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股漩流(4)
中烟目送着他。现在的安高则行已经没有二十几年前在警察厅当秘密搜查员时的那股一精一悍味道了,而且人也发胖了。但是从安高能为一桩并非他分内的案子从函馆飞来,如今又不辞辛劳地飞上夜海的行动中,中烟看出了自己和安高之间的距离。
直升飞机一口气飞出海峡,二十分钟以后便追上了荣光丸。
安高在甲板上降落,安高一下去,直升飞机马上飞走了。
船员们以为出了什么事,都涌上甲板,安高找到船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估计一定是有人收了钱,准备把他们搭到小樽去的,我想了解一下真相,如果肯说出来的话……”
“明白了。”
老船长没让安高把话说完。
他用内线电话告诉甲板长,让全体人员到餐厅集合。
“请跟我一起去。”
老船长命令停机,留下值班的,和安高一起到了下面餐厅。餐厅里聚集着十几个船员。
老船长把安高介绍了一下,说明了让大家集合的理由。
“拿了钱的人请自己报出名来。海上男儿可不许学那种卑劣行径,私下受了人家好处,受了就受了吧,只要报出名来,我也不再追究了。警察只是想知道对方是谁,要是藏头缩脑地不说,可别怪我不客气。”
老船长声色俱厉,威压当场。也许是被这股威势镇住了吧,一个人举了手。那人叫加藤,是个二等轮机手。
“原来是你?这头蠢驴!唔,既然你主动站了出来,那也还算像话。还不快把事情说清楚!”
不知道老船长这是在发火还是在称赞。
加藤出列。
晚上九点左右,离启航还有一点时间,加藤从城里回到码头。正要上船,被一个人喊住了。喊住他的是个中年男子。那人知道加藤是轮机手后,要求加藤帮他带两个人到小樽去,说把人藏在轮机室里谁也发现不了。那人拿五万元给加藤,船到了小樽时再给他五万元。
加藤想,这又不是偷渡,带两个人到小樽就能进账十万元,这钱实在好赚不过,就答应了。
“那两个人有没有什么特征?”
安高目不转腈地盯着加藤,眼光是平静的。如今的安高已没有了锋芒。他绝不会盛气凌人地发火,再重大的事情他都处之以温厚的态度。不过,柔和高厚和麻木迟钝并非同义词。
当上警视正、刑事官后自然忘却了的侦探风采正不断恢复,曾被誉为警视厅一把快刀的过去正如急涨的满潮似地涌了上来。
“那个人下巴的这个地方有个伤疤……”
加藤比划着自己的下巴说。
“此外呢?”
“其它,其它就没有了。”
加藤两眼看着空间,拼命回忆着那人的相貌回答说。
“谢谢,你帮了我们大忙。”
“呃——,我收下的钱怎么办?”
“用它请大家吃一顿不就完了?”
安高微微露出了笑容。
安高乘上来接他的直升飞机,回到县警已是十一月二日凌晨三点多了。
凶手还未落网。中烟警视和平塚搜查一科科长在等着他。
安高把那人的相貌介绍了一下
“这人我知道。”
平塚说。
“是谁?”
“他叫后藤洋三,是参议院主席远泽要一的私人秘书。此人出生在青森县,远泽的地盘也是这一带……”
平塚表情郁闷,看着中烟和安高。
“远泽要一?……”
安高自语道。远泽是第一保守党的三朝元老,曾历任数届议会委员长,最终当上了参议院主席。目前正是参议院改选的高一潮,远泽将在全国选区再次参加竞选。
屋子里气氛沉重。
6
十一月二日傍晚,北守礼子从家里动身了。
“真是说不过去,你看我这副窝囊样子。你一定得好好把格罗找回来。”
北守数重在门口嘱咐妻子说。
为了寻找格罗,妻子礼子将乘夜航班机到青森去。要是能去的话,北守真想自己去。可是身一体还上着石膏,带着石膏出远门总不是一回事。别的不说,即使到了青森,也无法开车去找格罗。
格罗偷偷乘上青函渡轮到了青森的事是赶到函馆去的本田秋彦告诉他的,说格罗混在人群中上了渡轮,在青森车站发现了杀害它朋友的凶手,最后被警察开槍赶走,在夜晚的青森街道上失踪了。
格罗是奔南方而来的!北守一想到格罗,简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了。虽然不知道格罗在青森会选择那一条路线南下,但摆在格罗面前的不外是一片荒漠无边的大地,有山脉、森林、平原和无数个城镇。
格罗穿过这些连绵不断的大山、森林、平原、饿着肚子像一头饿狼似地一路流一浪一而来的样子仿佛就浮现在他眼前。
“别担心,我一定把格罗找到,把它带回家来。”
礼子安慰丈夫。
“那就拜托你了。”
“我走了。”
礼子乘上出租汽车。
能不能找到格罗,礼子心里一点数都没有。格罗亲眼看见朋友被人杀害,警察又向它开槍,它对人类已失去了信任,据说警察正在四处寻找格罗,因为格罗是辨别凶手唯一的活“证人”。可是对于格罗来说凡追寻它的都是敌人。它不知道警察会保护它。
她觉得格罗要是还在青森市,那倒是有可能找到的。可如果它离开了青森进了山岳地带,那相遇的可能一性一就等于零了。
格罗的生死会不会就取决于它是否还在青森?礼子不安地想。要是格罗跑进了山岳地带,也许会饿死,一精一疲力尽地走上公路,又很可能被汽车压死。礼子越想越怕。
不过她也有乐观的一面。如果格罗还在青森市,自己的搜索效果和别人就大不相同,因为她对格罗是有吸引力的。说不定格罗会嗅到自己溶在空气中的气味,吠叫着向她跑来。
即使不是这样,牢固地拴在礼子和格罗之间的强有力的纽带也会引导格罗本能的行动,使它找到她。
礼子的希望就寄托在这一点上。
到机场了。
无论机场大门,还是在大门上车的汽车口,有一个男人始终不离礼子身旁。那人是个高个子,看样子有三十五六岁。礼子没把他当一回事,以为不过是个见了女人便想搭七搭八的无赖。
礼子从汽车上了飞机,那人也跟着她上了飞机。飞机是YSⅡ型,不定座。礼子看出那人想坐在自己身边,不过她懒得拒绝。如果他搭上腔,不理他就是了。
她捡了个窗边的位子坐下。
果然不出所料,那个男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礼子朝那男人瞥了一眼,目光冷峻,想就此堵住对方的意图。
那男人也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
礼子马上把视线收了回来。从对方那知识分子型,但不带一丝暖意的相貌中,礼子判断不出来他从事的职业。
“您是北守礼子女士吧?”
那人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礼子感到脊梁有点发冷。
那人无言地递过一张名片。
警察厅刑事局搜查第一科,藏田弘行
名片是这么印的。
“您是警察,为什么……”
北守礼子看了看藏田。知道对方是警察后,对他那副冷若冰霜的相貌就不再感到奇怪了。
“我打电话到府上去,知道您出门找格罗去了。”
“可您怎么知道我就是北守?”
“我问了您丈夫您的容貌和服饰打扮。”
“他怎么说?”
“他说您的腿长长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谢谢。”
听了藏田这句顺耳的话,礼子开心了。
“我们已经弄清楚府上格罗的朋友、那个流一浪一者的身份。”
“……”
礼子默默地看着藏田。
“那人叫永山雄吉,原通产省航空局武器科科长。”
“通产省武器科长?”
“是的。”
“那位永山先生怎么住到去来牛海边的小窝栅里去了?”
“这正是我现在要调查的。”
飞机滑上了跑道。
警方是下午才知道在函馆被杀害的流一浪一者就是永山雄吉的,原因是永山的妻子跟他们联系说被害者是他的丈夫。
身任通产省要职的永山在某一天突然失踪了,事先也没有向通产省递过辞职报告。知道这个情况后,警视厅开始了行动。从武器科长这个要职看,警视厅认为永山杀害事件背后一定隐藏着大人物。
藏田是今天傍晚知道这件事的。刑事局长把他喊去,命令他和警视厅分别调查这个案件,要求他必须在警视厅之前掌握事件的全貌,而且调查必须秘密进行。
——这里面有文章。
藏田意识到了这一点。刑事局长下令秘密侦查,无疑是因为政一府首脑机构害怕事态扩大,引起社会舆论。
藏田经手的案子有许多都是在黑暗中了结的。或者看了调查报告后,首脑机构来个偷梁换柱,使它变成一桩一性一质完全不同的事件。
对这一套藏田已经习惯了。
藏田已调查了永山雄吉的职务背景。目前的日本是不能对外出口武器的,出口武器有三条原则:
一、对巴黎统筹委员会禁止向其提供兵器的各社会主义国家不能出口。
二、对国际纠纷当事国不能提供武器。
三、对于其它诸国也应持谨慎态度。
事实上武器出口是不可能的。
但在统计数字上仍有出口现象。比如归还苏联的米格25,理论上就算是出口的。日本官宪持槍出国时,出去时以武器出口论,回来时作进口看待。向停泊在海外的自卫舰输送因故障而调换的零件也算是武器出口。
就这样,出口只是纯理论一性一的,实际上并没有武器出口。不言而喻,永山的工作只是经管武器的进口。
——可是,事实真是如此吗?
永山的突然失踪,背景必然是贪一污事件。从永山的照片上报纸的第二天,他就遇害的现象看,一定有哪个组织一直在追寻他,而他也是知道这个情况才销声匿迹的。贪一污的背景就在这里。
刑事局长秘密侦察令的原因也在这里。
——莫非他们在搞秘密出口武器?
不能说没有可能。日本目前除了核武器以外什么武器都造。东南亚以及中东各国都想买这些武器,有的通过商社,有的直接向通产省航空局武器科提出申请。因为武器出口三原则的存在,生意一笔都没做成过。——这是通产省的回答。
可是,最近国际刑事警察机构派了三个斯里兰卡的刑警到日本,在警察厅的支持下正进行调查,目的是查清商社的武器出口情况。他们怀疑某商社从美国买了武器,通过有业务关系的斯里兰卡共和国的企业把坦克和子弹运到了中东某国。
对国际刑警机构的委托,一般总是发文调查一下就完了,直接派员协助是极少的异例。
他们怀疑盘踞在中东地区的武器商和日本的商社已勾结在一起了。
这样一个武器出口的漩涡,会不会还牵涉到日本的武器?
如果是这样的话,身为通产省航空局武器科长的永山雄吉是完全有可能被当作灭口对象的。
藏田分析着背景的复杂程度。
“那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格罗的那个朋友好像被卷进了一个复杂的事件中,这礼子也明白,但她不明白警察为什么找她。
微信扫码关注
随时手机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