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孤剑斗群鞭英雄失脚 巧言谋毒计鼠辈寻仇(3)
遂又抖了抖衣裳,说:“你们这一闹,我也喝不下酒去了,我要回去了。你们若是觉著我说的那些话可以办呢,你们就预备著。我在这里顶多只能耽误三天,过了三天,我可就要走了。”说著冒宝昆就向众人拱手,往外走去。
谭起和陶小个子等人把他送出门去,又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冒宝昆大模大样地就走了。
他现在就住在东边一家店房里,跟他在一起的,有他的姘妇尤妈妈和三四个顶大才十五岁的可怜女子。
原来冒宝昆自黄骥北死后,他的名誉破产,镖行里早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可是他自从帮助黄骥北干了几件坏事,手下颇剩了一两千银子,他就拿著这个作本钱,勾结一个作过老鸨的尤妈妈,专门往水旱灾的地方,去收买模样好的小姑娘,贩到大地方卖给一些养人的,送到富子里去作一妓一女。
这个买卖他干了一年多,利上加利,他手下的钱更多了。可是他贪多无厌,这回又在某地方半拐半买弄了几个姑娘,归途路遇此地,不料又遇见这件事。
他自喜福星高照,财运亨通,这件事若管了,不能整剩一千,也得赚了八百。
再说若把那杨小太岁的妹妹弄到手里,也是两棵摇钱树呀!至于将那杨小太岁激出了头是怎么办,那谁管!反正冒宝昆自己有办法,他决不能伸著头等著吃亏。
当日他给谭家兄弟出了计策之后,他就回店房里跟他的姘妇一胡一 聊,对外拿著架子。
晚间谭起就亲自前来,说是他们已决定随冒宝昆北上,找那杨家去复仇。
冒宝昆就说得后天起身,并嘱咐他们把银子预备好了,并说应当一交一 在他的手里。
谭起一一答应了,次日就将一千银两送来。
到了第三天,谭家兄弟把一切事物全都预备好了,镖局是归手下几个镖头照管。
谭起、猴儿手谭飞、陶小个子、金眼鼠一胡一 成,全都骑著健马,带著锋利的兵刀。
冒宝昆是三辆骡车,这日就离了凤一陽一府,过了淮河,往北去走。
猴儿手在路上拿出大镖头气派,逢人就道字号,他并且急于去逛北京,在北京要像李慕白似的,出一出名头。他对著他哥哥也耍脾气,总之,无论甚么事都要听他的才行。
他们走的是大道,人又多,所以也没有甚么事情发生。
二十余日,便走到了北京。
这时正是中秋八月,北京城内的气候已很凉爽,因为已到中秋节了,街上也比往日热闹。
谭家这些人全都是初次来到京城,连北京话都听不仅,一切事都要叫冒宝昆作向导。
一进城,冒宝昆就给他们找了打磨厂的福云客栈居住。
当日猴儿手就穿上薄底靴子,宁绸夹袄、青缎马挂,到各镖店里去拜客。
晚间,冒宝昆就把花槍冯隆找了来,花槍冯隆他自从春源镖店关门以后,深州的家乡也不能回去。因为一回家去,他四哥金刀冯茂必要向他大闹。说是因为他,才致败在李慕白的手中,不能再走江湖。
所以冯隆就落拓在京师,他只仗在花街柳巷,向一些一妓一女们讹诈,得些钱吃饭。
当晚他被冒宝昆请来,见了谭家兄弟。
谭起和陶小个子听说这花槍冯隆是金刀冯茂的胞弟,料得他武艺不凡,便对他颇为恭维。
猴儿手也见冯隆黑脸膛,壮胳膊,像是有些力气似的,便也对他称兄唤弟。
冒宝昆当著谭家兄弟,就说要把那单刀杨小太岁的家里陷害一下子,然后把杨小太岁激出来,大家就一齐动手,将杨小太岁杀死,以为分水犀牛谭二员外报仇的话说了。
便托冯隆先到深州去请他的哥哥金刀冯茂,以便届时帮助。
那花槍冯隆听了,他却一拍胸脯,说:“甚么事都有我了!你何必要请我四哥去呢?我花槍冯隆不是说大话,除了李慕白,我真不是他的对手,别人,我谁也不怕!别说他单刀杨小太岁,就是双刀杨小太岁来了,我也管保叫他在我的花槍下送命!”
冒宝昆就说:“老五,你既然答应帮助我们,那就行了。喂,你还提李慕白呢!
原来李慕白那小子自北京逃出,他就到一江一 南去了。可是在一江一 南他又惹恼了静玄禅师和冲霄剑客陈凤钧,被人家用点一穴一法将他点入一江一 中,这时死了已有二年,连骨头都喂了王八,变了王八屎啦!”
冯隆一听李慕白已经死了,他就不禁高兴,解恨著说:“那小子早就该死,水淹不死他,山也得把他压死!好了,等办完了咱们这件事,我就回家找我四哥去,告诉他李慕白已然死了,他没有对手,叫他再出来闯江湖吧!”
谭起说:“最好还是先请来金刀冯四爷,然后咱们再办事。”
冯隆想了一想,就说:“不用我自己回去,明天托个朋友给我四哥带个信,叫他到北京来就是了。”
当下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会儿,花槍冯隆就走了,到外面他就去找他那些朋友,说是他的仇人李慕白已在一江一 南落水死了。
冯隆走后,冒宝昆又带著猴儿手谭飞和陶小个子、一胡一 成,到八大一胡一 同里找了几个姑娘,逛了半夜,一两点钟才回店房。
次日一早冒宝昆就来找谭家兄弟,说:“回来吃完午饭,我带著你们哥儿俩到银槍邱小侯爷的府中,拜访那里的教拳师父秦振元。
秦振元与我是最好的弟兄,他的本领不在金刀冯茂之下,邱广超的那身武艺,都是他教出来的。”
又说:“只要有冯家兄弟和秦振元帮助你们,就是他两个单刀杨小太岁出来,咱们也不怕他了。”
谭起和陶小个子听了,全都十分喜欢。早晨猴儿手又在外面逛了半天,只要有人问他是干甚么的,他就说是保镖的,高高兴兴地彷佛忘了他是为父报仇而来的,倒像是专为到北京来出风头。
午饭后,猴儿手谭飞和他的哥哥谭起,都穿得齐齐整整,雇来一辆骡车,专等著冒宝昆前来,直到两三点钟,冒宝昆才来到。
他先嘱咐谭家兄弟说:“咱们今天只算是拜访拜访秦振元,为的是叫他觉得咱们瞧得起他,别的话全都不要提。因为邱府不是他的家,在那里说话有许多不便。”
谭起和谭飞连连点头,当时他们兄弟就跟著冒宝昆,一同坐车往邱广超府中去了。
进了前门,就往西域去走,猴儿手扒著车窗往外去看,就见京城真是热闹繁华,猴儿手虽然是心高一性一傲,可是他此时也觉得呆了,在北京这么大的地方要充英雄可真是不容易!
因此又不禁想起李慕白来,心想:不知道我师父他到底死了没有,咳,要是有我师父,早就替一我爸爸把仇报了,何必这么麻烦!一路想著,走了半天,才到了西城北沟沿。
离著邱府还很远,冒宝昆就叫车停住,他对谭起说:“你也不知道,他们王侯的府门讲究大极了,咱们找的虽是他家的教拳师父,不是找他的仆役,可是咱们若在他府门首下车,他们一定就不愿意。”
谭起谭飞下了车,就跟随冒宝昆往那府门走去。
少时来到邱府门首,忽然冒宝昆看见那里停著两辆蓝布围子的大鞍车,冒宝昆一看那赶车的人,他的脸上就现出惊慌之色,赶紧一拉谭起谭飞兄弟,说:“他府上有客来,咱们先别过去,在旁边回避回避。”
当下他就拉著谭家兄弟躲到一个墙角,翻著两只惊慌的蛇眼往那边看。
猴儿手这时心中很生气,暗道:冒宝昆他也是北京城有名的大镖头,为甚么会这样怕这侯府呀?
正在忿忿地想著,忽见那门里出来三四个仆妇,在两辆车前,各放了一条长板凳,又待了半天,才见门里走出来两位女客。
前面走的是一位年纪在三十上下的旗装阔一奶一奶一,头梳两板头,脚下穿著厚底鞋。后面跟随的却是一位汉装的姑娘。
这位姑娘年纪大概还不到二十,生得秀丽苗条,尤其是那两只水灵灵的眼睛,不但叫人销一魂,而且叫人丧胆。穿的是一身青绸的衣裙,梳著一条大辫子,脚下是一双灰布的弓鞋。
冒宝昆一看,赶紧把他的龟一頭一缩,藏在谭起的背后,悄声说:“快看!这就是俞秀莲,那穿裙子的!”
谭起也直了眼,说:“哦!这就是李慕白的媳妇俞秀莲呀?”
冒宝昆捶了谭起的脊梁一下,说:“小点声儿,叫她听见可了不得!”
猴儿手见冒宝昆的神色都变了,心里也觉得奇怪,暗想:他们还说我怕一娘一儿们呢!我瞧这冒宝昆比我还怕一娘一儿们!
这时,那边的两位堂客已然登上了板凳上了车,放下车帘,仆妇和赶车的跨著车辕,两辆大鞍车就往南去。
冒宝昆看著车去远了,他这才抬起头来,再一看没有车影儿了。他又腆起胸脯来,就带著谭家兄弟去见秦振元。
这时那两辆车是离了北沟沿往东四牌楼三条一胡一 同去了,前一辆车上的是俞秀莲,后一辆上的是德啸峰之妻德大一奶一奶一。
原来自德啸峰遭了那件宫中失宝的官司以后,至今已两年有余,将近三年了。现在德啸峰已由新疆赦还,在家中闲居。内务府堂上因为他那件案子还没有结束,宫中所失的珍珠之中,尚有四十余颗特大的珠子,至今尚无下落,所以也不能派给他甚么差事。
德啸峰此次遭事,虽然现银花了不少,可是产业全都没有动。所以还是像早先那样的过活,外面的人一点也看不出德五爷有甚么穷象来。
两年以来,他绝少出门,有时只去找邱广超谈一谈。因为德啸峰上次遭事,邱广超对他出的力最大,因此二人结成了好友。
不但二人走动的极勤,两家的女眷们也常来常往。因为邱广超之妻不但年轻貌美,而且长于一交一 际。各王府的福晋和几位公侯中堂的太太们,全都喜欢这位漂亮的邱少一奶一奶一。
德大一奶一奶一又是个能说会道,热心肠的妇女,因此二人很合得来。此时俞秀莲姑娘住在东四三条德啸峰新置的那所房子里,由于德大一奶一奶一的介绍,俞秀莲就跟邱少一奶一奶一也很好,今天就是一同去看邱少一奶一奶一。
回到三条一胡一 同,秀莲姑娘就到了那新房子前,下车进去了,德大一奶一奶一在车上还说了声:“明儿见!”往东不远,就回自己的宅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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