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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蘧駪夫求贤问业 马纯上仗义疏(2)

齐评:这一席话却是正论不磨。天二评:鲁小姐闻之,当亦以为然所以本朝洪、永是一变,成、弘又是一变。细看来,理法总是一般。大约文章既不可带注疏气,尤不可带词赋气。带注疏气,不过失之于少文采;带词赋气,便有碍于圣贤口气,所以词赋气尤在所忌。”齐评:正与蘧公孙对病发药。天二评: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黄评:所以不喜杂览公孙道:“这是做文章了。请问批文章是怎样个道理?”天二评:看他丢过做文章而问批文章,总是好名骛外病根马二先生道:“也是全不可带词赋气。小弟每常见前辈批语,有些风花雪月的字样,被那些后生们看见,便要想到诗词歌赋那条路上去,便要坏了心术。黄评:何至于此?此其所以为马二先生耳古人说得好,『作文之心如人目』,凡人目中,尘土屑固不可有,即金玉屑又是着得的么?齐评:妙喻所以小弟批文章,总是采取《语类》、《或问》上的精语。时常一个批语要做半夜,不肯苟且下笔。齐评:视后文匡超人之率尔操觚,正是用意判若天渊要 那读文章的,读了这一篇,就悟想出十几篇的道理,才为有益。将来拙选告成,送来细细请教。”说着,里面捧出饭来,果是家常肴馔:一碗炖鸭、一碗煮鸡、一尾 鱼、一大碗煨的稀烂的猪肉。马二先生食量颇高,举起箸来,向公孙道:“你我知己相逢,不做客套,这鱼且不必动,倒是肉好。”天二评:鄙意亦以为然当下吃了四碗饭,将一大碗烂肉吃得干干净净。黄评:实做肉食,笑倒里面听见,又添出一碗来,连汤都吃完了。抬开桌子,啜茗清谈。
   马二先生问道:“先生名门,又这般大才,久已该高发了,因甚困守在此?”公孙道,“小弟因先君见背的早,在先祖膝下料理些家务,所以不曾致力于举业。”马二先生道:“你这就差了。‘举业’二字是从古及今人人必要做的。齐评:可作「举业论」读。石史评:畏友就如孔子生在春秋时候,那时用‘言扬行举’做官,故孔子只讲得个‘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这便是孔子的举业。天二评:原来「言寡尤,行寡悔」孔子不过讲讲而已。黄评:孔子也做举业,是是讲到战国时,以游说做官,所以孟子历说齐梁,这便是孟子的举业。黄评:孟子亦有举业,是是到汉朝用‘贤良方正’开科,所以公孙弘、董仲舒举贤良方正,这便是汉人的举业。到唐朝用诗赋取士,他们若讲孔孟的话,就没有官做了,所以唐人都会做几句诗,这便是唐人的举业。黄评:原来总为做官,是是到宋朝又好了,都用的是些理学的人做官,所以程、朱就讲理学,这便是宋人的举业。到本朝用文章取士,这是极好的法则。就是夫子在而今,也要念文章、做举业,断不讲那‘言寡尤,行寡悔’的话。何也?就日日讲究“言寡尤、行寡悔’,那个给你官做?天二评:何以要做举业?求科第耳。何以要求科第?要做官耳。儒者之能事毕矣。黄评:愈说愈有理,是极是极孔子的道也就不行了。”一席话说得蘧公孙如梦方醒。又留他吃了晚饭,结为性*命之交,相别而去。自此日日往来。
   那日在文海楼彼此会着,看见刻的墨卷目录摆在桌上,上写着“历科墨卷持运”,下面一行刻着“处州马静纯上氏评选”。蘧公孙笑着向他说道:“请教先生,不知尊选上面可好添上小弟一个名字,黄评:仍是刻诗话心思,名心未退与先生同选,以附骥尾?”齐评:马二先生正色*道:“这个是有个道理的。站封面亦非容易之事,黄评:谓之站封面,新奇就是小弟,全亏几十年考校的高,有些虚名,天二评:先生之所以不能站者,固无此几十年考校之虚名也所 以他们来请。难道先生这样大名还站不得封面?只是你我两个,只可独站,不可合站,其中有个缘故。”公孙道:“是何缘故?”马二先生道:“这事不过是名、利 二者。小弟一不肯自己坏了名,自认做趋利。假若把你先生写在第二名,那些世俗人就疑惑刻资出自先生,小弟岂不是个利徒了?若把先生写在第一名,小弟这数十 年虚名岂不都是假的了?还有个反面文章是如此算计,先生自想也是这样算计。”天二评:不解先生话噤说着,坊里捧出先生的饭来:一碗熬青菜,两个小菜碟。马二先生道:“这没菜的饭,不好留先生用,奈何?”蘧公孙道:“这个何妨?但我晓得,长兄先生也是吃不惯素饭的。我这里带的有银子。”忙取出一块来,叫店主人家的二汉买了一碗熟肉来。两人吃了,公孙别去。黄评:可谓吃肉至交
   在家里,每晚同鲁小姐课子到三四更鼓。或一天遇着那小儿子书背不熟,小姐就要督责他念到天亮,倒先打发公孙到书房里去睡。双红这小丫头在旁递茶递水,极其小心。天二评:鲁小姐只管儿子的功课,不及丈夫的功课了。却不防小鬼头春心动他会念诗,常拿些诗来求讲,公孙也略替他讲讲。因心里喜他殷勤,黄评:未必专喜他殷勤,却写的浑就把收的王观察的个旧枕箱把与他盛花儿、针线,又无意中把遇见王观察这一件事向他说了。天二评:与他枕箱罢了,何以把王观察事说与他?盖爱之极也不想宦成这奴才小时同他有约,天二评:此事已逗于十二回中矣。当鲁编修在京未带家眷,鲁小姐贴身爱婢而与外人有约,家法如何?黄评:前已有伏笔竟大胆走到嘉兴,把这丫头拐了去。公孙知道大怒,黄评:大怒,可知所喜不仅“殷勤”报了秀水县,出批文拿了回来。两口子看守在差人家,天二评:何以两口同押差人家?此事自当告之二娄呼问晋爵;而不之及者,疑二娄已挈晋爵入都矣。然殊欠交代央人来求公孙,情愿出几十两银子与公孙做丫头的身价,求赏与他做老婆。公孙断然不依。黄评:断然不依,又可知差人要带着宦成回官,少不得打一顿板子,把丫头断了回来,一回两回诈他的银子。宦成的银子使完,衣服都当尽了。
   那晚在差人家,两口子商议,要把这个旧枕箱拿出去卖几十个钱来买饭吃。双红是个丫头家,不知人事,向宦成说道:“这箱子是一位做大官的老爷的,想是值的银子多,几十个钱卖了岂不可惜!”黄评:逼真丫头见识宦成问:“是蘧老爷的?是鲁老爷的?”丫头道:“都不是。说这官比蘧太爷的官大多着哩!我也是听见姑爷说,这是一位王太爷,就接蘧太爷南昌的任。后来这位王太爷做了不知多大的官,就和宁王相与。黄评:妙在“相与”宁王日夜要想杀皇帝,皇帝先把宁王杀了,又要杀这王太爷。王太爷走到浙江来,不知怎的又说皇帝要他这个箱子。王太爷不敢带在身边走,恐怕搜出来,就交与姑爷。齐评:活象丫头口气,作者如何描写到此。天二评:说得糊糊涂涂,绝可笑,宛然妇女之言姑爷放在家里闲着,借与我盛些花,不晓的我带了出来。我想皇帝都想要的东西,不知是值多少钱!你不见箱子里还有王太爷写的字在上?”天二评:说来似是似不是,逼真丫头口气。然而蘧公孙平日之爱此丫头意在言外。黄评:因为有王太爷写的字,所以可贵宦成道:“皇帝也未必是要他这个箱子,必有别的缘故。这箱子能值几文!”黄评:又是奴仆见识
   那差人一脚把门踢开,走进来骂道:“你这倒运鬼!放着这样大财不发,还在这里受瘟罪!”宦成道:“老爹,我有甚么财发?”差人道:“你这痴孩子!我要传授 了,便宜你的狠哩!老婆白白送你,还可以发得几百银子财。你须要大大的请我,将来银子同我平分,我才和你说。”黄评:又逼真差人见识宦 成道:“只要有银子,平分是罢了。请是请不起的,除非明日卖了枕箱子请老爷。”差人道:“卖箱子?还了得!就没戏唱了!你没有钱我借钱与你。不但今日晚里 的酒钱,从明日起,要用同我商量。我替你设法了来,总要加倍还我。”又道:“我竟在里面扣除,怕你拗到那里去?”差人即时拿出二百文买酒买肉,同宦成两口 子吃,算是借与宦成的,记一笔帐在那里。吃着,宦成问道:“老爹说我有甚么财发?”差人道:“今日且吃酒,明日再说。”当夜猜三划五吃了半夜,把二百文都 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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