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贪心终贾祸 灵蜍宝杖引奇灾(3)
言犹未了,林内发出一种冷冰冰不带一点感情的声音说道:“伍天弘!就凭你那两手鬼画桃符,狂些什么?我要不是想借你之口,向诸一涵、葛青霜两个老鬼传言,你早就像那骆松年与这只青驴一般命运,哪里还想活到此时?直至现在,我料你仍然猜不出我是谁来。但只一现身,你如敢再行不服,便是有点活得太不耐烦了,自己找苦吃了。”
随着话声,自林中慢慢走出一人。伍天弘看清形状,不禁比骆松年及爱驴被害之事更觉惊心。原来林中走出之人,腰间盘着一条绿色长蛇,手中拄着一根奇形铁杖,正是那位被自己在川中发现,但追踪不果的黑天狐宇文屏!宇文屏出林以后,以一种极为冷峻的目光斜睨伍天弘,嘴角微撇说道:“你这老不死的怪物,也不掂掂自己,究竟够多少分量,居然敢追踪起宇文屏来!我因那时所习神功正在紧要关头,又不知你们这干老怪物来了多少?才挟了一个假人,把你诱至湖北,等你驻足不追,我又回头暗中追你,探明去向看你们捣什么鬼。
你们灵蜍、宝杖被夺,分头追人之时,我本来应该把那对我仇恨刻骨的葛龙骧追去杀掉,以杜后患!但转念一想,我神功练成以后,就是他师父衡山涵青阁主人,不老神仙诸一涵,也将不堪一击,更何惧这种后生下辈?加上毒龙软杖对我虽无大用,那只碧玉灵蜍却关系极为重要!因为普天之下,只有此物可解我的‘五毒帛兵’。倘若碧玉灵蜍在我手中,慢说你这不成材的东西,就是那比你高明得多的独臂穷神、龙门医隐,甚至于那苗岭九绝峰的邴浩老魔,哪一个敢沾上一个宇文屏的‘万毒蛇浆’和‘蛤蟆毒气’?所以我才暂时饶那葛龙骧不死,追来此地,处置了这不知死活的骆松年,宝杖、灵蜍双双入手。从此以后,普天之下惟我独尊,诸一涵、葛青霜的那点微末之技,也就不在话下了!”
到此微顿,得意中一阵长声“嘿嘿”阴笑,宛如夜枭悲鸣,慑人心魄!铁指怪仙翁伍天弘,早就知道这黑天狐宇文屏是武林十三奇中最为凶狡人物,她那五毒邪功列为江湖大忌,极不好斗!此时见她这种旁若无人之状,简直不把自己看在眼内,加上珍逾性命的爱驴被害,怎不怒满胸膛!表面虽然静静倾听,暗中却在提足真气,引满待发。
黑天狐宇文屏笑完以后,继续说道:“伍天弘,你休要不服,宇文屏决非虚声恫吓。你那点能耐,委实差得太远!我今天破例手下留人,饶你不死,就是要叫你传言诸一涵、葛青霜,告诉他们,我宇文屏化身千亿,在各地各名山均设有洞府,不必教那些后生下辈到处乱跑,徒事送死!葛青霜之徒谷飞英与柏长青之女柏青青,便因搜索宇文屏踪迹,被我擒住。
但就这样处死,则是普通人所为;宇文屏一生研究杀人,觉得未免太不过瘾!我要在明岁黄山论剑之时,当着她们师父之面,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凌迟碎剐,挫骨扬灰,教他们死者难堪,活者心痛……”
伍天弘听到此处,由不得毛骨悚然,打了一个寒噤,暗惊这只凶狡妖狐,心计果然好毒!
黑天狐宇文屏仍然是那副冷傲无比的神色,继续说道:“你不要在江边卖水,暗提那混元真力作甚?宇文屏知道你们这干老鬼,平日自负甚高,不给你见些真章,不会心服!但我这半年以来,苦练秘籍神功,倘一还手,你便必死无疑,尚有何人可以代我传话……略停又道:
“今夜桩桩凑巧,碧玉灵蜍到手,我多年心愿已了,高兴已极!索性让你把便宜占到了底!
宇文屏不招不架,不闪不避,以血肉之躯,硬接你三记内家重掌。但三掌以后,我如毫发无伤,你便立时上趟衡山涵清阁及庐山冷云谷,叫诸一涵、葛青霜派他们门下弟子代我传信东海,约那觉罗老尼与一个名叫卫天衢之人,明岁中秋也到黄山始信峰头一会。我要把数十年来的所有恩怨,在那一战之中一齐了断!宇文屏做事虽然毒辣,但从不虚言,三掌之内决不还手,三掌以后,你若不知死活,再事纠缠,我就用这条蝎尾神鞭,教你死得比那骆松年还要惨上百倍!话已说完,你尽管提足真力,打我三掌。”
黑天狐宇文屏随将奇形铁杖交在左手,右手在腰间一探一抖,手中便自多了一根八九尺长、尖端形若蝎尾、满布倒须钩刺的墨绿色软鞭,鞭梢垂在地上,目光斜瞥伍天弘,满脸不屑之色!伍天弘与西昆仑星宿海的黑白双魔齐名,平生哪里受过这样奚落?气得几乎把满口钢牙都一齐咬碎。但知黑天狐宇文屏生平决不作任何吃亏之事,今夜敢出如此大言,让自己打她三掌,决不还手,难道其中还隐有什么阴谋诡计?所以真气虽然业已提足,尚因对方用意难明,未肯轻易进手。黑天狐宇文屏见状,又是一阵嘿嘿冷笑说道:“好一个铁指怪仙翁伍天弘,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你那‘双魔一怪’的名头何存?”
伍天弘到此再也忍耐不住,冷笑一声说道:“宇文妖妇,休要猖狂!伍天弘岂是怕你?
我不过不愿占你便宜。你既然以为你那根蝎尾神鞭威力无伦,伍天弘就凭这双肉掌,接你几下!”
黑天狐宇文屏“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竟把伍天弘身边一根粗如人臂的树枝生生击断,狞笑说道:“以蠡测海,以管窥天。你大概真不知人外有人,武学之道的无穷无尽!
也罢,看你这老鬼的福命如何?宇文屏再给你半炷香的时光,若不遵我所言动手,我便把你处死在蝎尾神鞭之下,再去另外找人,代我传……”
伍天弘虽然刚傲,但武功到了火候,当然识货!黑天狐向自己示威,吐痰击树的一举并不甚难,不过粗如人臂的树枝断白之处,宛如刀削一般整齐,却是黑天狐宇文屏的内家气劲到了炉火纯青地步的无比铁证,以自己功力衡量,恐怕至少要弱于人家三成以上。利害既明,遂起从权之念。乘黑天狐一语未完,心神旁鹜之际,猝然出手。但因久闻此妇一身是毒,依然未敢贴近,只是迈前两步,以内家重掌劈空遥击,口中却说了一声:“字文妖妇,你果然并非浪得虚名,伍天弘领教几合。但望你不要过分欺人,赶紧开招应敌。”
一股宛如排山倒海一般,令人窒息的劈空劲力,随着伍天弘的话尾余音,“呼”然作响,赴向黑天狐宇文屏的当胸压到。黑天狐宇文屏微哂说道:“老鬼不要借话装点门面,明知我三掌之内不会还手,你尽管把你数十年苦学尽力施为,不要耍这一套花腔多好!”
谈笑自若之中,那么强烈的劈空劲气,业已当胸击到。好个黑天狐宇文屏,左手拄杖,右手提鞭,神色安然,连身躯都未晃上一晃! 伍天弘有生以来,尚未见过这高功力,这一惊非同小可!但是哪里知道黑天狐宇文屏此时已把柏青青的“天孙锦”夺来,贴身穿着,加上那一杖一鞭,全已暗运金刚柱地的不动身法定住。
伍天弘头一掌只用了七成真力,以致连人家身形都未能丝毫震动。
伍天弘惊定以后,倒又不服起来,暗想:自己掌力敢说已到熔金化石程度,我就不信震不动你个血肉之躯。二度提足了十成真力,又复抢前半步,劈空发出。
这一掌狂飚怒卷,威势更觉无伦!黑天狐宇文屏经那第一掌之后,也已试出这位铁指怪仙翁功力深厚,不同流俗!她昔年与冷云仙子葛青霜系属姑嫂至亲,故对“天孙锦”的防身妙用所知甚详,知道光凭此宝,恐怕挡不住伍天弘这种全为施为的内家重掌。
她近半年来,曾用极恶毒的手段,逼得无名樵子教了不少“紫清真诀”之上所载的失传神功,尤其是擒获柏青青、谷飞英以后,所得更多。今天才敢向这本来与她功力仿佛,甚至还略胜一筹的铁指怪仙翁伍天弘,大肆狂妄!此时因见伍天弘第二掌的威势过强;遂用了一手新学神功“百柔化劲”。伍天弘只觉得自己所发那强的劈空劲气,打到黑天狐身前之时,突然有一种奇异力量微微一挡一收,竟将自己掌力卸去大半,然后掌风虽仍向对方透身而过,黑天狐宇文屏还是像挨那第一掌一样,巍然不动!伍天弘真被她弄得越来越莫测高深,以自己在武林中的英名威望,两掌击出,连对方身形全未晃动一下,情何以堪?心中忽然动念,这黑天狐宇文屏是个穷凶恶极魔头,自己便稍违江湖规例,倘能就此将她除去,何尝不是一件功德?主意一定,收敛盛怒,纳气凝神。双目微阉即开,依旧精光电射,沉声说道:“老妖妇,好俊的功夫,伍天弘这第三掌不打也罢!”
宇文屏这半年以来,尽选些幽僻所在,拼命逼迫那位无名樵子录出“紫清真诀”的烧残之处,若心参研!因系闭门造车,虽然觉出所练极为高妙,但终难显示实际威力作用。今夜拿铁指怪仙翁一试,才知道半年苦心,毫未浪费,功力较前岂止倍增?只要再施展出最后极其惨无人道的严酷手段,逼得无名樵子把“紫清真诀”的末后两页录出,明岁黄山便可尽歼强仇,威服群伦,永为武林霸主!她越想越觉得高兴,不由哈哈笑道:“伍天弘!告诉你老实话,紫电剑、天孙锦、碧玉灵蜍及毒龙软杖,这几样稀世珍宝,哪一件也是武林中人梦寐难求之物,如今一齐在我囊中再加上一部前古奇书‘紫清真诀’,放眼武林,休说碌碌诸子,便是诸、葛、阴魔亦不足道!你这老鬼,往日与我无仇,武功也还不俗,不如归顺宇文屏,作我一个心腹人吧!”
伍天弘听完几乎连肺都快气炸,强忍愤怒,冷冷说道:“宇文屏休要卖狂,我这第三掌再打不动你,伍天弘才心服口服!”
他已拼命之念,不再顾忌宇文屏全身是毒,大踏步走到近前,右掌一举,轻飘飘向黑天狐右肩按去。
休看伍天弘先前威势无伦、倒海移山的劈空两掌,未曾击动黑天狐分毫,但这轻飘飘的一掌下按,却使宇文屏一惊不小!认出伍天弘拼命施为,借着缓缓下按之势,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家真力一齐贯注右掌,但等指尖一沾自己肩头,掌心一登,“小天星”内力发出,便是一座翁仲石人,右肩恐怕也必成为齑粉!她知道厉害,哪敢怠慢?自己又说过不准闪避招架,只得把近半年所得神功一齐聚向右肩,准备硬接他这看来轻如儿戏,实际隐挟雷霆干钧的一击!但伍天弘眼看指尖已沾黑天狐宇文屏右肩,小天星掌力即将发出,而宇文屏全身功力也齐聚右肩的一刹那之间,突然一阵震天长笑说道:“宇文妖妇!你还我的青驴命来!”
右掌突撤,食指一伸,竟以自己独傲江湖也从来不肯轻易施展的“大力金刚一指神功”,迅如电光石火一般由右移左,一下点在黑天狐的左胸“将台穴”上!宇文屏多年孤独,此次胜算在握,左券已操,对这伍天弘完全是存着一种戏弄示威,而真想收为自己一党之意。哪里会想得到骤然之间,突生此变? “将台”又是人身大穴,这一指点上,何异利锥透骨?半身立时酸痛麻辣,动转不灵,勉强提力,略为后纵,脚步已见踉跄。自知如不是贴身穿有“天孙锦”那等至宝,业已应指毕命。但就这样,所受伤势怕也非三月两月之间所能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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