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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回 说楔子敷陈大义 借名流隐括全文

人生南北多歧路,将相神仙,也要凡人做。百代兴亡朝复暮,江风吹倒前朝树。  功名富贵无凭据,黄评:一篇主意费尽心情,总把流光误。齐评:全书主脑。约评:真乃唤醒梦梦浊酒三杯沉醉去,水流花谢知何处?
这一首词,也是个老生常谈。黄评:固系常谈,而先生之书非常谈也不过说人生富贵功名,是身外之物;但世人一见了功名,便舍著性*命去求他。及至到手之后,味同嚼蜡。天二评:无论到手不到手,口里说说也香。到味同嚼蜡时,已是醒过来了,能有几人?否则恐甘蔗渣儿尚要嚼了又嚼也。约评:袁子才先生有诗云:明知过后原如梦,争奈当场欲上天。此之谓也。自古及今,那一个是看得破的?天二评:无论得不得,嘴里说说也好。黄评:自有天地以来于今为烈
虽然如此说,元朝末年,也曾出了一个嵌崎磊落的人。这人姓王名冕,黄评:高人隐士非必定取王冕,以正文托之明代,时世相近耳在诸暨县乡村里住。七岁上死了父亲,天二评:据曝书亭集,王冕传,父命牧牛陇上,潜入塾听村童诵读,暮亡其牛,父怒挞之。不云早孤。此处不可以诬先贤。岂传闻异耶?明史传与朱集略同。平步青:如本传,则叙次不能一线。故云父殁,非诬先贤,亦非传闻异也他 母亲做些针指,供给他到村学堂里去读书。看看三个年头,王冕已是十岁了。母亲唤他到面前来说道:“儿啊!不是我有心要耽误你,只因你父亲亡后,我一个寡妇 人家,只有出去的,没有进来的;年岁不好,柴米又贵,这几件旧衣服和些旧家伙,当的当了,卖的卖了,只靠著我替人家做些针指生活寻来的钱,如何供得你读 书?如今没奈何,把你雇在间壁人家放牛,每月可以得他几钱银子,你又有现成饭吃,只在明日就要去了。”黄评:是小说入手法王冕道:“娘说的是。我在学堂里坐著,心里也闷;不如往他家放牛,倒快活些。假如我要读书,依旧可以带几本去读。齐评:出语便是不凡。天二评:善体亲心,是谓孝子。情愿放牛的也多,只无底下两句。黄评:此句必不可少”当夜商议定了。
第二日,母亲同他到隔壁秦老家,秦老留着他母子两个吃了早饭,牵出一条水牛来交给王冕,指着门外道:“就在我这大门过去两箭之地,便是七泖湖,湖边一带绿 草,各家的牛都在那里打睡。又有几十棵合抱的垂杨树,十分-阴-凉。牛要渴了,就在湖边上饮水。小哥,你只在这一带玩耍,不必远去。天二评:好所在,我亦欲从王先生游。黄评:好世界我老汉每日两餐小菜饭是不少的,每日早上,还折两个钱与你买点心吃。只是百事勤谨些,休嫌怠慢。”他母亲谢了扰,要回家去。王冕送出门来,母亲替他理理衣服,黄评:闲处写得入情口里说道:“你在此须要小心,休惹人说不是;早出晚归,免我悬望。天二评:简净。黄评:慈母”王冕应诺,母亲含着两眼眼泪去了。天二评:读至此不知何以堕泪
王冕自此只在秦家放牛,每到黄昏,回家跟著母亲歇宿。或遇秦家煮些腌鱼腊肉给他吃,他便拿块荷叶包了来家,递与母亲。天二评:读至此不知何以下泪。约评:我亦要堕泪。黄评:写王冕之孝,盖未有不孝而可称名士者每日点心钱,他也不买了吃,聚到一两个月,便偷个空,走到村学堂里,见那闯学堂的书客,就买几本旧书。日逐把牛拴了,坐在柳荫树下看。天二评:我见扫室延师而学生与书为仇,其材乃不及王先生所放者不知凡几。噫嘻!约评:闯学堂的书客,只怕无甚么好书买。
弹指又过了三四年。王冕看书,心下也着实明白了。天二评:着实两字见不是当口头说话。黄评:加着实二字,以见王冕学之所由来那日正是黄梅时候,天气烦躁。王冕放牛倦了,在绿草地上坐著。须臾,浓云密布,一阵大雨过了。那黑云边上镶著白云,黄评:画不出渐渐散去,透出一派日光来,照耀得满湖通红。黄评:如见湖边上山,青一块,紫一块,绿一块。树枝上都像水洗过一番的,尤其绿得可爱。齐评:写眼前景物透亮之至。似俗而甚雅也湖里有十来枝荷花,黄评:入学画苞子上清水滴滴,荷叶上水珠滚来滚去。天二评:画所不到。此文人之笔毕竟高于画家王冕看了一回,心里想道:“古人说‘人在图画中’,其实不错!可惜我这里没有一个画工,把这荷花画他几枝,也觉有趣!”又心里想道:“天下那有个学不会的事?齐评:正所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天二评:此句宜正告天下后世没志气的人我何不自画他几枝?……”
正存想间,只见远远的一个夯汉,挑了一担食盒来,手里提著一瓶酒,食盒上挂著一块毡条,来到柳树下,将毡铺了,食盒打开。天二评:那里仿来这些雅兴那边走过三个人来,头带方巾,一个穿宝蓝夹纱直裰,两人穿元色*直裰,都是四五十岁光景,手摇白纸扇,缓步而来。黄评:何其风雅,但不可开口耳那穿宝蓝直裰的是个胖子,来到树下,尊那穿元色*的一个胡子坐在上面,那一个瘦子坐在对席;他想是主人了,坐在下面把酒来斟。
吃了一回,那胖子开口道:“危老先生回来了。齐评:非大老不开口,是此书行派。天二评:开口就是一尊大神佛。黄评:不料其开口便俗。却是先生著书本意新买了住宅,比京里钟楼街的房子还大些,天二评:据传,冕北至燕,翰林学士危素居钟楼街,一日骑过冕,冕揖之,不问名姓,忽曰:公非住钟楼街者耶?此即借其事影射值得二千两银子。因老先生要买,房主人让了几十两银卖了,图个名望体面。齐评:卖屋也讲势利,可谓奇谈前月初十搬家,太尊、县父母都亲自到门来贺,留著吃酒到二三更天。街上的人那一个不敬!”天二评:已伏后文。黄评:雨后郊游小饮,极是雅事,不料开口一俗至此。却难得一副笔墨写得雅俗各见那瘦子道:“县尊是壬午举人,乃危老先生门生,这是该来贺的。”那胖子道:“敝亲家也是危老先生门生,而今在河南做知县。黄评:此必是谎前日小婿来家,带二斤乾鹿肉来见惠,这一盘就是了。天二评:鹿肉为证河南知县是实这一回小婿再去,托敝亲家写一封字来,去晋谒晋谒危老先生。他若肯下乡回拜,也免得这些乡户人家放了驴和猪在你我田里吃粮食。天二评:危老是乡户驴猪都总甲”那瘦子道:“危老先生要算一个学者了。”那胡子说道:“听见前日出京时,皇上亲自送出城外,携著手走了十几步,危老先生再三打躬辞了,方才上轿回去。看这光景,莫不是就要做官?”齐评:乡下人讲京城口气真是如此。直映到后数十回五河县人说彭乡绅站在朝廷暖阁里办事等语。天二评:胡子半日不开口,果然一开口又高出胖、瘦二人之上。黄评:阅此能不喷饭否?一部书皆用此诀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了。
王冕见天色*晚了,牵了牛回去。天二评:牵了牛回去,冷极。盖王先生不曾听也,只是牵牛回去自此,聚的钱不买书了,托人向城里买些胭脂铅粉之类,学画荷花。黄评:元章善画梅。此不过借荷花引出时知县耳初 时画得不好,画到三个月之后,那荷花精神、颜色*无一不像,只多著一张纸,就像是湖里长的;又像才从湖里摘下来贴在纸上的。乡间人见画得好,也有拿钱来买 的。王冕得了钱,买些好东好西孝敬母亲。一传两,两传三,诸暨一县都晓得是一个画没骨花卉的名笔,争著来买。到了十七八岁,不在秦家了,每日画几笔画,读 古人的诗文,渐渐不愁衣食,母亲心里欢喜。
这王冕天性*聪明,年纪不满二十岁,就把那天文地理、经史上的大学问,无一不贯通。天二评:全书诸名士开山祖师,却又非虞庄杜诸人所及但他性*情不同:既不求官爵,又不交纳朋友,黄评:此两层皆正文反面终日闭户读书。齐评:求官交友不过富贵功名四字中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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