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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狼性(2)

“我们那口子,咬了这位姑娘的屁股,我给她擦了些药,血止住了……”节子在大伙面前深深地低下了头。她的脸上满是羞愧,似乎有种困惑,无法向大家解释丈夫突如其来的狂乱。

“我们当家的,也许是神经失常了。”

“来,你也坐下。”岛崎亲切地让她坐下,说,“你丈夫是病了,确实是发狂了,这样的事以前……”

“不,不……”内藤节子满腹狐疑地摇着头。

“你想想,有什么原因吧。”

“……”节子实在想不出什么原因。

“或许,你丈夫有没有被狗咬过?”

“是被狗咬过。”

“什么时候?”岛崎的声音也高了。

“大概是七天前,在树林子干活时,一条山狗冲过来咬了他的左肩。他挥起树棒打翻山狗才跑回家。不过,他伤得并不重呀。”

“七天前,被山狗咬伤了肩……”

“是的,他回来还说了,那条狗很奇怪,可怕着呢。”

“是这样呀。”岛崎不语了。

“这么说,他也患了狂犬病吗?”松本神色黯然地问。

“没错,他的症状正是狂犬病,而且已经发病了。”

“可是,你不是说潜伏期至少有十四天吗?”

“这就要看咬伤部位了。可以说,离中枢神经越近发病的可能性越大,潜伏期也相应缩短。”

“他不是已经失常了吗?竟去咬破了女人的屁股。”

“他可能听到了我们议论狂犬病,对死的恐怖使他完全绝望了。这么说,前天起,他一直精神忧郁。要是我早问起这事就好了。发病的前期就是不稳定性的头痛、忧郁,对刺激很敏感,不久又陷入不眠。这时会发生知觉异常,唾液分泌增多,然后会昏睡一段时间,又产生痉挛,甚至看到水也会痉挛,就是所谓‘恐水症’。到这种程度后,一般不出三天就会死亡。他的情况看来是刚过前期,不过,已经没救了。”

岛崎说话时,节子紧张得呼吸都急促了,好象就要惊叫起来。

“如果他已经发病了,那……”松本问话时看着乾博子。

乾博子瘦长型的脸上惊恐万状,整个身体都在抖动。

“不!不!别说了,就饶了我吧!”乾博子痛苦地把头埋在桌子上。

“不用担心,从人感染给人的比例是很低的,就算是感染上了,几天内进行治疗也不要紧。”岛崎安慰她。

乾博子身体上下起伏地啜泣。

“问题——”松本开口说话时,厌恶地瞪了一眼痛哭的乾博子。“有两个问题:一是怎么处置那个叫阿铁的,再就是这位店主有没有把他的唾液弄到我们的食物中。”

“这事,您就不用担心,当家的从前天起就一直睡着。”

“是真的吗?”松本刺人的目光直视内藤节子。

“是真的呀,他说是头疼……”

“那好,剩下的问题是你丈夫怎么办?诸位——必须尽快拿出结论。她丈夫完全失常了,说不定会咬了谁,你们说怎么处置吧。”

“检察官哪,”阿铁马上跳起来接过他的话。“我是狂犬病,店主也是,你说怎么办吧?你们这些家伙早就吞了他的口水,很快就会发狂犬病的。”

“住口!”

“你要谁住口!死神是不会沉默的!好,我不吱声了。不过,这么办行不行,我和那位姑娘成了同病相怜的伙伴,就让我和她睡一个被筒吧。不用什么手铐,我抱着她不会放手的。嘿嘿……”

“叫你住口,你这饶舌的家伙!”松本额上暴出了青筋。

“把店主和他禁闭在相邻的房间过夜,到台风过去前派人看起来,只有这么办。另外,还要派人监视狼群。怎么样,涸沼君,你会对此合作吧,或者你认为这与你也无关?”

“我会协助的,今夜我就看管一个通宵吧。”

“是吗,这样问题就解决了,你去把店主带来。”

“行。”涸沼答应一声站起了身。

“我去帮个手。”大伴毅也跟着站起身来。

“你是干什么来的?”从廊下穿过时,涸沼问并肩跟上的大伴。

“没什么……”两人个头不相上下,大伴这时若无其事地答了一句。

“你是为中原顺而来的吧?

“这……”大伴既没肯定,也没否定。这是个冷静又精悍的人。

内藤幸一呆在放被褥的房间角落,象幽鬼似地蹲在昏暗的墙角。刚才被安造打掉的菜刀,这会又捏在手上。

“不要过来!我要杀了你们!”内藤用嘶哑嗓音干叫着。

“把菜刀扔了,站起来!”

“我不!”

“你不要自讨麻烦了!”涸沼满不在乎地迎着他走去。内藤挥起菜刀对准涸沼的腹部猛地砍来。他这一下来得很突然、敏捷。涸沼将身体一闪,顺势朝内藤的手腕击去。菜刀当地一声落到地上;内藤一个踉跄跌到大伴跟前。大伴抓住内藤的手腕扭到背后,动作准确、干脆、有力,根本就没容内藤近身。

“嗬,手脚不坏呀。”涸沼对他说。

“哪里,比你可差远啰。”大伴轻声回答了他。

3

鹿泽庄有六间客房。

松本重治分配了房间。现在这个小集团的领导权——或叫主导权已从岛崎安雄转移到了松本重治。

松本把靠近大厅的两间房安置内藤幸一和阿铁,四位女大学生和中江真澄住一间,斋藤、阿平和阿梅三人住一间,岛崎夫妇住一间,剩下一间给了井上夫妇。

岛崎主动提出去住顶头那间倾斜的房;武田安造说是和波蒂在大厅打打盹就行了。涸沼凉介彻夜监护两名病人;中原顺在大厅过夜;大伴毅担任警戒狼的任务。

松本自己决定去那间放被褥的房间睡觉。

等决定了房间的分配后,已到了下午四点。

房 间分配后,除内藤幸一被锁起来外,其余的人都没离开大厅。暴风雨没有一点减弱的迹象,周围仍是一片昏暗。要是往常人们一定会觉得油灯闲雅,这会儿都觉得灯 火太暗。房间里的油灯,被透过缝隙钻进来的风吹得忽明忽暗,左右摇摆。火苗晃动的时候就把人们的身影象怪兽似地投到墙上。墙壁、天花板在暴风中呻吟。同时,大群患有狂犬病的丧失了种族维护本能的狼,正蹲在门外的黑暗中,窥伺着鹿泽庄的动静。

人们集中在一起可以暂时控制恐惧。

除乾博子外,所有的女人都去厨房预备晚餐了。

沉默重新统治着人们。

中原顺毫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他双臂还被铐在背后。中原顺在心里祈祷风雨来得更猛些。风雨给鹿泽庄带来危机,就会产生脱逃的机会。那怕鹿泽庄塌去一个角,狼就会冲进来。当然他们会采取措施,但这么大的风雨,总会有机会到来。

还有,他们害怕狂犬病的传染。被关起来的内藤幸一已近疯狂。那个阿铁也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要出来捣蛋,由恐怖发展到自弃,到那阵子没人拦得住他,凶暴与内藤幸一不可比拟。

——就在今夜!中原暗自下了决心。他预感到今夜不会平安渡过。

涸沼凉介会给我取下手铐,因为他们需要人手帮忙。中原顺决定先干掉涸沼,然后夺取他的手槍制服斋藤。那时关键还要看大伴采取什么行动。中原到现在还摸不透大伴的来历,也不知道他带没带武器。

中原看着窗外的风雨,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对付大伴。

敌人——中原对大伴下了判断,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可能成为我的朋友。对他必须使用非常手段。这么说就要杀掉涸沼,钳制斋藤一伙,治服大伴。松本治重不在话下。武田安造也多少叫人担心,不过,他大概不会多管闲事。

杀 人吗?——他很难轻易地下此结论。中原不喜欢杀人。当时中原就严厉地叱责了杀害M银行支店长的长岛公三,计划本来不用杀人。看到长岛刺死了支店长,中原立 即后悔不该与长岛结伙。长岛是他小学时的朋友,但一直是个无用的家伙。当初找他并不是因为他可靠,而是自己感到一个人有些力不从心。

本来约 好事成之后分给长岛三分之一的钱,但看到他如此残忍地刺杀了支店长,才知道自己找来一个相当麻烦的帮手。他考虑不能给长岛那么多钱,在两人商量如何在饭团 市的旅馆见面时就决定了,给他二千万然后一刀两断分道扬镳。自己带走一亿六千万从城市消声匿迹。今后如何生活,他已制定了周密的计划。

幼年 期失去父母之后,他一直生活在底层。经营铸造厂的叔父收养了他,但他过着与别的孩子不同的生活。他常被支使干各种活。叔父有两个孩子。他对叔父过的舒适生 活并不羡慕,从父母去世后,就意识到自己今后的艰辛。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已没有了欢乐,这使他过早成熟,又将自己的灵魂遮掩得严严实实。

可 以说对外人封闭自己的心灵是中原的特技。长大后他从没感到希望有亲友、希望有恋人,完全习惯了在孤独中生活。有些年轻人常说都市生活象沙漠,或是忍受不了 孤独走上犯罪道路,他对此感到好笑。他不懂这些青年人究竟怎么想的。他鄙视那些只知道穿时髦服装,搂着女孩子在街上招摇过市的年轻人,认为这些只懂得追求 表面生活的人是在自欺欺人。

中原独自生活丝毫不觉得难受,想要女人的话,夜里就去街上花钱发泄一通。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中原开始计划抢劫银行。他不愿为那微薄的薪金去抛洒汗水,也不愿将自己捆缚在家庭的栅栏里。他要凭借自己的胆识去搏击乾坤。这种追求欲已在他的灵魂中深深地印下,也是从少年时代的艰难生活经历中磨砺出来的。

他就象是一头守候猎物的猛兽在都市的丛林中潜伏了几年,就象是豹在跳跃前绷紧了全身肌肉似的,将存亡赌于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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