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半小时之后，凯伦自认已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或许现在她可以去面对伊莲，而不至于会拿把刀去桶她那颗冰冷的心。很不巧，她一出门就遇上伊莲，斯迪和艾力一左一右地陪在旁边。
　　近看之下，伊莲比远观时更美。她很高，金发、打扮入时，而且世故高雅得足以使凯伦自惭形秽。伊莲正是凯伦想像中艾力应该娶的那种女人。她的父亲想必曾是驻外使节，而她想必也有个高级但无用的硕士头衔，像是中国哲学硕士之类的。
　　只消看伊莲一眼便使凯伦自觉身上穿的是工作服，头发上还沾了稻草。难怪艾力当初会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她想道。
　　伊莲在楼梯顶端停步，看了艾力一眼，那眼神足以使冰冷的钢柱发热，而艾力则像只迷失的小狈一样呆望着她，眼神表现出他的心情。他还爱她，凯伦想道，她立刻按捺不住，一阵愤怒扫过她全身。
　　斯迪向伊莲介绍凯伦是艾力的未婚妻之后，便抱着足球走了，留下他们三人。
　　“还在努力找肯嫁给你的女人吗，艾力？”伊莲凝视着艾力柔声问道，好像当凯伦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还在付钱给男人要他们娶你吗，伊莲？”凯伦立刻反击，看见她原本平静的脸孔皱成一团，转身冲下楼梯，凯伦感到心满意足。显然她以为自己的秘密永远不会被别人知道，而且只要她高兴就可以理苦艾力。
　　艾力的反应则出乎凯伦意料之外。他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半拖半拉地弄回房间。房门一关上之后，他便转身面对她。“我不喜欢你那样！”他气冲冲地说道，脸孔逼近她。“我和伊莲之间的过去是我和她之间的事，用不着别人来管，而且我不会让你或任何人讥笑她。”
　　凯伦挺直身躯，命令自己的肌肉继续紧绷，否则她非哭倒在床上不可。谭艾力仍然爱那个公然使他成为笑柄的女人又干她何事？“当然了，谭先生。”她僵硬地说完，扭身走向门口。
　　但艾力逮住了她，将她推到墙边，饥渴地吻她。一时之间凯伦的自尊使她不得不抗拒，然而没多久她便开始将他拉得更近，她的手缠入他发间，手指扣着他的背。
　　“我恨你。”她在他亲吻她颈项时设法说道，他的手抚遍她全身。
　　“是啊，我知道。你就像我恨你那样恨我。”
　　事后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反正前一刻两人还衣着整齐地站在墙边，下一刻他俩却已身无寸缕地在床上扭动。两年多来凯伦之所以能够守身如玉，全是凭着将所有的肉体欲望都压抑起来。但此刻对艾力的愤怒以及他温柔的爱抚加在一起使她如同火焰般怒放，所有的欲望都一并爆发。
　　艾力和她是旗鼓相当，激情同她不相上下。他猛力地进入她，随即缓和下来吻住凯伦的嘴，以免她叫出声音。
　　没有很久就结束了，但在那短短几分钟之间，一盏台灯掉在地上摔破了，凯伦也跌下床，由艾力把她抱起来，让她脚着地但背躺在床上。
　　在艾力进入她那一刻，凯伦双腿缠上他的腰，紧紧抱住他，她心跳如雷，上气不接下气。
　　又过了几分钟她才再度能够思考，仔细一想之下，她觉得尴尬而丢脸。他会以为她是什么样的女人？没受过多少教育的可怜小秘书对老板自作多情？
　　“拜托，”她低语。“让我起来。”
　　艾力慢慢抬起头俯视她，当她别过头去，他一手托着她下巴强迫她迎视他的目光。“怎么啦？”他促狭地问。“我的小母老虎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凯伦扭头不去看他。“我想起来。”
　　可是艾力不让她自身边离开。他将她拉上床，用自己魁梧的身躯包住她。他拉过被单盖在两人身上，然后说：“告诉我哪里不对劲。”
　　凯伦几乎无法思考，不知为何，两人一丝不挂舒舒服服地抱在一起似乎比刚才进行的行为更令她感觉亲密。“你……我……”她开口，可是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我们做爱了。”他柔声说道，在她头顶印下一吻。“我想要这么做似乎已经好几年了。”
　　“几天以前你还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存在。”
　　“没错，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我重质不重量。”
　　她想自他身旁挣脱，可是他将她抱得死紧。
　　“你不告诉我到底哪里不对劲，我就不放你走。”
　　“哪里不对劲？”她激动地说，退后一些好看着他。“我只是个比工友高级一点的小秘书，而你是老板，况且……况且……”
　　“况且什么？”
　　“你爱伊莲！”她啐道，反正跟刚才比起来，她不可能再出更大的糗了，不是吗？
　　结果艾力居然把她抱得更紧，她感觉到他在偷笑，气得她七窍生烟。
　　“噢！吧么捏我？”他问。
　　这回她几乎就要成功地脱身了，但还是被逮回来。“我跟你那些烂女人不一样。我不希罕你的钱。老实说，我不想从你手中得到任何东西，不管做生意还是怎样。我什么也不要，其中包括——”他吻她，她停了一下。“也不想再见到你。”她低声把话说完。
　　“我很荣幸。”他答道，假装没听懂。
　　这时他将手伸向她胸前，凯伦可以感觉到自己又在渴望他了，同时也感觉他已经准备好了。她将他推开。她并未试图下床，而是直视着他的眼睛对他说：“不。”
　　“好吧！”他说道，把手从她身上移开。“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不满。可是别离开，好吗？”
　　凯伦翻身平躺，身上盖着被单，没有碰触到他。“我原本没打算让这种事发生。我只不过想——”这时她转头看着他。根据计算，今天是她最容易受孕的时候，他们刚才做了那种事，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怀孕了。
　　他仿佛读出了她的心思，执起她的手亲吻，先亲掌心，再亲手背。在他开始亲吻指尖的时候，她把手抽开。
　　可是艾力又把她拉入怀中紧紧抱着。“我并不爱伊莲。”
　　“在我看来可不是这样，而且你还护着她。”
　　“就算我希望伊莲倒楣，她也不可能比现在更惨了。和她结婚的男人是为了她的钱才娶她。我很清楚那是什么滋味，所以我对她只感到怜悯。如果取笑我会让她比较好过，那就让她去吧！反正至少我没跟她结婚。”他压低声音。“而且她也不是我孩子的妈。”
　　“你有很多孩子吗？”她像是随意聊天一般问道。她此刻最希望的莫过于保持冷静，并且表现出事不关己的态度。现在这种时代跟男人上床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吗？像她认为结了婚才能上床根本就是老古板了。
　　“或许今天我们制造了我的第一个孩子。”他柔声说道，然后又在她企图躲避时抱住她。
　　“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本来只是希望由你来担任捐赠者，而不是……不是……”
　　“当情人？凯伦，请听我说。今天并不是个错误，我从未在没采取任何预防措施的情况下和女人上床。”他托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眸。“我爱你，凯伦。如果你肯要我，我会努力当你的好丈夫。”
　　“你爱我以及整个自由世界。”她不假思索地说，等到看见他受伤的眼神才被自己所说的话吓坏了。他立刻转过身去预备下床。
　　“对不起。”她说道，扑到坐在床沿的他身上。“请原谅我，我不是有意的。你不用娶我，甚至也用不着向我求婚。我知道你是个高贵的人，是具有骑士精神的勇士，而且——”
　　他转头对她笑笑。“这就是你对我的看法吗？你以为我会向所有跟我上过床的女人求婚？”
　　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艾力的脸色因为愉悦而和缓。“甜心，”他说道，替她把一绺头发顺到耳后。“我不知你为何以为我是个圣人，但我并不是。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最正确的，没有别的女人看出来。你想不想知道真相？”
　　凯伦圆睁着眼睛点点头，他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身边躺下，她的头枕着他肩膀。
　　“我从未爱过伊莲，没有真正爱过。现在我才明白，但追求像她那样的女人真的是一件挺光彩的事。”
　　“不是她追你的吗？”凯伦说道，然后咬住舌头，因为她泄漏太多了。
　　艾力只是笑笑。“你必须记得我和伊莲认识大半辈子了，我们那一票男孩子都想要接近她。但是她可望不可及。她美丽出众，十四岁的时候就看起来和大人没两样了。以前我们常常打赌看谁能约到她出去，可是从来没人成功过。高中毕业舞会那天她留在家里温习功课，准备期末考。在学校里约过她的男生统统吃了闭门羹。”
　　“所以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你越想要？”她讥讽地说。
　　“当然了。哪个人不是这样？”
　　凯伦对这个故事太感兴趣了，无暇去做哲学性思考。“可是你得到她了。”
　　“大概是吧！大约四年前她到我办公室来找我，说想要我帮她处理一些投资，我就——”
　　“你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向她求婚，好向其他人炫耀说你赢了。”
　　“可以这么说。”
　　凯伦不由得笑了。“那么，说起来倒算是那画家救了你喽？”
　　艾力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总有一天我要弄清楚你是怎么从我母亲那里套出这么多话来的。要不就是她告诉了什么人，然后那个人又告诉你。”
　　“嗯，”凯伦只肯回答这么多。“那么其他那些你向她们求过婚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顿了一下，眼睛看着空中。“你知道吗，说起来也真奇怪，天底下的女人似乎都以为在经过伊莲那件事之后我一定急着想结婚。或许，她们以为我想让伊莲看看如果我要女人不愁找不到吧！”
　　“所以都是她们自己硬要送上门来，”凯伦讽刺地说。“那些订婚戒指和婚前协议书什么的都不关你的事。”
　　他没有笑，只转过脸来到她上方。“我是说真的。如果是两星期以前，我会告诉你我曾经爱过伊莲，说不定我还爱过每一个跟我订过婚的那些漂亮女人。可是现在我知道其实我一个也不爱，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凯伦，我用不着假装。你是第一个单纯只把我当作一个男人看的女人，既不是有钱的谭家人，也不是你事业的垫脚石。你只看到我这个人，没看到别的。”
　　他亲吻她的面颊。“我明白这一切太突然，你需要时间来好好考虑，而且我也很想好好享受追求你的乐趣，不过我得先警告你，我的目标就是要和你结婚。”
　　凯伦的第一个反应是想要搂住他的脖子，跟他说：“好，好，好。”但她反而移开视线，好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嫁给他的样子。当她再度看着他的时候，眼神很严肃。“你所谓的追求是指烛光晚餐和玫瑰花吗？”
　　“到巴黎旅行、尼罗河游船，还有落矶山滑雪，你看如何？”
　　“也许不错吧！”她说。
　　他退后端详着她。“不然我在你选择的地点再买两栋大楼来让你开婴儿用品店，并且负责替你安装好最先进的会计系统，你看如何？”
　　“喔！”她惊讶地说。“有即时库存管理的吗？”
　　“凯伦，蜜糖，如果你嫁给我，我就把我私人会计系统的密码告诉你，让你偷看个过瘾。”
　　“你对追女人很有一套嘛，不是吗？”
　　“嗯，”他说着一条腿压到她腿上。“你知道我家双胞胎特别多吗？”
　　“我是看过一些证据。”
　　他亲吻着她的颈项，同时手开始往下移。“不晓得你知不知道，生双胞胎的方法是一天之内做爱两次。”
　　“是吗？医生不都说是因为卵分裂的缘故。”
　　“不。爱得越多，孩子越多。”
　　她圈住他的颈项，嘴唇凑向他。“我们试试看能不能生出四胞胎吧！”
　　“我就知道我爱你是有理由的。”他在覆住她的嘴之前，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