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移民新方向:肯尼亚
来源: 南方周末 作者: 安静的夜 时间: 2013-08-03 阅读: 次
中国男生“很温柔”
江伟对非洲人生活节奏的认识来源于他黑皮肤的肯尼亚女友:两人在网上相识后,第一次线下的正式约会,女方就迟到了两小时!但江伟等来的是爱情。女孩来到约会的饭馆,有点惊讶地发现江伟还在,心想,哟,这么有耐心的男生一定不错!
相处久了,她觉得中国男生“很有耐心、很温柔”。迟到久了,肯尼亚男生可能早就走开了。况且江伟还会在她不高兴的时候哄她开心,会一间店铺又一间店铺地陪她闲逛,只为买一双鞋子。至于江伟,最开始他会为女友经常性的迟到而头疼,但慢慢也习惯了,还发现了女友的不少优点。这个肯尼亚女孩的乐天和知足最让江伟满意,“买100先令(不足人民币10元)的耳环给她,她也会很开心!”
这里是内罗毕,肯尼亚的首都。肯尼亚地处非洲大陆的东部,东非大裂谷是这里最重要的地标。江伟连同他的中国朋友们成为了这里的最新移民。
在多数中国人的印象中,除了赵忠祥老师解说的《动物世界》,乞力马扎罗的雪,这里最著名的恐怕是丹麦女作家伊萨克·迪内森(Isak Dinesen)的作品《走出非洲》。作品中,女主人公的农场坐落在恩贡山脚下,赤道从中穿过;“浓烈而纯净”的非洲,天空是紫罗兰色的,色调如同经过燃烧的陶器。
然而人们不会想到,如今的内罗毕街头,在车站,拉客的小伙已经熟练掌握“Ni Hao(你好)”;在盗版DVD的小贩那里,不难找到《白蛇传》之类的中国古装影片;在国家博物馆一个展示现代生活的橱窗里,学生书包上面写着“蓝猫”、“淘气”。
是的,号称“非洲小巴黎”的内罗毕,连同广袤的非洲大陆一起,已经迅速成为大批中国人的淘金之地。“这里遍地是黄金,5年能赚到在国内一辈子的钱。”1999年来到内罗毕的中国超市老板苏浩全说。如今,在肯尼亚常住的中国人已经达到万人规模,他们多数聚集在内罗毕和港口城市蒙巴萨。
汹涌而至的中国人与中国元素扰乱了当地人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不解与隔阂。一位内罗毕大学教授对南方周末坦承自己并不了解身边的中国人,因为“他们除了做生意很少和当地人交往”。
而他们的“中国邻居”完全有自己的理由。“他的想法和你完全不一样。”在中国餐厅担任经理的杨勇(化名)来肯尼亚22年,但除了工作,基本都只和中国人一起活动,英文水平仍然局限于熟悉的餐厅环境。餐厅的老板在一旁听到我们的聊天内容激动了起来,“谁爱跟他们玩嘞,就知道骗你的钱!你请一个肯尼亚人吃饭,他们会叫十个八个朋友一起来让你埋单!”
“嗨,Michael!你把眼睛睁开!”
肯尼亚是非洲大陆的经济重地。在东非五国中,肯尼亚经济总量超过了坦桑尼亚等其他4个国家的总和。在非洲54个国家中,肯尼亚是仅次于南非、尼日利亚、安哥拉的第四大经济体。
形形色色的中国年轻人由于不同的原因来到这里,并且留下。来自广东惠州的丽思(化名)在内罗毕读语言学校。她的父母长期从事对非电视零件出口,但是从没有来过非洲,于是让丽思过来读书,顺便考察市场。
教育是中国年轻人来到肯尼亚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作为英国的前殖民地,肯尼亚保留着与英国接轨的教育制度。中国驻肯尼亚大使馆新闻和公共外交处主任吴诗凡向南方周末介绍,近年在肯尼亚求学的中国学生估计已有上百人。
中国孩子与肯尼亚孩子的交流以父辈们未曾经历的方式展开。2005年,刚来肯尼亚的辽宁人石伟然虽然有个英文名叫Michael(迈克尔),但语言不通,精神不振,本来就不大的东方式的眼睛看起来就更小。“我同学里有几个印度人,眼睛特别大,就刻意盯着我喊,‘嗨,Michael!你把眼睛睁开!’”
来自深圳的江伟选择在内罗毕大学读书。他发现,当地人下课后往往会继续留在教室里聊天,“聊半个小时都不走,他们说这是social(社交)”。
当突破心理障碍,加入同学们的社交队伍之后,他才发现对方对自己的误解之深——“他们以为我是来修路的,还问我是不是在中国犯了罪,才被派来修路。”在内罗毕,从环城公路到国际机场都不难看到中国建筑公司的身影,而中国工人们起早贪黑的工作节奏更让当地人感到费解。
在当地人眼中,带着淘金梦来到肯尼亚的第一代中国人是勤奋、高效的代名词,但也形成了一个封闭、隔绝甚至有些怪异的小群体。
与来自中国的一心淘金的父辈们不同,年轻人的交流很容易就突破了国别与种族。来肯尼亚之后,丽思觉得自己和当地人相处很开心,但和中国人则有“代沟”——“年轻人思想比较开放,和当地人也容易聊到一起去;而老一代人由于语言和文化的隔阂,有些看不惯当地人”。
江伟对肯尼亚姑娘的爱慕之情也日益加深。终于有一天,他们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江伟突然停下来,深情款款地用英文说:“能帮我一个忙吗?”女孩很困惑地看着他,“什么?”
“做我的女朋友吧!”江伟说。女孩很开心地回答:“Yes!”
留在肯尼亚
来自山西太原的段浩1999年被父母接到内罗毕的国际小学。他的父母在1993年就来做援非医生,随后留下来,和当地人合开了一间牙科诊所。如今,段浩也成了一所英国学校的医科学生,在假期回到肯尼亚肯雅塔医院实习。
在英国,段浩会告诉同学们他来自肯尼亚,因为他的家在那里。他发现自己已经不适应国内大城市里的水泥森林,回到故乡也找不到儿时的路。他已经不太会写中文,医疗专业词汇只会用英文表达。他的父母因此时常趁假期带他回国练中文。谈到一家人的未来计划,段浩说:“他们(父母)以后要撤,剩我一个人在这里。”
与眷恋故土的父辈们不同,年轻的中国孩子们爱上了肯尼亚四季如春的气候、未被破坏的自然环境、舒适慵懒的生活节奏乃至乐观随意的社会文化。这些都成了中国孩子们留下来的理由。
石伟然就确定,他们一家人将要定居肯尼亚了。2005年,他随做建材生意的父母来到内罗毕,开始在国际学校读初中,四年后,他的父母又生了一个男孩。
对于弟弟的成长环境,石伟然不乏羡慕——在家说中文,在学校说英语,家里的佣人还会教他斯瓦希里语。他还记得自己来肯之初的艰难:父母的生意惨淡经营,甚至一度拖欠一年约合13万元人民币的国际学校学费。
如今,段浩、石伟然们的家庭都已跻身当地社会的中上层,在高档小区置业,出行以车代步。他们也像当地富裕家庭的孩子们一样完成了从国际学校到欧美名校的漂亮简历。之后,他们选择回到的地方是肯尼亚,而不是中国。
石伟然保守估计,这群生在中国、长在非洲的中国孩子们以后多半会留在这里,落地生根,剩下的人里也有一半会去欧美发展,回中国的选择并不主流。
从思想上,他们甚至已经不觉得自己还是真正的中国人了。石伟然一本正经地解释:“我给你举个例子,美国总统奥巴马的弟弟还住在肯尼亚贫民窟里,不接受哥哥的任何帮助。这是一种和中国人完全不同的思想。”
“下一代很有可能会从政”
2013年3月9日,肯尼亚刚刚产生了新总统肯雅塔。但中国政府表示视肯尼亚为非洲的重要合作伙伴,愿同新政府进一步密切合作。
本届大选,肯尼亚全国投票率超过了70%。“这边的人政治参与度很高。”石伟然说,这也让他对当地政局感兴趣。在父母的影响下,石伟然打算继续经商,不过他觉得他的下一代“就很有可能会从政”。
但毫无疑问,在见证中肯关系飞速发展的同时,他们也将承受更多的压力。
2012年8月,数百名肯尼亚的中小零售商在内罗毕游行,反对中国的中小零售商用廉价甚至假冒的商品挤占市场,要求政府彻查中国中小零售商的准入手续。他们喊着“中国人必须离开”的口号,行至总统办公室递交请愿书。
段浩倒是对这场游行有点儿不屑。“这里的人都知道,80%的货都是中国的,多给他们点钱就行了,打发美国人呗。”游行时值美国时任国务卿希拉里访肯,她曾在访问非洲时不点名批评某大国在非洲的“新殖民主义”。
2003年,肯尼亚政府提出以中国为重点的“向东看”政策,似乎与中国政府“走出去”的政策不谋而合。2005年,内罗毕大学成立了全非洲第一所孔子学院。
院长撒德全向南方周末介绍,学院成立之初只有十几个学生,但到2009年的时候已经有500人左右。“中石油、中石化、中国路桥啊,建筑公司、开发公司什么太多了,我们的学生供不应求。”2011年,中国已经成为了肯尼亚最大的外国直接投资来源国。次年,中央电视台非洲分台和中国日报非洲版接连落户内罗毕。
肯尼亚对华主要进口工业制成品,而出口则以红茶、咖啡、坚果等农产品为主。2011年,中肯双边贸易额为24.28亿美元,是本世纪初的17倍。但其中中方出口就占23.69亿美元,是进口额的近40倍。
肯尼亚国内的生意也变得不那么好做了。丽思熟悉家里对肯出口时一柜货的税率甚至打点当地官员的“黑钱”价码。但她发现,在中国国内人力、物价成本走高和人民币升值的趋势下,中国零售商的贸易出口模式越来越难以为继。
令他们稍感安心的是,中肯两国目前还有保持着良好的双边关系。1963年,肯尼亚一经独立就和中国建交。前国家主席江泽民、胡锦涛分别在1996年、2006年来访。
更多的年轻人则没有考虑国家层面的宏大话题,他们只需要享用这里清新的空气、洁净的水、悠闲的生活方式,或许还有普世的爱情。与记者见面时,习惯了“非洲style”的江伟迟到了,倒是他19岁的黑皮肤的女友准点到来。江伟一来就笑了,“哟,今天倒让你等我咯”。
在谈及他们的未来时,江伟的女友坦陈,与本地男孩相比,他最大的优点之一是对待感情认真。她笑着看他,“如果他不认真,我会杀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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