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战(3)
“我在担任押送的任务。”涸沼凉介的回答很短,中原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
“你——”松本气得一下子翻了脸,“你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置于圈子之外,到底要干什么?我们身处绝境,需要一致对付,知道吗?你要是继续这样,我们就来表决,打破你的自以为是!”松本说完,瞪着充血的眼睛看着大伙。
“大家赞成不赞成给中原恢复自由?”
“我赞成!”井上薰毫不犹豫地表示赞同。
松本一个一个地问下去,中江真澄、阿铁、岛崎夫妇……。结果是全体赞成,都认为已经没有必要给中原继续戴手铐。
“看到了吧,给他取下来!或者你打算与众人为敌。”松本尖声叫着紧逼不舍。
“明白了。”涸沼终于点了头。
中原顺的手铐取下了。他站起来离开了大厅,进了厕所,从厕所那扇小玻璃窗向外看去,外面漆黑一片,雨珠犹如数千枚利箭射到玻璃窗上。
——真要派人吗?他觉得派人下山的提议不值一谈,就算不被狼群咬死,也会在这漆黑的山里迷路冻死。
房屋的咯吱声持续着,象是在大海的怒涛中挣扎的即将沉没的遇难船那叩人心弦的咯吱声。
中原端起厕所里的油灯,摸到了厨房。他想物色一件合手的武器。案板上搁着菜刀,但那玩艺作不了武器。他看中了裸露着的自来水铁管。水是用竹筒从山上接来的,房间里面才有铁水管。
中原用力拆着水管。由于没有水压,水管的连接是随随便便。他把拆下的水龙头扔到一边,而形成直角的那个拐弯处很费劲。
正在使劲拆的时候,脚步声走近了。
“您在干什么呀?”是井上薰。
“我要准备一件武器。”
“中原,你打算和狼斗吗?”井上薰站到他旁边。
“我想免不了吧,嗯?”中原知道少不了一场殊死的搏斗。鹿泽庄倒塌前,可以暂时避一避,等房子一塌,就必须出去和狼群拼个你死我活。咬死了只能怪自己命运不济,但中原不愿轻易地认输,就是死也要拼它个十来头狼——他有这个自信。
“天无绝人之路。”——中原这么想着。他对自己那严格锻练过的身体充满信心,不相信就那么轻易在狼嘴里丧命;到时候先从边上出去,如果不行就爬到树上去,瞅个机会再跳下来打。狼群会在鹿泽庄倒塌时攻击。包皮皮括两具尸体在内,这里虽有男女二十人,其中有战斗力的只是少数几个;大多数人会在狼群攻上来的一刹那就被咬倒。当狼撕咬尸体的时候,可以找空子跑出去,就是说牺牲的人越多,机会越大。
弯管取下来了,成了一根很合适的铁捧,中原顺抓在手里挥舞了几下。
“中原,你打算下山当使者吗?”井上薰紧挨着中原,抬起她那美丽的大眼睛看着他。
“我没这么想过。”中原不具备牺牲精神,他觉得人就要各自生存,生也好,死也好,是各人自己的事。他自己长这么大,可以说没依靠任何人,今后他也不打算依靠任何人。
中 原看着阿薰的眼睛,在油灯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睛里水汪汪的。中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井上薰是在恳求自己的保护。报纸上曾报道了中原擅长搏斗,多次攀登过 南阿尔卑斯山,她可能就是要借助我的这些功夫。在眼下的情况看,要想活下去,没有男人的保护是不可能的,如果狼群攻来,女人将首先被撕裂丧命。
中原在阿薰的眼里看到了她绝望的恳求。
中原现在还不想搂抱女人。他明白多带一个人就等于背上一个包皮皮袱,也就是意味着死。这是不能随便胡来的。
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是井上五郎跑来了。
“你怎么跑到这里了了?你在干什么?”井上尖声叫着。
“干什么?什么都没干。”
“那好,你跟我走。”井上抓住阿薰的胳膊拉着。
“我不!”阿薰甩开了他的手,“我不能跟你过了,你就别管我的事了。”
“你,你,跟着个银行强盗……”并上不敢往下说了,他看到阿薰依偎在中原身上。
她白净的脸上露着明显的轻蔑。五郎不由想起自己把妻子让给斋藤的丑态,一种屈辱使他周身血液沸腾。他想对阿薰大叫,那难道是我的错吗?斋藤带着三个丑恶的伙伴,既带着手槍,又有匕首,他们已经奸污了女大学生,露出狰狞的面目,连刑警都不敢对他们多言多语,我能怎么着,要反抗的话不是白白送死吗?
依偎在中原怀里的阿薰,胸前的衣服似开似掩,她那白嫩的胸脯在井上五郎眼里是那么刺目。他明白了,这女人是要把自己的身体给中原。
并上慌了,他不顾一切地大叫:“你跟这个银行强盗到底有什么好的,他可是个杀人犯哪,快跟我走!”
“不,我愿意做他的女人!你要生气的话,就和他斗一场,把我夺回去好了。”阿薰针锋相对。
“你!”井上哭丧着脸看着中原,“我求你了,把妻子还给我。”
“我说你还是给我出去。”中原冷淡地顶了回去。他突然想抱井住上薰,并不是因为五郎骂了他银行强盗,而是他想到五郎当时把妻子让给了斋藤时的表情,觉得有种烦躁不安的情绪,看来这五郎天生是个可怜虫,对他这种人不值得怜悯。
“告诉你,这个女人我要了,或者我们凭武力来决定好了。”
“……”井上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我是你的女人!”蓦地一声,阿薰尖叫着,搂紧中原,“我的身体全部属于你!你不要抛弃我!”
井上五郎忍不住了,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阿薰陶醉在快感之中,不知道五郎已经出去了,但她不怕五郎看到,心里已经忘了他。
4
鹿泽庄倒塌的命运决定了。西侧第三间房屋的墙壁倒塌下来的声音是那么沉重。这就是正式说明房间已倒了一半。
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大厅。塌下的第三间房在大厅的紧后面,随着墙的倒塌,狂风卷了进来。大厅的墙壁哗啦哗啦作响。鹿泽庄宣告着末日的来临,剧烈晃动着。
没有人说得出话来。
狂风的怒吼淹没了大厅。波蒂突然扬起头来惊惧地大叫。这次不是呻吟,而是一脸凶相,露出利牙对着墙壁狂叫。看来,它就象疯了似的。人们从它的叫声中,知道狼群已经冲入邻室,也就是说狼群只有一墙之隔。
人们心中残留的一丝热望熄灭了,明白死亡临近了。
“你们谁……”松本重治的声音近似哭泣,嗓音干巴巴的,现在派谁去当使者都来不及了。不等救援队赶上山来,所有的人都会被咬死。在焦躁不安中等待死神的到来,跟下炼狱一般,紧张使人们的皮肤发紫。
“我去吧!”武田安造站出来了。
“真的,你真的去吗?”松本有些感激了。
“去也没用,可是同样待在这里也没有用。”安造平静地说。
安造到浴池去,取下挂在那里的湿衣服,脱下棉袍把它换上,一阵冰凉透过了全身;冰凉的感觉使他马上想到即将到来的死。安造可以说是平静的迎接死亡。在漆黑的夜间与凶恶的狼群搏斗绝无可能生还,何况还有打得人睁不开眼的暴雨。
安造现在想的是能杀几头狼,无论如何也要宰它三四头,只要体力能坚持,他会拼死砍下去。
他心里清楚,松本想让自己下山送信,要派人的话,自己是最合适的,其他人不管涸沼凉介也好谁也好,几乎不可能。首先他们连方向都摸不清,出了鹿泽庄一二公里,必然会在原始森林里迷失方向。另外,还必须能从狼群围困中逃出去。
安造自己也是这样,就算能摸清方向,也逃不脱狼的撕杀,所以他一直沉默不语。但是他也觉得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与狼群拼个你死我活,只有这样,死了也算男子汉。他想跳进黑夜笼罩的荒野与狼群搏击,而去送信不过是借口而已。
他想,拼它一场也不枉为在山里过了一辈子的猎人。
安造换好衣服回到大厅,露出笑容对乾博子说:“小姑娘,我走了以后,你能不能帮我看好波蒂?”
“是,您放心吧!”乾博子抬起苍白的脸,点了点头答应了。
“到了最后的时刻,你就把波蒂放了,呵?它会跑的。”
“我明白了。”
“武田!”松本走过来,“我们把尸体抬出去扔给狼,你就趁空……”
“那没用的!”安造推开松本。
他提着猎槍,腰里挂着腰刀,站到大门口。大家都赶到大门口为他送行。
涸沼凉介看到武田老人那满脸皱纹的脸上露着开朗的笑容向大家致意。安造故作轻松地拉开大门,消失在黑暗之中。大家都聚集到玻璃窗边,把头贴在玻璃上看着门外。安造老人的身影早已不见了,大家都不愿离开,一个个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有传来狼的嚎叫,只听见风雨呼啸声。
——他是不是巧妙地脱险了?涸沼凉介眼前浮出了武田老人瘦瘦的身影。他清楚武田老人是抱着死的决心出去的,那开朗的笑容里就包皮皮含着这种决心。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涸沼的心缩紧了。他不愿多去想,不管怎么说,谁都很难逃出去,该怎么死,应该由自己决定。
远处传来一声槍响。
涸沼回到了大厅。波蒂大概是嗅出了安造的气息,趴在地上,从嗓子深处发出微弱的哼哼声。
“死了吗?”大伴毅凑过来问涸沼。
“大概死了吧。”涸沼眼前似乎浮起了狼群咬噬武田老人的情景。
大家都回到大厅坐下来,没人再说一句话。谁的心里都明白,刚才的槍声宣告了武田安造的死。人们脸色陰沉,眼里浮着凝视死界的神色。
井上薰把身子倚在中原顺身上,阿铁双手抱着真澄的肩膀。阿平、阿梅也分别偎着正宗思和东京子,内藤节子孤零零地待在一边,神色惶惑地看着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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