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奇峰迭起(4)
头陀面目生得凶恶,短髭硬如针刺,颈挂着一串念珠,腰佩一把戒刀,脚踏芒鞋,身躯魁悟,脚步沉重有力,显然横练的外功已达一流境地。儒生却生得斯文,身材穆长,身上没佩带任何兵器,脸部肌肉没什么表情,但一双目光,却炯炯有神,似乎内功修为巳臻上乘。看来,这两位来人,都是武林中少有的上乘高手。公孙白不由凝神戒备,暗想,这两位是哪一条道上的人物?儒生首先向他们一揖说:“三位请了!”
来人既然以礼相见,公孙白和小蛟儿不能不回礼,说:“阁下请了!”
“在下姓方名儒,在下同行这位大师,法名木本,面恶心善,江湖人称‘善行者’。”
木本头陀用鼻子“哼”了一声,当作回答。公孙白和小蛟儿、甘凤凤不由相视一眼。
来人自报姓名,公孙白和小蛟儿只好敷衍地说:“久仰!久仰!”
小蛟儿对武林中人不大认识和所闻,而公孙白和甘凤凤却是知道。方儒似乎在江湖上没听什么人传说过,但善行者之名,却在武林中颇为人熟悉,他是塞外沙漠上独来独往的一个神秘人物,黑、白两道,全不买帐。他的确在沙漠上干了不少的“善事”,这“善事”不是一般修桥铺路,指点迷津的善事,他—下就“超度”了整队商人脱离人间苦海,去见西天佛祖。祁连山张掖一家镖局的七八名镖师,护送一批镖刚出玉门关,也叫他连人带镖全“超度”了,免却了他们挨塞外风沙之苦。—支横行大雪山四周的悍匪,多少武林人士奈何不了他们,这位善行者,对这伙悍匪也发了“善心”,一夜之间,—把戒刀,又“超度”他们离开打家劫寨的生涯,全部到西天极乐世界享福去了!
这位善行者,几乎是见人都“超度”。当然,你身上没黄白之物或奇珍异宝,他就不大喜欢去“超度”了。公孙白暗想:这么一个塞外的魔头,怎么跑到庐山上来了?
方儒又问:“请问三位高姓尊名?”
公孙白说:“在下复姓公孙,名白。”
方儒说: “武林中人称江湖狂生的,想必是阁下了!久仰!久仰!”
小蛟儿说:“小人贱姓黄,名蛟,这位是内子。”小蛟儿不想暴露自己,以母亲之姓为姓,也不想方儒向问甘凤凤,以“内子”一辞,搪塞了别人再问下去。一般来说,既然是对方的妻室,怎么也不方便再问人家妻室之名了。小蛟儿又补充了一句:“小人是生意人,在江湖上跑些头卖。”
方儒一笑:“黄兄是真人不愿露相了!”
甘凤凤忍不住问:“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了?”
“真的是生意人,那也是市井中的奇人异士。一个跑买卖的生意人,怎会与江湖狂生称兄道弟?”
公孙白说话了:“阁下,在下人称狂生,就是与众不同,却喜欢与一些生意人来往,称兄道弟又何足为奇!阁下总不会是官府中的捕快,查问在下与什么人交往吧?”
“公孙先生言重了!在下怎敢有此意?在下只不过见黄兄一身真气奇厚,好奇问问而已,请两位恕罪。”
甘凤凤扬一下眉:“你怎知他真气奇厚?”
“一个人在声如奔雷的瀑布之旁,而能听出两里之外的人声和脚步声,没有一身惊人的真气,又何能达到?”
“我们之间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方儒点点头:“在下耳不聋。”
公孙白说:“阁下—身的真气也不浅的。”
“先生过奖了!”
甘凤凤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干吗在偷听我们的谈话?是不是在盯踪我们?”
一脸凶恶的善行者勃然大怒:“女施主,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看来你又想行‘善事’,‘超度’我们去见西天佛祖了吧?”
善行者又想说,方儒连忙制止,对公孙白、小蛟儿说:“三位别误会,我们本来是来观赏这天下奇瀑的,但见三位已先到,不想打扰了三位观瀑的雅兴,我们便在那乱石处观流水,想不到听到三位在谈论一代剑雄西门前辈和学剑练武之道,异常一精一采,因而极想与二位认识,所以前来相问,并无别的意图。”
公孙白说:“原来这样,在下等一番胡说,贻笑大方,想不到惊动了阁下。”
“公孙先生之论剑,见解十分一精一辟,一针见血,令人折服。”
甘凤凤说:“看来你对剑法练武极有研究了?”
方儒摇摇头:“我只是爱好此道,却并不去习武。我习的是修心养性功夫,不喜欢舞剑弄刀,更不愿与人动武。所以对武学,我只是纸上谈兵。”
公孙白说:“那阁下是位世外高人了!”
“我怎敢称世外高人。”
公孙白说:“阁下要是没别的,在下等人告辞了。”
方儒微笑:“恐怕你们走不了!” 甘凤凤扬眉问:“你要留下我们?”
“我怎敢留下三位?不过有人要留下三位。”
“谁!?”甘凤凤目视木本头陀,“是你!?”
善行者“哼”地一声:“洒家只会超度,不会留人。”
方儒说:“要留三位的人来了!”
公孙白等人一看,从山道上奔来了六条汉子,其中一位,就是昨天灰溜溜而走的瘦八爷,他首先带头冲来。
瘦八爷一指公孙白,对一位手持九节鞭,黑脸短须的大汉说:“堂主,就是他!”
这位短须黑脸大汉,正是神风教山康府堂的堂主丘富,江湖上人称赣北一铁塔,一条九龙软鞭,可以说是威震鄱一陽一湖一带武林人士。
瘦八爷一下看见小蛟儿、甘凤凤也在,有点愕异:“呵!你们也在这里?”
甘凤凤说:“是呀!”
“两位怎么跟他在一起了?”
“他来观赏三叠泉,我们也来三叠泉游玩,就碰在一起了。”
“我金八多谢女侠昨日出手相救之德。”
“哎!你别多谢我,我只是一时找这位秀才负气,并没有存心救你。”
“不管怎样,我金八为人虽然横蛮,但也是一个恩怨分明的汉子。不管女侠存不存心,但我还是不能不谢。”
“那就由你啦!”
丘富也向甘凤凤拱拱手说:“多谢女侠昨日出手相救属下之恩。”
“哎!你这个礼,我就不敢受了。”
小蛟儿一揖说:“堂主!江湖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人劝堂主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瘦八爷说:“不行!这书生侮辱了我们神风教,还伤了我堂的一些弟兄,怎么也不能放过了他。”
丘堂主点点头:“两位有恩我堂,我丘某人以后再相谢,至于这书生,我丘某人得向他讨还个公道。”
公孙白“哼”一声,不屑去理睬。
丘堂主目视公孙白,问:“丘某问阁下,为什么出手伤害了本堂的一些弟兄?”
“在下高兴!”公孙白又恢复了以往的傲气。
“高兴!?”
“不错!高兴就是高兴,没有理由。”
丘堂主见公孙白一脸做气,心下早已生气了!但看见方儒却在一旁袖手微笑不语,一个面目凶恶的头陀义立在一旁,暗想:莫不是这书生请来的高手?书生才有所恃,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忍不住朝方儒、善行者问:“两位是什么人?”在交手前,丘富不能不先摸清楚对方的实力。
方儒说:“丘堂主,你别问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只是到此观赏这天下第一奇瀑,对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不想多问,更不愿插手。”
丘富一听,略为放心,说:“既然这样,丘某斗胆请两位离开这里。”
“我们站远一点就是,不必离开。”
“丘某恐怕交起锋来,刀槍无眼,会误伤了两位。”
善行者一瞪眼:“你们伤得了我们么?”
方儒拉着他说:“大师,我们站开一点吧,别妨碍他们双方的交锋。”
甘凤凤说:“大概我们也要离开吧?”
“最好两位也请站远一点。”
公孙白一笑说:“两位请站开吧,别妨碍了丘堂主施展功夫。”
甘凤凤说:“好呀!秀才,那你小心了!”
铁塔丘富听了又是一愕。他听了瘦八爷报告昨天的事,本来以为书生与这两位商人商妇打扮的侠士必有过节,现在听他们互相说话的口吻,似乎不但没有什么过节,反而成了朋友似的,他不由望了望瘦八爷。
金八也困惑了!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唯一希望的是,他们成为朋友也好,不成为朋友也好,就是千万别插手进来。他看见那女侠剑法十分了得,要是与书生站在一起,丘堂主就别指望得胜,别说讨不回公道,能保全一条命回去就算好的了。
公孙白见他们站开后,朝丘富不屑地说:“姓丘的,你可以出手了!”
丘富却带有一派堂主的风度和侠义人士应有的礼节,遵守武林中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挑战者,应让对方先出手,便说:“阁下,请先赐招。”
公孙白又暗暗讶然,不由上下再次打量丘富,暗想:看来姓丘的不是什么凶恶奸险的人物,不像什么八爷,盛气凌人,不择手段,而却是一条正直的汉子。可是,他为什么加入了神风教?自愿还是受逼加入?
不错!神风教初起江湖时,曾打着一套行侠仗义,扶弱除强,替天行道的旗帜。武林中有不少正直的人参加了进去。可是,随着神风教的势力壮大,凌驾于各门派之上,便不将各门派看在眼里了,暗地里能吞并就吞并掉,不能吞并,就设法削其势力,君临武林的野心渐渐暴露了出来。近两年来,神风教的一切所作所为,令人侧目,正直人士想退出来时,不是受药物的控制,就是不明不白的在江湖上失踪了!在神风教,处置叛逆的人是十分残酷的。难道姓丘的是被逼参加?
公孙白也听小蛟儿、甘凤凤说过祁连双刀的事情,想到这里,公孙白的口气便放软了—些,说:“丘堂主,那在下先献丑了,请小心!”说着,便—袖拂出,只用了自己二成的功力,不下杀招。
丘堂主说声:“来得好!”便轻易闪开这一招,“啪”地一声,一鞭抽出,宛如怪蟒,瞬空卷来,劲道颇为凌厉。
公孙白“咦”了一声,这软鞭的招式,却是崆峒派的武功招式,名为“乌龙腾空”。是二十多年前,一代侠女青衣女魔刘如梅的鞭法,曾惊震武林一时。这丘富难道是崆峒派的门下弟子?他与刘如梅侠女是什么关系?公孙白为了进一步证实丘富是不是崆峒派的弟子,闪开后并不出招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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