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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贪心终贾祸 灵蜍宝杖引奇灾

铁指怪仙翁伍天弘,脸上不带丝毫喜怒之色,静静听完,纵声大笑道:“我知道你们这两个小鬼,倚仗着自是诸一涵、柳悟非门下,多少学了一点鬼门道,根本就瞧不起我这多年未出世的老儿!但我自己未能在剑门关别后,至今日之前的这一段时间之内实现诺言,把黑天狐宇文屏的确实下落探明,自然不会立刻逼着这杜小鬼随我学艺。好在我听说武林十三奇,明岁中秋在黄山始信峰头论剑,到时我也凑份热闹,并亲自向柳老化子开口,叫他把徒弟让我教上七年便了。”

葛龙骧听他竟不再纠缠,心中方自一喜;伍天弘细目微翻,神光电射,注定葛龙骧问道:

“当年我便不服诸一涵名冠十三奇,号称武林第一!但机缘难合,始终未能与他相互印证。

你既是他弟子,看情形所得还不在少,他镇压武林的弹指神通与天璇剑法,必已均具火候。

我想藉此夺魁台上,试试诸一涵的得意传人。到底有多大功力?但你尽管放心,老夫点到为止,决不伤你!”

葛龙骧见一波方平,一波又起,这伍天弘因不服恩师的武林第一名头,竟要与自己过手。

因伍天弘话涉师门威望,不便推脱,但又心知凭自己在弹指神通与天璇剑法上的火候功力,恐怕敌不住这等成名老辈人物。剑眉微皱,突然计上心头,不亢不卑,昂然答道: “葛龙骧资质鲁钝,辜负恩师,所得微薄已极!但伍老前辈长者有命,焉敢推脱?晚辈斗胆,敢问伍老前辈,你在多少招内自忖能胜晚辈?”

伍天弘生平最喜欢这种英武少年,见葛龙骧毫无怯意,慷慨陈言,竟然反问自己能在多少招内胜他,比起杜人龙的那种伶牙俐齿,古怪刁钻,别具一种豪朗气概,暗中也自心折,点头笑道:“本来武林之中,除了少数的十几位平辈以外,少有能接老夫十招之人,但你师父名望极高,你本人器宇亦颇不俗,伍天弘决不加以小视。若能接我二十招,老夫即不战认败。”

葛龙骧微微一笑说道:“像老前辈这样武林奇侠,宛如天际神龙,极所难遇,更难讨教高招!罕世奇缘,葛龙骧不愿轻轻放过,我要再加一倍,在四十招之内勉力支持,老前辈是否笑我过嫌狂妄?”

伍天弘闻言默不作声,双眼精光进射,盯住葛龙骧,一瞬不瞬;葛龙骧也自昂然卓立,神色不骄不亢,不馁不卑!半天过后,伍天弘叹声说道:“我真不知道诸一涵与柳悟非,从哪里找来像你们这样的两个好徒弟?不过根骨虽然可爱,说话未免太狂。我老头子四十招,岂同小可,你真接得住吗”

葛龙骧正色抗声答道:“老前辈只管施为,葛龙骧师门重诫,就是不准擅打诳语!”

伍天弘放怀大笑说道:“好,好,好!我不但施为,并还是尽力施为,决不拿你当做后辈人物看待!”他看出葛龙骧虽然天生傲骨,但极知礼,决不肯先行进招,遂右掌一扬,轻飘飘地当胸按去。

葛龙骥滑步避势,合掌当胸,来了一式武林后辈与前辈交手之时,以示敬礼的“童子拜佛”。

伍天弘笑声叫道:“这一套酸溜溜的规矩,全免好吗?”右掌一收,左掌突出,招发“浪拍悬崖”,自斜上方带着一片惊风击向葛龙骧左股。葛龙骧剑眉双剔,一声:“晚辈遵命!”上步拧身,右掌自下往上斜翻,竟以独臂穷神柳悟非所传龙形八掌中的“神龙摆尾”

一式,硬行接架。

这一来真把铁指怪仙翁伍天弘吓了一跳。他因为葛龙骧上台之时,轻功甚见巧妙,以为他是用闪展腾挪的速小软巧等功力,与自己缠绕四十照面,但万想不到,第一式尽了后辈礼数之后,第二招便自来个硬打硬接。

伍天弘休看脾气古怪,却极爱才,生怕自己功力太深,葛龙骧要受震伤,竟在两掌交接之时,暗暗卸了两成掌力。双掌一对,各自震退两步。葛龙骧看出对方临时卸劲,已自警惕,伍天弘却不禁骇然,这年轻人在内力方面,居然也会有如此精纯造诣,自己方才便不卸去两成功力,也不见得能使对方有所伤损。照此情形,倘真被他应付上四十招不败,自己颜面却置之何地?好胜之心一起,遂不再留情。长啸一声,右手用指,左手用掌,点、拍、勾、拿,竟自施展出生平仗以成名的“金刚指功”与“大力掌法”。

这一来满台俱见伍天弘的身形飘忽,把葛龙骧圈人了一片掌风指影之内,台下观战的杜人龙与奚沅,不由得胆怵心惊,替葛龙骧暗捏一把冷汗。

葛龙骧见对方放手进攻,起初是以柳悟非所授“龙形八掌”

配合师门绝学“弹指神通”应战,但这两股手法的威力太小,是取决运用人本身的真气强弱。葛龙骧虽然禀赋再好,奇遇再多,但这种真功实力方面,却哪里抵得过铁指怪仙翁伍天弘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家真力?十二三招过后,即感不支。葛龙骧早留退步,忽地招化“苍龙舒爪”、“吸诲擎天”一连两式奋不顾身的猛力进扑,略为逼开伍天弘,突然收势凝神,衣袖一垂,倏然而立。

伍天弘见他好端端的这么一来,真被愕住。但转眼便自看出葛龙骧气定神闲,直如一尊拈花微笑的金装如来,宝相庄严已极!不由大吃一惊,知道这定然是一种自己未曾见识过的罕见绝学。因不识高深,未敢贸然进招,单手进推,劈空一掌。

葛龙骧丝毫未加硬接,足下不知怎的随意一滑,伍天弘掌风业已击空,跟着葛龙骧青衫大袖微扬,竟在这夺魁台上,飘飘起舞!伍天弘以为葛龙骧有心相戏,脸上一红,微起怒意,依旧以平生最得意的金刚指、大力掌互为配合的手法进招,更用的是九成以上真力,劲风罡气呼呼乱响,威势较前益见惊人!但他哪里知道葛龙骧此时所施展的,竟是苗岭阴魔邴浩毕生心血结晶的奇绝武学“维摩步”法!昔日在蟠冢山,苗岭阴魔邴浩藉过手为名,暗中传授这套绝艺之时,任凭葛龙骧、谷飞英二人以前古至宝“紫电”、“青霜”

双剑,展尽不老神仙诸一涵与冷云仙子葛青霜威震群邪的天璇、地玑剑法,也未沾上苗岭阴魔的半丝衣袂!此时铁指怪仙翁伍天弘的什么金刚指、大力掌相互为用的手法,当然更自无功。尚幸苗岭阴魔仅传步法,未传变化,葛龙骧也学而未精,防身业已有余,藉此攻人却嫌未足,不然说不定还要在葛龙骧手中,受此挫折。

晃眼三十照面。伍天弘见对方身形步法太已奇异,任凭自己动尽脑筋,明明十拿九稳的一掌击去,但总是眼看得手之时,偏偏略差毫厘,以至无功,不由恼怒已极。倏地收势停招,满头黑发一齐倒立,颔下如银长须也根根猬起!两手屈指成钩,在胸前虚抱,目光注定葛龙骧,人如木立当地,一动不动。

葛龙骧前因曾在“朱砂神掌”邝华亭手下见识过这种形态,知道这位“铁指怪仙翁”伍天弘竟然恼羞成怒,大动肝火,凝聚全身真力,意欲拼命相搏!不由暗笑这伍天弘究竟不是规规矩矩的正派人物,这般小题大作,却是何苦?但知他蓄力一击之威,非同小可。正在注意防范,伍天弘也已把真力齐聚,双手渐渐分举,目射神光,引满待发。

就在这铁指怪仙翁伍天弘恼羞成怒,怒极欲拼;葛龙骧虽明知厉害,但仍无法转还,不肯低头,凝神待敌,千钧一发的紧张之际,台下的杜人龙与奚沅突似同时遭受暗算,“哎呀”

连声,双双栽倒;并从夺魁台侧方的围墙之上,飞也似的纵进一条人影。

这种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着实出人意料!葛龙骧师兄弟关情,与奚沅又一路交好甚厚;铁指怪仙翁伍天弘也特别喜爱杜人龙,遂停止过手,一齐目注台下。

只见后来越墙飞人的人影,竟然就是那北道神偷赛方朔骆松年,手中一口耀眼闪亮,但却隐泛暗蓝光华的淬毒苗刀,指定杜人龙胸前要害,满脸狞笑得意之色。杜人龙与奚沅则不知受了什么暗算,昏迷倒地,不言不动!原来骆松年自会泽城外,被葛龙骧弹指所制,把业已到手的毒龙软杖与碧玉灵蜍两件武林至宝,全被人家搜回,心中自然懊丧不已。气愤难平,贪念仍炽之下,赶到康滇边境,请来那位铁杖镇西康边昌寿,并由边昌寿转约苗岭阴魔的二弟子圣手仙猿姬元助阵,欲在这百杖争雄大会之上,重行攘夺这两般武林至宝。

骆松年既然号称北道神偷赛方朔,自亦甚工心计。他因觉出葛龙骧武学太高,杜人龙、奚沅未曾动手,似乎更不可测!担心圣手仙猿姬元与铁杖镇西康边昌寿再度无功,遂托词自己与葛、杜、奚三人曾经朝相,不便露面,其实暗暗弄来一副用异种毒药淬炼、见血封喉的苗人吹箭与吹毛折铁的锋利苗刀,施展他那神偷身法,在众人不知不觉之下,悄悄掩至会场,比姬元藏得还远。

一直看到不出所料,铁杖镇西康边昌寿终为杜人龙的惊世绝学“万妙归元降魔杖法”所败;圣手仙猿姬元,则更是一见葛龙骧上台,竟自不战而退。百杖争雄大会也告结束,那条毒龙软杖由归云堡主万云樵亲自赠与杜人龙。群雄因惧怯那位铁指怪仙翁伍天弘,不愿沾惹纠缠,齐随万云樵去往前堡。跟着便是葛龙骧以维摩步法,巧戏仙翁。

赛方朔骆松年见有机可乘,遂悄悄掩到夺魁台后侧的围墙以外。这时台上伍、葛二人正在龙争虎斗,台下的杜、奚二人又正在聚精会神注意台上,哪里会想得到还有这样一个幺麽小丑在窥视,以至均未发觉。

骆松年真会把握时机,乘着台上即将生死一搏,杜人龙、奚沅紧张得呆呆出神之际,竟用苗人吹箭,先行隔墙暗算奚、杜二人,然后甘冒奇险,乘着伍天弘、葛龙骧未明所以的刹那之间,飞身抢过,把淬毒苗刀指定杜人龙要害。有了人质押头,胜券已操,心中才算一宽,额间也沁出一阵冷汗!葛龙骧看见情形糟到这般地步,不禁剑眉深锁。生怕伍天弘万一暴怒动手,骆松年可能不顾一切先行伤害杜人龙与奚沅二人,遂抢步当先,才往台口微一迈步,骆松年狞笑一声,手中微动,苗刀刀尖业已把杜人龙的胸前外衣挑破。

葛龙骧赶紧止步,扬声叫道:“骆松年!你如此无耻行径,无非是想要那根毒龙软杖,我命杜师弟给你就是!”

骆松年狞笑说道:“一根毒龙软杖,值不得骆大太爷如此费事。他二人业已中了我见血封喉的苗人吹箭,再若迟缓,便告无救!还不赶紧把碧玉灵蜍与毒龙软杖一齐交与骆大太爷。

你们二人站在台上,不准稍动,等我跃过围墙,自然会把解药抛给。”

葛龙骧听他如此毒辣,方在暗咬钢牙,那伍天弘却深知苗人吹箭厉害,向葛龙骧低声说道:“苗人吹箭奇毒无比,赶紧救人要紧。东西尽管给他,凭这毛贼,总不会追他不到!”

葛龙骧本来就与他同一心思,遂向骆松年说道:“碧玉灵蜍与毒龙软杖,均在我杜师弟身上,你尽管自取。但不准有伤他们毫发,否则葛龙骧拼着不顾一切,也要把你挫骨扬灰,方消我恨!”

骆松年目射凶光,一声不响,一手仍用苗刀指定杜人龙心窝,一手慢慢摸得碧玉灵蜍与毒龙软杖。仔细看过确是真物,才纳入自己怀中,并摸出一包药粉,向台上的葛龙骧冷冷说道:“这就是医治他们二人所中苗人吹箭的独门灵药,除此以外,别无解救!骆大太爷动身之时,你们不准有丝毫动作,否则我便把这包药粉自行吞服,令你眼见他们毒发惨死!”

葛龙骧因杜人龙、奚沅身在人手,投鼠忌器,空自咬牙痛恨,但无计可施,只得点头应允。

骆松年仍恐葛龙骧不让他轻易走脱,竟把那包吹箭解药噙在口内,表示可以随时吞入腹中,然后得意洋洋收回架在杜人龙心口的淬毒苗刀,稳了稳夺来的碧玉灵蜍和毒龙软杖,从容越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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