露出骨架那样不可接受。不管怎么说,这些小馋鬼都是在为另一个目的而工作,即揭示大自然的神奇。此时此刻有无数的橡树叶处于这种状况,也都带有显现网状叶脉的边缘轮廓。
10月23日……现在到了收获栗子的时候了。把石头掷向栗子树,在枝叶摇晃之中,栗子便像暴雨一般落在人的头上和肩膀上。但我不能原谅自己用石头干这种事。这样虐一待供给我们食物的树木是有罪的,这样做是不公平的。令我心神不安的,并不是我想到做下这种缩短它寿命的事情,将使我没法长久享用它的果实,而是纯粹人道的动机提示我还 有更加清白的做法。我对这棵树怀有同情,却活像盗贼那样朝树干投掷大石块——还 够不上谋杀罪。我肯定不会再这样做了。接受大自然的这些恩赐不仅要以斯文体面的方式,而且要心怀某种谦卑的感激之情。我们获取树的果实,甚至都不该那么粗一鲁地摇动树干。现在不是闹饥荒的时候,在那种时候行为轻率一点,甚至施点暴力都可以得到谅解。我所做的可比粗一鲁更坏,使供给我们食物、为我们遮一陽一的树不必要地遭受痛苦真是罪过。古老的树木是我们的父母,可能还 是我们的父母的父母。假如你想认识大自然的奥秘,你必须比别人做的更人道。我由此产生的想法并不是我伤了树这个行为等同于掠夺我自己。我深受触一动,就仿佛我将石头掷向了某个有知觉的生物,它的知觉确实比我们人要迟钝一些,却仍是我们的远亲。瞧啊,有个人砍倒一棵树来取它的果实!这样的行为哪有道德可言?
11月5日……有不少孩子我是认识的,我很愿意在某个孩子过生日时准备一份礼物,但他们已得到太多的豪华礼品(昂贵的礼物已琳琅满目了),我想要买什么送给他们的话得用掉我一年的全部收入,而且即使买了他们也瞧不上眼。
11月7日……我发现这种寂静、一陰一沉、细雨濛濛的下午很适合外出;这种时候我出去散步或驾船航行,比在晴朗的天气里更能引发联想,收获也更多。朦胧的雨雾使我看不到远处的景物,湖水光滑极了,那种宁静最适合在水中投下倒影。我获得的印象更加直率,我也变得更加敏一感,就好像我处于安静的居室,没有让太一陽一和风把我搞得麻木不仁。我全神贯注地思考;我成了坚实的整体。孤独也确实存在,因为这种天气里别人都不出门。雾气在我的头顶和四周如同屋顶和四壁,我走动的时候感觉就在家里。马车驶过消失在雾中的大桥的声音比平时大多了,其他声音也是如此。我只好看看近处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具有催眠作用;云啊雾啊把我笼罩起来了。我的观察力和思考力都大有长进。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这个世界和我的生活都简单化了。欧洲和亚洲此时又与我何干呢?
11月18日……比起贫困匮乏,穷奢极侈显得更加卑鄙丑恶。
1856年
春天里梭罗显然已恢复了健康。他又变得很活跃了。他徒步旅行、调查测勘、发表演说和进行写作。他拍了那张在喉部蓄须的照片。他主要的门徒H?G?O?布莱克和丹尼尔·里基森继续从他那里吸取灵感和一精一神食粮。秋天里,他去新泽西州伊格莱斯伍德的一个乌托邦社区,勘查那里广袤的土地。在伊格莱斯伍德的时候,他一抽一空去拜访了住在布鲁克林的著名诗人沃尔特·惠特曼。两位作家的一交一往彼此都很拘谨,但都对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梭罗说惠特曼“是个了不起的人”。就日记而言,这一年写的内容比起前一年梭罗患病期间丰富了许多。他写下的文字又恢复了悠闲、成熟的笔法。他描述的现象也更广泛、更细腻、更准确。
1月10日……我喜欢在今天这种严寒的日子里磕磕绊绊、踉踉跄跄地穿越沼泽地,我出了城无须走多远便可以进入新地岛那样的荒野,穿越完全被雪覆盖的、还 没有人走过的沼泽地。在沼泽地里,纤细的干雪仍堆积着,甚至与水石楠的顶部齐平,把挺高的蓝莓灌木埋掉了一半。我进入了夏季无法到达的沼泽里的小岛,我的脚陷入了完全看不见的水藓之中,那里还 生长着桤树的浆果和杜鹃的幼芽,可能是一只林雀或山雀,在我的旁边口齿不清地鸣叫,在那里甚至还 能找到一些野生动物的足迹;也许只是在一根细树枝旁边打了洞的一两只鼠,它们仿佛是受了惊,急不可耐地要转移到另一棵灌木侧面的洞里,便沿着直线在松一软的深雪上蹦蹦跳跳跑掉了。几只兔子跑上了沼泽地周围的蓝莓灌木和桤树中间的一条小径。这算不上是一次极地海的远征和追随富兰克林富兰克林即约翰·富兰克林爵士(1786—1847),英国海军少校和探险家。1819至1822年进行过一次从哈得孙湾到北冰洋的陆上探险。去探险。说实在的,这里只有很少的生命、很少的观察对象。我们甚至降了格像松鸡那样去赞美幼芽,像兔子、鼠类那样去赞美树皮。杜鹃花黄的和红的幼芽表现出了不起的进取心,还 有蓝莓灌木丰满的红芽,沿着一茎一干酣睡的圆锥花序石楠那尖尖的红芽,带斑点的黑桤木、迅速生长的山茱萸,灰褐色开裂的蓝莓灌木等等。连小小的在细枝后面酣睡、做着春之梦的鲜亮的幼芽,也足以成为赞美的对象。我感觉自己踩在了积雪下的石楠灌木上面,就像被一只有弹一性一的篮子托起,再走一步就陷了下去,深深的、无声息的积雪没到了我的腰间。我的不幸得不到积雪的同情。等到今年的八月,在现在雪线的下面将垂挂出多少甜甜的浆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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