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异僧传技(3)
麟儿因自与师妹会晤以来,感情多寄托在龙女身上,对这位一温一 柔婉变、俏艳如花的琼姊姊,不免冷落,从鹤峰驰赴巫山一段,本想慰藉一番,但当着玉英惠元,过分缠一绵,惟恐遗人口实,彼此只好在语言眉目中略舒情意。
美男子心怀歉疚,加以玉人在握,情意绵绵,这一来,不觉感情奔放,琼姊姊的话,他恍似充耳未闻,一把搂着她的纤腰,抱着玉人,就往床 上倒去。
两唇相并,难解难分,彼此紧闭着一双星眸,恣情领略个中滋味。
麟儿只觉得这位心上人,幽香扑鼻,柔若无骨,玉颊、双一峰、柳腰、圆臂,无一处不引人入胜,不觉心中大动,就着琼一娘一香一腮,吻了又吻。
琼一娘一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觉面似朝霞,星眸半敛,含羞带愧地低语道:“你把身上的革囊宝剑卸了,换过衣服,然后再并头躺着细谈一会儿,那多好嘛?像你这种急法,敢情是和敌人拼命,你两臂不下千斤之力,这一抱,我哪能受得了?胸前玉佩,枕着我的胸口,让我呼吸也感到困难,看你人美如玉,行动却凭地鲁莽,无怪我们女儿家见着男孩子,委实有三分胆怯!”
这话把麟儿说得噗嗤一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谁叫姊姊生得这样美呢?待我把宝剑革囊去掉,再和姊姊在被里细谈便了。”
琼一娘一啐了一口,赶忙松过衣裙,靠着床 头,半坐半卧地闭目调息。
麟儿解去剑囊,朝着床 上一跳,抱着琼一娘一,却要求恣情缱绻。
琼一娘一低劝道:“我迟早是你的,这种腻人的事,夫妻间自无可避免,你既要求,纵然尚未行礼如仪,在我原也不应峻拒,可是,大敌当前,安危莫卜,武林大劫,业已开端,你目前武功,虽已大成,但并非登峰造极,一旦真元已失,你再行锻炼一种新奇功力,可是决不及童身的成就,如因我以儿女之情,影响你一身武功成就,试问:我何以对义父?更何以对霞妹那种高谊浓情?这次你我能获得霞妹谅解,不能不算奇事一件!就事论事,你未晤元配,即获小星,不受阻挠,确实百难一见。尤以霞妹境遇,与人不同,义父身旁,只此一爱一女,自不免养尊处优,照常理推,她多少总有三分盛气凌人的一性一格,可是事实不然,她不但娇憨天成,一温一 柔文静,而且通权达变,大度容人,从她这种待人接物之处,就可看出义父的为人,真是一丝不苟,他御已至严,待人极宽,承受了道家武功,但获得了儒家修养,而且他能把这种道理,灌输到子女门弟,霞妹能有这种涵养,才能表现出她那与众不同的特一性一。
我于默察体会之下,获得了这种道理,自然深深感动,这一来我行动上更不敢随便了,待你武功已能战胜一陰一山五老,而且江湖劫运已过,我迟早是你身边的人,什么都可一交一 给你!此时就来,委实太早了。”
这篇话,真是儿女絮絮,一温一 柔中寓有刚正,一爱一恋中藏着金言,只说得麟儿感激动容,对琼姊姊的感情,无形中又增进不少。
琼一娘一偎依着麟儿半躺半卧,一任他抚一摸吻抱,略无半点撑拒之心,但彼此均能适可而止,绝不及乱。
神女峰探山经过,麟儿自是娓娓告知,琼一娘一听到琵琶女有心惠元,最后又因门户之见,一怒而去,不觉怃然道:“这事情极为辣手,近百年来,除山派以外,其他各派,很少有人敢到一陰一山,元弟与那女子既有情意,但彼此间又不能互通往来,纵使男一女有心,但这一段姻缘,将来怎么成法?”
麟儿道:“元弟的的二师伯与一陰一山派也行往来,他们这场婚事,门中长老为他作主,也说不定呢!”
琼一娘一想了一想,微笑道:“元弟生一性一嫉恶如仇,崆峒掌门大悲真一人与义父一性一格极有相似之处,惟决断力稍差,但他师徒两人,绝不至为着一己婚姻,就向一陰一山屈膝,如果那朱云英肯背离一陰一山,弃暗投明,事情就大有希望,偏生她是老魔孙女,门户之见又重,教她弃暗投明,无殊梦幻泡影,元弟此时想是难受已极,但那朱云英,恐怕更要柔肠寸断了。”
麟儿笑道:“你这不过是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罢了,那妮子,论容貌,与姊姊难分轩轾,讲个一性一,似极为高傲刚强,争强好胜之心,恐超过柔情蜜一意的成分,我不安于心的倒不在事情的成败,问题还在于元弟得了这种妻子,是否为他终身之福?”
琼一娘一思索一番后,不觉点点头,微叹道:“你说的未始无理,好在她今天一定要出来,待我仔细观察一番,从她的语言举功,总可看三分好歹,如果确实好,让我设法撮合段美满良缘便了。”
两人一阵谈论,天已大亮,忙起身整装,梳洗过后,玉英惠元均不约而入,遂由麟儿惠元预先,同赴青莲师大房一中,面陈夜探巫山经过,并商讨对策,以应讨今日这种恶劣局面。
师太正盘坐榻上,闭目养神,一见麟儿等人入内请安,忙颔首微笑道:“两位贤侄,不必多礼,就此坐下谈论吧?”
寒喧数句后,即询问探山结果,惠元麟儿据实相告。
师太听说巫山好手云集,而且还有一陰一山五老之一在匪徒背后撑腰,不觉吃惊道:“这五个魔头数十年来,从未在武林中露过面,想不到却在此处出现,这五人功臻绝顶,能与他们打成平手的,除了南北两派掌门勉可一战外,其余人物,很少有人能在他们的掌下走个十招八招,今日这一战,极难乐观。”
她拿眼又仔细打量了麟儿惠元一阵,毫无把握地摇了摇头,最后,只好悠长叹息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尚望佛祖慈悲,勿使优昙云堕劫,则武林有幸了。”
琼一娘一见师叔说得如此郑重,知道事态非常,只好说道:“你老人家素善神算,不如占它一卦,看看事情转变,到底如何?”
师太微笑道:“卜以决疑,不疑何卜?这道理,难道你不懂得么?久事滞延,徒令敌人笑我胆怯,略事收拾,即奔赴神女峰,应情施变与敌人周旋便了。”
此语一出,无殊命令,麟儿等人忙将兵刃革囊配好,即随着师太奔赴神女峰。
离开县城,朝着东北方向,直向山间进发。青莲师太平素对待晚辈至为和蔼可亲,可是今天情况似乎特殊,她两道寿眉紧锁,对麟儿琼一娘一的话极少答理,似乎有了很严重的心事,一时无法解决。
惠元往常特别天真,行路时总是笑语如珠,但今天却保持着缄默,纵使麟儿用话挑一逗,他也不过笑笑而已。
袁玉英一见同行的人似乎有失常态,不觉暗中着急道:“仗还未打,我们自己的人就如此泄气,今日如不逢凶遇险,那真是侥幸之尤了。”
她妙目流波,看了看麟儿,只有他却若无其事地跟在师叔背后,那种神清气朗的情形,看了就教人心折。
忽闻林中有人高叫道:“阿弥陀佛我这酒肉和尚,吃了一辈子的斋,做了半辈子的好事,佛祖偏不慈悲我,临死还得挨饿,诸位过往檀越,你们也正是走向枉死城里的人,就和我和尚结个善缘吧!有酒赐酒,有斋赐斋,无酒无斋,就是猪蹄狗肉,也可使得!……”
惠元闻言一笑道:“哪里又钻出这么一个野和尚,就是想吃酒肉,也不能容许你这样的大声叫喊?”
只听那人接口道:“和尚吃狗肉,也罪不至死呀!又不和那些没出息的小子一样,去摘那种带刺的玫瑰,到头来,羊肉没吃着,反惹一身一騷一,你说合算不合算?”
麟儿纵声大笑,响遏行云,断枝残叫纷飞四处,笑声中,分明含一着先天一罡之气,藉声音作传播,可以伤人于不知不觉之间。
那人怪声怪气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位大英雄,杂在一娘一儿们的中间,别的都好,只是略有脂粉气息,而且,目前这点功力,要想和那些魔崽子打一交一 道,那还差得太远,在我和尚面前发横,能管什么用?”
青莲师太面露笑容,口宣一声佛号,慧目却不停地向四周打量,似在察看来人藏身之处。
麟儿聪明仔细,用眼默察四周情形,一见面前是一座大松林,林有小溪,流水潺一潺,赏心悦耳,溪边矗一立着几处岸石,有的却伸及溪中,如跨石而坐,手携一竿垂钓清溪,悠然自得,确是林泉韵事。
四周静悄悄的,岩石松树上杳无一人,而声音却来自林中,麟儿不免有点惊异。忙招呼青蓬太师道:“师伯可率先缓行,小侄随后赶来便了。”话声甫落,人却向第一个岩头落去。
只闻一阵鼾声,发自身旁不远,再向前面岩石一望,不觉笑出声来。
原来前面一岩,却是三块青麻石组成的,石隙很宽,隙缝间却睡着一个鹑衣百结的脏和尚,那一阵一阵的鼾声,正从那和尚鼻中发出。
麟儿一听来人疯言中含一着深意,早知是位前辈高人,正待以礼求见。
琼一娘一惠元一见麟儿不走,哪肯先行,不约而同地也双双飞至。
惠元还不知麟儿业已发现了这么一个怪和尚,忙笑问道:“麟哥哥,我同你来找他,问清楚,什么是有刺的玫瑰,什么叫做羊肉没吃惹身一騷一!”
麟儿对着前面嘟嘟嘴,以嘴示意。
惠元琼一娘一俊眼略一打量,也看清了一切,一见麟儿沉吟未动,而人向以他的马首是瞻,遂也一左一右停在他的两旁,注视着那鼾睡中的和尚。
只见他手足动了一动,紧接着呵欠连连,似觉余困未尽,贪睡懒起。
琼一娘一见他一身破衣,那副贪睡的懒像,虽然无法窥他一身全貌,也不觉嗤的笑出声来。
那和尚睡中吃语道:“有些小妮子笑我和尚懒,那是她自讨苦吃,有一天大难临头,哭还来不及呢!别以为那小子保得住人,他是泥菩萨过一江一 ,自身难保,酸秀才如不大发慈心,牛鼻子和我这狗肉和尚,如撒手不管闲事,想靠着几个后生晚辈,传他那点鬼划符,和人家比高低,那真是不知自量!”
琼一娘一大吃一惊,知道这和尚与玉郎那再传恩师,可能极有关连,正想示意麟儿,一同上前以礼相处,不意那和尚却于睡梦之中疯疯颠颇地唱了起来,唱的是:
真是假,假是真!
是非恩怨何时了。
琵琶一曲心万重。
看千丈狂涛,
一陰一蘙四合。
自有那:
霞飞玉笛,
剑震风云。
佛身似菩提。
心如明镜。
浩然之气塞长空!
青莲师太,一闻来人此歌,不由心中一震道:“这位老前辈。
身在佛门,杀心好重!”
那和尚口中叽咕道:“而今好人真难为,我这狗肉和尚,因看不惯那批魔崽子,原想找个小徒弟,传他几手,一方面叫他服侍我和尚,替一我跑跑腿,沽酒买肉,叫我这种快要西登极乐的人也快活一下子,再则也可由他出手杀杀那批魔头的火气,却不意竟有人说我杀心太重,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还不说,偏生我想找的那徒弟,仗着脸儿生得俊,长日里在脂粉堆里打滚,看情形,他不但不愿做和尚,要想使他离开女人,他也不愿意呢,无怪酸秀才和牛鼻子笑我无事找事,自寻烦恼,而今我也懒得管了,吃过狗肉,再找个清静地方,睡它一觉,免得那对贼眼,灼灼偷瞧,惹人嫌厌!”
也不知他从什么地方,拿出一腿熟肉,竟躺在石缝里大嚼起来。
麟儿一见机不可失,竟长笑一声道:“老前辈,有肴无酒,岂不可惜?麟儿为你送酒来了!”
声落人到,那身法却极为干净俐落。
和尚听说有酒,忙不迭一跃而起,眯着两条细眼,瞪着麟儿问道:“你手中持的真是酒吗?”
麟儿笑道:“晚辈在长辈之前,哪敢说假?不过这酒不是什么佳品,陈年茅台,年代却不过十年以上。”
原来麟儿囊里还有几件空瓶,琼一娘一恐玉郎有时需酒,只要一落脚,就设法把它储满,以备不时之需,不意此刻果然用上。
那和尚且不答理,劈手把酒接过,又从那破得不能再破的衣服里,拿出一只大粗碗,看情形,自从他用起就没有把它洗过,他把瓶中的酒倒在碗里,恣意畅饮起来。
琼一娘一见玉郎已和和尚答上话,也与惠元两人双双扑到,仔细把和尚一瞧,几乎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那和尚打扮得非常滑稽可笑,一颗光头,中部凸起,恰似头上放着一个大馒头,长眉毛,细眼睛,瞻鼻,阔门,虬髯满面,两耳一垂肩,腰粗腿壮,身一体原极魁梧。但他穿着一件破僧袍,那僧袍袖口大,腰身细,看起来非常碍眼,僧袍原是百孔千疮,那补缀之处,却是有红有绿,东一块,西一块,五光十色,怪异非常。
他身后却背着一具很一精一致的丝囊,内藏饶钹一副,径可逾尺,一精一芒电闪,耀眼生寒,以他这身鸦衣百结的装束,配着这副佛门法器,愈显得极不调和。
他那吃相,更馋得使人不堪人目,不管脸和手油垢有多厚,左手却抱着一条热狗腿,连肉带骨,虎咽狼吞,恰似饿牢里放出的囚徒,以终年难得一饱,见着东西,连注命也顾不得了。
看他年龄,却在六十以上,可是全身动作却敏捷异常,光着一双一腿,赤着一双足,汗毛纠结,污泥满布,恰似野人一般。
琼一娘一年纪轻轻,虽然非常庄重,却带着三分童心,见他狗腿吃完,酒也剩不了多少,遂娇一笑道:“老前辈,吃饱了没有?我囊中还有酒菜呢,如不嫌弃,待我一并奉上如何?”
那和尚却咧嘴大笑道:“谁说和尚不一交一 桃花好远?我年纪一大把,偏生有人家的小媳妇看上了我,能得美人青睬,哪能不痛饮一醉?”
这一说,把琼一娘一羞得霞飞两颊,愧恨得无地自容,两手捧着脸,扭转娇一躯,不敢再看。
那和尚却把脸容一整,大声问道:“怎么啦?一下子就变了心么?敢情你这种甜言蜜语,却原是欺我这个疯和尚,这且不谈,答应送我的酒菜,却不能赖掉不管!”
琼一娘一娇咳道:“还尊你是长辈呢?疯言疯语,这个大小也没有,有酒肴,偏不给?”
那和尚手摸光头,把肩一缩,大笑道:“想不到我和尚争强好胜,却受你这妮子一顿奚落,他日遇了魔劫,那些臭小子来找我和尚,我也懒着不管了!”
琼一娘一气道:“谁要你管,士可杀,不可辱!男子女人,谁都一样!”
麟儿赶忙喝道:“琼姊不得无礼,还不快把酒菜奉上!”
琼一娘一嘟着嘴,从羹中把携带的腊肉、风鸡、鱼干、肉脯之类,一并取出,连仅有的两瓶上等竹叶青,也摆在他的面前。
惠元也知凑趣,朗笑道:“老前辈好欲,我这儿还有两瓶汾酒呢!待弟子也来孝敬孝敬!”于是也送上两瓶。
怪和尚一见有这么多酒物,不觉口角流涎,赞声不迭道:“我和尚寄身佛门,早应列坐佛祖的莲花座下,就是这点受贿的毛病怎么样也改不了,所以还是狗肉和尚一个,我也得其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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