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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2)

老人沉吟道:“这就怪了,他既无仇家,谁会暗下这毒手呢?”忽又神色一动问道:“他来店之际,店里可曾有个奇装异服的女子也来住过店么?”掌柜又摇头道:“没有,小店从来少有女客光临,即便有,也没见过服装怪异的女人。”

老人闻言紧锁白眉,不再开口,似在思索一件重大疑难的问题。

掌柜最关心莫过辛平的生死,停了半晌,忍不住轻轻问道:“老当家的,你老看这小客人还要紧吗?”

老人摇头道:“他身中奇毒之蛊,老夫虽知病因,却无法解得这种蛊物,必须要找到那下蛊的人,方有救治之法。”

掌柜又急道:“他独自一人来去,现在可到哪儿去寻那下盘的人呢?这么说来,八成是救他不活啦?”

那老人忽然神色一振,扬目道:“我看那黑马极是通灵,掌柜的,你把这孩子一交一 给老夫带去,把那马上好鞍,牵到店门候我。”

掌柜听他愿意把濒死的辛平带走,心里哪有不愿之理,赶忙应声出去,不一刻便将黑龙驹配置齐备,由八名大汉牵到店门口。

老人抱起辛平,来到马边,先将辛平放在鞍上,然后轻轻拍着马颈,柔声道:“神驹!

神驹!你主人被人陷害,命在倾刻,你若真是通灵,快带我到下毒的人的地方,脚下快些,或许还能救你主人一命。”

黑龙驹似乎懂得他所说之意,昂首一声长嘶,果然驯服地让那老人跨登马背。

那老人暗地点了点头,轻抖丝缰,黑龙驹放开四蹄,飞一般出了西城。

不消半个时辰,二人一骑又到了那座小山之上,老人放眼四顾,但见遍山梅花,一交一 织如锦,缤纷错落,灿烂夺目,但山上竟无半个人影。

那马儿并不停留,直奔到“玉盘洞”口,老人触目一震,见一个浑身红衣的女一童,正双手支脸,果坐在一块大石上。

何琪听得蹄声,抬起凤眼,喜得从石上一跃而起,叫道:“辛平,我只当你不回来了,原来你……”

她猛然发现那老人.顿时脸上笑容尽敛,冷冷问道:“你是谁啊?”

那老人微一晃身,从马背上飘落地上,凝目打量了何琪许久,方才冷冷说道:“女娃儿,他身上的蛊毒,可是你做的手脚?”

何琪不悦地道:“你管不着,。他是你什么人?”

老人冷笑道:“他与老夫素无一面,但你小小年纪,竟用这种卑劣手段陷害别人,我老人家既然碰上,少不得要管管这件闲事。”

何琪脸上一红,怒道:“你配管吗?”

老人笑道:一天下人管天下事,你是何人门下,从哪儿学得这种歹毒的放蛊之法?”

何琪不屑地冷哼一声,道:“告诉你,你管不着,人家又不是恶意,不过要他再回来陪我玩玩罢了。”

老人道:“女娃儿说得好轻松,他若不是巧遇老夫,现在哪还有命……”

何琪十分不耐地打断他的话,道:“他死了自有我替他抵命,不用你这臭老儿来白耽心事。”

老人被她几次顶撞,不禁怒道:“好一张利口,我老人家这闲事管定了,今天便代你师门教训教训你这妖女!”

何琪抗声道:“好!你就教训教训试试看!”

那老人飘身欺进两步,,左掌虚扬,右手突然闪电般从袖下穿出,快似石火电光,径扣何琪的“曲池一穴一”,谁知招出之后,见何琪竟然不闪避,就像没有看见一样,突然心念一动,忙又将探出的手缩了回来。

何何琪笑道:“怎么不动手了呢?告诉你,老东西,只要你敢碰我一碰,我立刻就要你好看。”老人念头疾转,忖道:这妖女浑身是毒,必须事先防她一防。便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倒了两粒药丸用口液化开,徐擦在手心背上。

何琪见了笑道:“你那两粒太心丹对付旁的毒物也许还有些用,要是跟我身上的碧鳞五毒比,却不一定有效呢。”

老人闻言大吃一惊,心道:这女娃儿来历可疑,怎的竟能一口道出老夫的独门秘药名称?这一来,他更加不敢擅自出手,沉声喝道:“女娃儿,你是谁?快报上你的师门!”

何琪笑道:“亏你口口声声自称前辈,你不认得我,我倒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你信不信?”

老人惊道:“那么你就说说看!”

何琪道:“你可是人称妙手神医卢锵是吗?”

老人嘿嘿笑道:“卢锵早被歹人所害,十余年前早已仙逝,女娃儿,你弄错了……”

何琪接口道:“那么你一定是卢锵的哥哥卢钧,这是一定错不了的。”

那老人听得浑身猛地一震,失声道:“好厉害一对毒眼,你既知老夫的名讳,想必你师门亦非泛泛之辈……。”

何琪笑道:“你不用捧我师父,他老人家早告诉我,天下能制那种太心丹的,只有卢氏兄弟,但天下能炼碧鳞五毒的,除了我师父,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卢钧心里念头数转,忽然“哦”地一声,冷笑道:“听你这句话,敢情你师父乃是当年号称毒中之王的毒君金一鹏么””

何琪咯咯大笑起来,道:“他吗!他是我的大师兄!”

卢钧脸上登时变色,骇然道:“什么?你是何宗森的徒弟!”

这话才出,何棋随地笑声一敛,用手指着卢钧道:“好!你敢直呼我师父的名讳,我看你要不得好死啦!”话声才落,蛮一腰陡折,一条红线遥向卢钧胸腹撞到。

卢钧不敢大意,单掌斜拨,游身半转,翻肘之际,一连拍出七掌。

这七掌一气呵成,掌掌带着劲风,远远将何琪封拒在一丈以外,其意便是不使她能欺到近身来。

何琪身法竟异常矫捷,只见红影不停晃动,忽前忽后,绕着卢钧疾转,眨眼二十余招,二人竟扯了个平手,谁也奈何谁不得。

卢钩心中焦急,心忖:我若用武功连一个小丫头也制不住,这张老脸还向哪里放?大喝一声,掌上登时又加了三成真力。

转眼已近百招,何琪虽然内力不如卢钧雄浑,但她身上遍体是毒,卢钧不敢大意沾碰,并须防她出其不意抢到近身,是以碍手碍足,一时也胜不了她。

激荡的劲风刮起地上落花,空中梅瓣飞舞,一瞬间,已缠斗了将近半个时辰。

卢钧突然记起辛平,双掌全力拍出四掌,飘身门退,沉声喝道:“丫头,你既说对那孩子并无恶意,何不先替他驱去蛊毒,咱们再较量胜败?”

何琪道:“你只管放心替他解一开一穴一道,他只要在我身边,便与常人无异,蛊毒绝不会发作。”

卢钧沉吟片刻,走到马边,运掌拍开了辛平的一穴一道。

辛平果然病态尽失,悠悠睁开眼来,叫道:“何姑娘,咱们怎么又在这里遇见啦?”

何琪道:“你愿意再见到我么?”

李平道:“怎么不愿,这几天我像做了许多梦,每个梦里,都梦见……”

说到这里,脸上顿时一阵红,转开话题问:“这位前辈是谁?

可是你的师父?”

何演小嘴一撇,道:“他配么?人家是好心来救你的,怕你被我毒死了。”

辛平忙道:“这位前辈想是误会,何姑娘与在下虽是初识,但彼此无仇无怨,她怎会害我?”

卢钧听了,暗道:痴儿!痴儿!你生死已一操一在此女手中,可怜尚不自知。但他碍于何琪在旁,不便开口,只长叹一声,转过头去。

辛平兴高采烈,上前拉着何琪双手,不住问长问短,亲切万分,卢钧终于忍不住,向他招招手道:“小娃儿,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向你说。”

何琪笑着推推辛平道:“快去吧!我在那边等你,呆会别让人家又说我要毒死你了。”

辛平茫然不解他们言中之意;看看何琪,又看看卢钧,心里诧异地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卢钧将辛平带到一旁,慎重地从怀里取出三粒太心丹一交一 给辛平,又将在店中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方道:“老夫和你素昧平生,只因不忍见你暴毙客店,才插手管这闲事。此女貌美如花;却心狠手毒,你身上既被她下了盘毒,从此以后,唯有常伴着她,唯她马首是瞻,才不致毒发身死,老夫本有意迫她替你驱毒,但看来已无能为力,以后的事,只有看你自己的命运和造化了,也许你们两情欢洽,她会自动替你驱除蛊毒,也难以预料。”

辛平听了半信半疑,浑身汗毛全竖一起来,惊问道:“老前辈,你这三粒药丸能解得了蛊毒吗?”

卢钧摇摇头道:“这三粒太心丹乃老夫化了半生心血炼制,虽不能除去蛊毒,但你若在离开她以前,偷偷服用一粒,可保十日蛊毒不发,三粒药丸共可支持一月,一月之后,就看你造化如何了。”

辛平恐惧地问:“难道天下就无人再能解得这蛊毒吗?”

卢钧苦思良久,终于摇摇头,道:“据老夫所知,除了施毒的本人,旁人实无力解得那种奇毒。或许你以情化之,尚能解脱!”

说罢,黯然下山而去。

辛平茫然站了许久。似信又似不信,手里拿着那三粒药丸,不知该如何是好?

蓦地忽听何琪叫道:“傻子,话说完了吗?还不快些过来!”

辛平蓦地一惊,慌忙将药丸揣进怀里,匆匆奔去,何琪笑盈盈坐在一块石块上,歪着头问:“卢老头儿走了么?”

辛平点点头。

何琪又问:“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卢钧料想瞒她不过,只好据实以告,何琪又问:“你信不信?”

辛平道:“你和我并无仇无怨,他这话叫人难信!”

谁知何琪却正色点头说道:“他说的句句实话,你应该相信他才对。”

辛平惊道:“你也这般说,难道你真的要害我不成?”

何琪幽怨地说道:“我不想让你离开我,一时忍不住,便对你下了蛊,不过,我却不是有心要害你,只希望你再回到我身边来,咱们长远地在一块就好了。”

辛平不禁怒道:“但是你这样做,如果使我病死在客店里,那又怎么说呢?”

何琪轻叹一声,道:“你放心,要是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那天自你去后,我就一直坐在这块石头上等你,我不停地算计时间,如果过了七天你还没回来,我也会死在这里,到一陰一司去寻你一块玩去!”

辛平长叹一声,道:“这是何苦?你要我陪你,尽可明说,为什么做出这种傻事?”

何淇忽然笑起来,道:“你以为我傻吗?其实我一点也不傻,你不知道,我一生从没有求过人家,要是开口求人,反被人家拒绝,我就会难过死了,上次我要送你东西,你说不要,我求你带我一块下山,你又不肯答应我,我事后想想,觉得这方法并没有做错,若不是这样,你又怎会回到山上来寻我呢?”

辛平听得背脊冒出一阵寒意,忖道:这女子对我虽然很好,但手段却恁般狠毒,今后真该特别当心她才好,便道:“你这样自认为很对,却没想到若非巧遇卢老前辈,我就算病死在客店里,也决不会想到自己再回山上来的。”

何琪笑道:“那样也好,我得不到的东西,干脆毁掉也不要让别人得去。”

辛平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再有千言万语,也不敢随意出口了。

何琪好像发觉他神色不对,回眸对他嫣然一笑,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咱们永远也不会再分开的,除了咱们两人中死了一个,而且那死的人必须是我!

辛平茫然不语,怔怔地望看山边飞过来一朵乌黑的云块,刹时整个山头,都被沉甸甸的云层笼罩,而他的心境,正和那云层一般沉重,一般一陰一暗!

顷刻间,大雨顷盆而至,何琪忙拉辛平奔向洞一口避雨,但辛平却下意识地希望站在旷地里,让那冰凉的雨水,浸浸他那快要崩溃的意志。

雨越下越大,这一刹那向,仿佛天地全要崩塌了似的,暴雨的山中,依偎着一男一女,然而,他们却加起不过二十五岁。

夕一陽一轻轻一吻着西山,繁乱的一天,又趋寂静,天色虽然还未黑,但东方的黄昏星已经早早地爬了出来。

密林中,缓缓走着三四条黑影。

他们分由四个不同的方向,提着兵器,向这座茂密的林子中央搜索,行动是那么缓慢,谨慎而细心,兵器拨动野草,目光注视着地面,八只耳朵,却聚一精一会神倾听着林中每一个细微的声响或动静。

显然,他们在搜索什么,但看来已经失望。

四个人终于在林子中央碰了头,从透过林叶的夕一陽一碎影下,看出那是三女一男。

他们彼此一交一 换一下无可奈何的目光,大家颓丧地摇摇头,其中一个妇人低声说道:“小余,你确定这个林子没有错么?”

那男的点点头道:“决不会错,我和鲁前辈便是在这儿和高少侠分手,你们瞧那蓬车,不是仍然留在那儿吗?”

妇人回目扫了五丈外一辆空篷车一眼,心里泛起浓重的哀愁,哺哺道:“这么说,我们都来晚了?”

她这话像只是问着自己,所以其他二女一男也都没有回答,妇人缓缓走到篷车旁,伸出青葱玉手、黯然神伤地抚一摸一着车辕,车窗……从她心底突然泛起一阵激动的波澜。

就是这样的一辆车,曾带着身负重伤的一代大侠辛捷,从遥远的东海,驰回沙龙坪,行到这座林子里,突遭黑道高手围攻,高战单戟护着辛捷突围逃走,却留下了这空车无声无息地藏在野草丛中。

车轮也夹裹一着野草,有几处车辕已经撞损破伤,从这些伤痕和迹象,不难想象当时高战驱车奔逃时的仓皇和急促……

如今,她们闻讯赶来,辛捷和高战却已下落不明,生死难测,林中只有这辆空车,似专为供她作哀伤凭吊。

她——方少昆曾经痴恋辛捷为他埋葬了多少真情,辛捷在她心中,永远是那么高贵和值得人敬慕,现在虽然时过境迁,她自己也已是孩子的妈妈,但那份崇高的敬意,却永远也不会从心中泯灭的!

方少昆观车思人,正沉浸在一片冥想之中,林玉悄悄走过来,轻叫道:“方阿姨,咱们找不到辛叔叔,该怎么办呢?”

方少昆蓦然惊觉,探手搂着林玉,凄然道:“如今你梅公公已经去世,辛叔叔又生死下落不知,你们姐妹年纪轻轻,也不用再回沙龙坪去了,跟着方阿姨,咱们再打听你辛叔叔的消息。”

林玉道:“不!辛叔叔虽然不知下落,但辛婶婶和辛平哥哥总会回到沙龙坪去的,我和妹妹,还是回去的好!”

方少昆轻叹一声,道:“唉!他的孩子都已经十几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好吧!你们既然要回去,我就送你们回到沙龙坪去一趟。”

她牵着林玉的手缓缓踱了回来,问余乐天道:“辛大侠生死不知,咱们留在这里已无益处,她们姊妹要回沙龙坪去等辛夫人,小余,你准备到哪儿去呢?”

余乐天道:“林姑娘如要回去,在下宁愿随行相送。”

方少昆道:“这倒不必了,有我送她们,路上不会出什么错的,你如另有他事,就别勉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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