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半人半鬼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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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矮怪袭击伊丹商店,眼看快过一个月了,此间,矮怪一直沉默未动。
人们的兴奋心情也镇静下来。
只有平贺怀揣不安。
但是,担忧心理在一点点地退却。
矮怪依旧潜伏一在暗地里,这说明矮怪还是单人作案。单人作案的话,抢劫上千万元,完全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年。
平贺觉得卡在嗓子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虽说如此,他却没有忘记对付矮怪的办法,已经做好了一切应付他出现的准备。
可是,一直到接近十一月中,矮怪仍然没有露面。
相反,奇怪的事件开始在东京都内相继发生。
这些事件,起初连报纸都不报道。
首次是在十月下旬。世田谷区的某公司经理的深宅大院里,看家犬深夜不知被什么东西砸烂脑壳死了。
主人向派出所及动物保健所报了案。
调查并不复杂。看家犬是只狼狗,被一下子打碎头盖骨死去的。凶器推断为铁锤状的器一具。
据推断:小偷越墙侵入,被狼狗发现,于是用隐藏携带的铁锤猛击了一下。
事情可能是这样的吧!反正毫无疑问是被谁打死的。
但是,主人对此推断提出了疑问。被杀死的狗是接受过训练的守门犬,又很凶猛,说被小偷杀死是不好解释的。如果小偷侵入了宅院的话,狗必然会猛然狂吠的。
但是,当晚,在断定是守门犬死亡的时刻,主人中没有一个人听到狗的叫一声。
狗夜间是在院内放养着的。主人提出的疑问亦很自然。
警察署派搜查员。
搜查员首先调查了其家庭构成情况,因为怀疑是家庭的某一成员杀死了守门犬。
杀死守门犬是序章,下面会不会发生杀人事件呢?
但是,整个家庭没有问题,这是一个和睦的家庭。
搜查人员开始调查与守门犬熟悉的人,首先有邻居、有亲戚、有狗的训练师。对有关人物都进行了适当的谓查,但最终却是徒劳一场。
擅查员放弃了继续追究。
反正被杀死的不过是一条狗。
世田谷区的守门犬被杀后的第四天,在练马区江右田又发生了同样的事件。
这家也是大户人家。
守门犬是杜伯曼夫(注:德国种猎犬。)。它一性一情暴躁,身一体高大,牙也很长。其凶恶的长相是其他犬种所没有的。
该杜伯曼犬没有经过训练。
同样,它是被铁锤样的凶器砸碎头盖骨而死的。
警察和保健所都收到了报告。搜查员来进行了调查,虽然做了与世田谷区相同程度的查访。但没有查清杀狗之人。假如世田谷区的事件登了报,练马区或许会进行慎重的搜查,但是,仅仅杀死守门犬,报界是不会作为新闻来报道的。既没有警察署之间的联系,也没有保健所之间的联系。
在练马区的事件发生五天后,新宿区又有守门犬被杀。
这里也是大户的深宅大院,守门犬是纪州犬,个一性一很强,除主人以外谁都不能接近它。
早上,主人发现了狗的尸体,头盖骨被敲碎了。
在这里,也进行了同样的调查。
结果也大同小异,很不明朗。
可是,这家的主人对警察的搜查极为不满。他原是议员。训斥个把警察,对他来讲不算什么。
他直接向警视厅挂了电话,而没往所辖警署打。
“守门犬被杀事件的背后,存在着不得安稳的因素。杀死了守门犬是为了进家行窃的。要么就是愚昧的家伙,为对我的思想、信念寻衅,而企图手持凶器潜入我宅。”老议员如此咬住不放。
虽然他只是个既无思想又无信仰的政治家,但说得在理。
由警视厅各新宿署发出了指示。
报纸做了小小的报道。
那是十一月七日。
轰动由此开始了。
警视厅很快从世田谷区和练马的两家听到了消息。
结果判明了三家的狗都是死于完全相同的杀法。
报纸开始大书特书。
警视厅也对事态重视起来。这不能认为只是有人开玩笑地打死看家狗。
要杀就必然有其理由,而且其理由可能三家皆同。
十一月九日。
平贺章彦从搜查一科科长那里接到了搜查命令。
平贺是搜查一科一组负责处理強一姦、强盗案件的组长。由于杀守门犬的案件不知该属哪个部门管,而交给了平贺。
如果杀狗的目的是为了进去盗窃,那才属于平贺的职责范围。总归算是出于无奈吧。
“尽增加些奇妙的事件!”
平贺摇动了一下一身一子。
“喂。把犯人给我抓回来!”
他向部下吼道。
杀害守门犬事件的正式搜查开始了。
尽管叫做搜查,但杀害现场早已被破环了,诸如查脚印等科学一性一搜查,已经为时太晚了。
搜查的着眼点被放在三家的共同点上。
估计犯人是同一个人,闯进别人家里,只打死看门犬,便大模大样地溜走的犯人并不多见。
平贺章彦想,要推测出犯人来并不难。
犯人必然与三家有相当近的关系,这一点可以通过狗被杀害之前都没有叫的情况得知。
但是,平贺的推测被推翻了。
三家没有任何共同点。勉强举出的话,只是三家都属于豪门大户,除此之外,任何共同一性一都找不到。
一直查到了各家的祖先三代,也没查到任何有联系的宗谱。
而且,不管喾么找也找不出与三家的狗有共同关联的人。
看了结果,平贺纳闷了。不,也许说束手无策更为合适。
既然三家没有共同一性一,又没有与三家的狗相识的人,这事就复杂了。首先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杀害守门狗的犯人不是一个。而是有三个。
并且,三人使的凶器相同,能使凶猛的看家犬不叫一声就用锤子打死的干法也相同。
与其说奇妙,莫如说是一桩难以想象的怪案。
“有三十犯人吗……”
平贺自言自语道。
“真是桩不可捉摸的事件啊……”
名叫北泽的中年搜查员看着平贺那困惑的面孔,皱着眉头说:“光皱眉头又起什么作用呢?”
“犬的方面没有共同一性一吧?”
平贺问道。
“听说没有。”
北泽的回答不可靠。
“大体三只狗都是很能叫的吧?不会沉默无声吧?”
“听说很能叫,甚至让邻居不得安宁呢。”
“那不就怪了吗?为什么不对杀手叫呢?”
“这可不太清楚。难道真有令狗不敢叫的人吗?”
北泽以愕然的表情看着平贺。
报上挤出了相当的篇幅,登载了三家的看门犬被杀事件。
报界对警察不出动的事件是不太愿意动笔的,警方一动,新闻界也动。这当然是因为警察出动便构成事件。反过来,警察不出动就不成其为事件。新闻界和革新派文人虽然嘴上经常唱高调,但实际上是完全依赖警察过日子的。
这一点,在守门犬被杀事件的报道中表现了出来。
不过是三条狗被杀了,通常由派出所,或所辖署调查一下也就算完了。可这次竞由警视厅的搜查一科强盗犯搜查部门负责办案。
新闻界已嗅到了,杀狗案件不会轻易就完结。于是便以猎奇为基调,开始大书特书。
报道中充满了奇谈怪论。
十一月十五日。
中关八郎在报纸上登场了。
中关喋喋不休地谈论了平贺一直担心的事情:
我在矮怪事件时已经向警方提出过忠告了——中关开门见山地由此讲起。
矮怪事件是集团强盗犯的一种模拟作案。并不是为了一千万元矮怪才露面的。那是一场使用了集团暗示的投影的巧抄至极的预演习。不久,包一皮一皮括矮怪在内的强盗团伙,一定会干出什么惊夭动地的事件来。
我的这一忠告,已经渐渐出现事实了。
警方从三起杀狗事件中没找出任何共一性一而茫然不知所措,其实这是中了强盗团伙放出的催眠术。
警方忘记了常识,而一味地只抓住现象来议论可能或不可能。
我不相信人的眼睛或感觉,我所相信的是既冷静又透彻的一精一神。用一精一神抓现象,说来就是科学家的理一性一。只要用理一性一的眼光去看待现象,就能够看到现象背后所潜在的真实。
在此,我作一下推论。
一十人能使狗一声不叫地、利利索索地把狗打死,这确实是不可能的。
警察方面犯下了一个过失。
是个极为简单的过失。
中关八郎这样断言。
中关八郎接着讲了下去。
杀死三条守门犬的犯人是同一人。
那么,这作案又是如何进行的呢?
犯人预先对每家进行了秘密侦探,连有什么样的狗也知道。犯人曾向守门犬投过一次或二次生肉等食物。巷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经过训练的狗只吃主人投与的食物。
但是,那是百分之百的谬误。狗有狗的本能。狗的本能可以归纳为食欲、一性一欲和猎欲这三点。守着投给的生肉而不被其诱一惑的狗是断然没有的。
在主人的面前有不吃的可能一性一,因为害怕叱责。但是主人不在的话就吃。即使是多么有名的名犬,一旦独自行动,连拉圾箱都会扒一开找食的。还有,即使每天被放入澡盆里洗澡,本身也好象喜欢这样做的清洁不过的狗,一旦放到野外,便会高兴地在田地里的人粪上来回打滚。
狗之最高级的,仅仅在于教养。
这不过是被压抑住了本能。
如果身旁无人的话,会高高兴兴地吃投给的生肉。
犯人预先使三条守门犬尝到了两三次这种意想不到的喜悦。
然后,在侵入之前又投给掺了诸如手术用的肌肉松驰剂等的生肉。
肌肉松驰剂一旦起作用,所有肌肉便一动也不能动了。眼皮也不能动。吠叫等更是不可能。由于神经尚正常,所以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侵入院内的犯人。
犯人轻而易举地将其打死。
肌肉松驰剂即使法医解剖也检测不出来,于是完成了完璧无缺的作案。
事情就这么简单。
警察疏忽了其单纯方面,而从三家没有共同一性一,三条狗没有共一性一方面,把事件看成是不可捉摸的复杂离奇的案件,以至又是摇头叹气,又是交臂深思。
不过,在此我再次加以忠告。
事件是单纯明了的。
但是,潜伏一在杀狗事件深处的,却是不可推测的。我想在此强调一下与矮怪事件的关联问题。
矮怪事件中的作案情况也是离奇古怪的。施行集团暗示在楼墙上投放人影,从这楼跳到那楼,最后消失在夜空。
可是,动了那么庞大的舞台装置,几亿元的现金就在眼前,却只抢走了仅仅一千万元。
不合事理。
在不合事理这一点上,杀狗事件亦同。
犯人根据周密的计划,进行了三条守门犬的暗杀。可是,没盗走任何东西,仅仅杀死了守门犬。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是预演习,是模拟犯罪。
除此之外,绝无其他可能。矮怪和杀狗的犯人是同一强盗团伙中的伙伴。
这是对社会的挑战。
中关八郎颇为得意地这样作了总结。
气愤填膺的是平贺章彦。
完全被中关八郎搅乱了套,心情实在不好受。
在搜查会议上,他抱着粗一壮的胳膊一言不发。
“一精一神科医生净是一些疯子!”
有个搜查员发牢一騷一说。
“不是疯子就不治疯子,不是屠夫就不杀屠猪,道理一样。因为不当和尚不撞钟嘛。”
多少发泄一了对估计失误的郁愤。
“好小子,明明是个半瓶醋,却一有事就给警察出难题。”
另一个搜查员发表了同感。
不管杀狗事件还是矮怪,一概都搜查腻了。
平贺默不作声。
桌子上放着报纸。
标题紊乱。
“奇怪事件层出不穷”
“矮怪与杀狗犯之谜”
“怪盗团的目标何在”
“不安情绪在市民中扩散”
尽是些信口开河的标题。
竟有“警察在沉默”这样的标题。
消停之后,平贺放下了两手。以发灰的脸色巡视了一下全体与会人员。
“听着,下次再发生杀狗事件,要马上解剖,彻底保护好现场。只有这样做。”
声音沉重。
尽管肺都快要气炸了,但是平贺从中关这家伙那里又感到了一种令人可怕的东西。在他那旁若无人的多嘴多舌之中,似乎乎含有掩盖不住的、呼之欲出的真实一性一。
中关把矮怪事件断定为集团暗示。
把杀狗事件断定为矮怪的同伙所为。
还有“目的另有所向。”
他这一说,也不是没有相应感触。
比起对矮怪下一步出猎什么的担心来,有时甚至觉得中关的想象力更为可怕。他甚至猛然想到:或许矮怪事件和杀狗事件全都是中关一手一操一纵的。
因为犯罪的第一个发现者就是犯人的情况颇多。
十一月十七日。
杀狗事件又发生了。
警视厅刑事部长住在杉并区的西荻,叫凑川保正,四十八岁。
凑川家里养着柴犬(注:日本的竖耳卷尾小狗。)。
是条母柴犬。据说柴犬最适合当守门犬。体型小、脾一性一也不怎么犟。因而头脑缜密,观察心细。
特别是柴犬更是这样。
凑川家的柴犬,取名叫做克劳,是条连邻居都很少接近的狗。其警戒心、猜疑心强烈。
一大早,凑川来到院里。是一个大约十平方米的院子。每天早上,耍耍木剑是他长年的习惯。此时克劳总是围着他转。
可是,这天早上却没见着克劳的影子。
凑川呼叫克劳的名字。
但是没有回音。
凑川保正不安起来。
他巡视了一下狭窄的庭院。
克劳死在了树丛之下,头盖骨被打碎了,眼珠子跳了出来。凑川抱起了克劳。克劳已经象石雕一样僵硬了。
平贺章彦被叫到了现场。
凑川怒不可遏。
“彻底调查,逮捕犯人!”
他用凌厉的目光看着平贺。
警视厅的鉴定科被动员起来。
事件现场只有凄川一人走过。平贺想:这次准能抓住犯人的痕迹。
克劳的尸体被送进了警察医院。
被杀的是刑事部长府上的守门犬,这不能不认为是对警视厅的挑战。
凄川要求做与人的司法解剖相同的解剖。执刀医生是请的东京农大的兽医教授。
鉴定科员从围墙到院内,进行了彻底的搜查。
其结果,在围墙的内侧发现了被认为是犯人留下的脚印,是二十二厘米的运动鞋印,是有登录商标的N厂的产品,鞋底下面本来是有号的,但是已经磨损了。
除此之外,没留下任何痕迹,当然更没有遗留品。
家庭的证词是这样的:
克劳夜间是放养着的。
家里人是十二点十分左右就寝的。凑川是十点回家的。那时克劳还很健康;
家里人睡下的十二点十分以前,克劳没有叫。之后,一直到早上,谁也没有听到克劳的叫一声。
凑川家有位老父亲。当夜,老父一直到早上五点还没睡。这倒不是有不眠症。他傍晚早早地睡一个来小时,然后一直到早上五点不睡。这是他每天的习惯。
这位老人也没有听到克劳的叫一声。五点过后,他睡了。
凄川来到院子里,是七点。
全家人睡着的时间,只有从五点到七点的两个小时。如果作案是在这两个小时之间进行的,或许克劳就是叫一两声,谁也注意不到也说不定。
等待着解剖结果。
下午,结果出来了。
从尸体的僵硬度、胃里的食物及其他判断,死亡时间在深夜十二点前后。前后有约一个小时的误差。包一皮一皮括误差时间在内,守门犬是在十一点到一点这两个小时之间被杀的。
凶器是铁锤状的东西。头盖骨陷下了直径约两厘米的一个圆点。
“是从十一点到一点吗……”
平贺听了解剖报告,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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